4、第04章 乌龟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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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镇小学，放学时间。
乌老爷子坐在凉棚底下等着小小放学，他真担心她今天又是睡过一天，她怎么就那么喜欢睡觉呢？仿佛每天都在梦游似的。
“小小，你爸爸又来接你了。不过，为什么他比我爷爷还老？”一个小男生扯着小小乌黑的辫子，好奇地询问，语气明显地有着恶劣的意味。
“小小的爸爸本来就做了爷爷，他的孙子已经教初二，他的女儿却才读一年级，嘻嘻……爷爷爸爸，小小有一个爷爷爸爸……”另一个男同学调皮地加入进来，笑嘻嘻地嚷嚷，毫不畏惧她高得吓人的辈份。
谁都知道，乌小小凡事都慢三分的温吞性格，明明已经六岁了，长得却像四岁的小孩，身高亦如她的性格一般，慢慢地“爬”，她最好欺负了。虽然，爸爸警告说，他要称呼她一声姑奶奶，哼，他才没有这么矮、这么小的姑奶奶呢。
乌小小瞪大圆圆的眸子，本是睡意朦胧的眼睛闪过一道亮光，眨眼即失，小嘴儿微微一抿，望向校门口接孩子的人们。他们都穿得好漂亮，又好年轻，而她的爸爸，却驻着拐杖，要她牵着他走。
爷爷爸爸？为什么她的爸爸是爷爷爸爸呢？耳边听着几个调皮的同学嚷嚷着“爷爷爸爸”，她秀气的眉毛，慢慢地聚拢，缓缓蹲下身子，抓起地上的石子，迅速往几个孩子扔去，一气呵成，动作却仍然斯文得看不出任何气愤，小脸上的表情亦无多大变化。
顿时，几个调皮蛋“轰”地吓得拼命逃跑，嚷嚷声更大了，迅速引起了站在校门口的家长和老师们的注意。
她是非常懒得运动，但教训人她还是会的，尤其是惹到她的人。
只见乌老爷子驻着拐杖站在校门口，正笑着朝她走来，她不自觉地后退一步，眼睛毫无预警地传来一阵刺痛，她不想哭的，但是看到爸爸跟所有的爸爸都不一样，她的眼泪漱漱地往下掉，突然转身拼命地往教室跑去，哭喊着说：“我不要爷爷爸爸，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小小年纪的她，根本分不清自己要的是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跟同学一样的爸爸，而不是这样的爸爸，但他却是她的爸爸……
乌老爷子僵愣在校门口，拐杖支在空中，半天没有落下，看着蹲坐在台阶上缩成一团的小人儿，他苍老的眼里浮现一丝落漠和苦涩。
在整个乌镇，谁不敬他三分？乌氏一族中辈份最高的长辈，亦是这所学校的退休老校长，他瞥了闻讯赶出来的校长和老师们一眼，尴尬地站在那里，为童言的无忌，更为那话语中的指控，血压又在上升中。
“小小，怎么了？怎么哭了？”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小小面前，蹲下身子望着她，温和沉稳的声音令人如沐春风。
小小闻言猛地抬头，扑进熟悉的怀中，小嘴里嚷嚷着道：“爸爸……爸爸……”声音闷闷的，却让听者心酸不已，那声音中带着一丝乞求、一丝迷惑、一丝彷徨和无助。
乌宇凡尴尬地愣在那里，俊朗的脸上浮现一抹淡红，全校的老师和家长都在看向这里，而太爷爷脸上的悲伤令他难受，怀中的小家伙是他的姑奶奶啊，乌氏一族最讲究辈分和长幼尊卑伦理了。
他迅速抱起哭得唏哩哗啦的小小，往校门口急步走去，走到乌老爷子面前，恭敬地说：“太爷爷，我在前面等你。”说完，几乎是逃跑地跑出校门，后面跟着穿着初中制服的乌旭东。
校长亲自走到校门口，吩咐各班的班主任驱散人群，对于这个老校长和年幼的女儿之间的“家务事”，他不敢多说什么，简单地劝慰了老爷子几句，恭敬地将他送出校门方才回去。
乌老爷子瞬间苍老了好几岁，颤微着走在马路上，七十一了，他已经七十一了，还能陪着年幼的小小几年呢？唉……
乌宇凡抱着小小，在一处阴凉处等着乌老爷子，看着埋在他脖子处抽泣的小家伙，难得严肃地说：“小小，你今天做错事了喔，你伤了太爷爷的心。”
“是啊，小小，你怎么能叫宇凡哥爸爸呢？而且还是在学校里，现在全校都知道了，太爷爷的面子全被你丢光了。”乌旭东在一旁帮腔，难得气愤地教训这个小姑奶奶。
话说这二人，是如何被小小缠上的呢？
乌老爷子这一家族，人丁本就很多，然而，小小除了愿意被乌老爷带之外，就只缠着这二人，于是，在家中长辈的命令下，两个拥有着美好青春的少年成了乌小小的“超级保姆”，随时待命，陪着她玩。
小小抬起小脸，怯怯地望着二人，小嘴儿嘟得高高的，抱紧宇凡的脖子，任性地哼道：“你就是我爸爸。别人的爸爸都那么年轻，为什么我的爸爸是爷爷呢，你们还叫他太爷爷。”
乌宇凡头痛地将她放下来，蹲下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表情严肃，语气中有着少见的严厉：“小小，太爷爷是你的爸爸，而我呢，是……是……是你的……唉，反正我不是你的爸爸，知道吗？如果以后再这样胡乱叫我，我和旭东都不陪你玩了哦。”
“不要！”小小一听他们不陪她玩了，拼命地抱住他的长腿，眼看就要哭了。他们最怕她哭了，她一哭，他们什么都听她的。
乌旭东看到这一幕直摇头，想他大好的青春，学校的风流校草，居然沦落到带一个奶娃的地步，宇凡马上就要高考了，以他优异的成绩，肯定是考到外省读大学，想到不久的将来，他将独自一人面对这个可怕的“小姑奶奶”，他浑身打颤，他可没有宇凡的耐性和好脾气，赶紧溜吧。
他曾经痛苦地问过小小，为什么要缠着他们？乌家那么多亲戚，有那么多孩子，甚至有许多跟她同龄的孩子，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小小的回答是：因为我只认识你们，懒得再去找其他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唉……无语问苍天，希望他也尽快参加高考，然后，飞向美好的自由……可惜，他今年才初三。
“宇凡，你辛苦了，我带小小回家吧。”乌老爷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温柔地牵着小小的手，欲带她回家。
“不，我要宇凡背我回家。”小小不依地赖在乌宇凡的怀里，她害怕看爸爸现在的表情，他疲惫的声音，苍老的面容，让她的心痛痛的，但是，她不知道如何办才好，她真的错了吗？但在她的心里，宇凡就是她的另一个爸爸呀。
宇凡头痛地看着这对父女俩，依言蹲下身子，将她背在背上。六年多来，小小最喜欢的，就是让他背着她，然后，她伏在他的背上，呼呼大睡，好几次她的口水将他的衣服都浸湿了，想起不堪回首的过去，他再次叹气，看着她和太爷爷奇特的相处，又让他对她怜惜起来，唉……
17岁的少年，1.78的修长身材，有着这个年纪的男生少有的成稳，加上俊逸的外形，无论走到哪里，都让他成为众人的焦点。
小小将头扭到一边，害怕看到爸爸，眼睛紧紧地闭上。
宇凡对她最好了，旭东最调皮，嘴特别坏，对她却很好，而爸爸呢？最疼她、宠她，她最喜欢爸爸了，但是今天，她好像闯祸了，呜呜……她好难过，想着想着，她在乌宇凡的背上，哭着睡着了。
…………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乌老爷子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的校门口，每天，不是乌宇凡接她回家，就是乌旭东送她回家，直到乌宇凡高考毕业，他考上名牌大学Q大，两个月之后就要离开乌镇。
乌家的院子里，乌老爷子欣慰地望着晚辈中最出色的孩子，拿着录取通知书的手微微颤抖，神情激动不已。
“宇凡啊，这几年辛苦你了，小小这孩子，看似嗜睡懒散，但只要是她认定的人与事，就会固执地坚持到底。她整天跟我这个糟老头生活在一起，造成她无法跟同龄人一起玩耍，连个正常的童年都没有……”
“太爷爷，您独自一人带着小小，已经很辛苦了，这个暑假，我会多陪着她，以后放寒暑假时，我也会回来陪她。”宇凡郑重承诺，却不知，他从此走上了一条连他自己也未曾想过的“不归路”。
乌老爷子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这个还稍显稚嫩的肩膀，将来必定能顶天立地，他睿智苍桑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激动地说：“宇凡，你将来肯定大有前途，放心地去飞吧，太爷爷等着你事业有成的那一天。就不知，我能否看到小小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她才上一年级，仔细算算，还得等十二年呢，唉……十二年……我还能活几年呢？如果能看到她考上大学，我死也瞑目了……”
“太爷爷，您的身体这么健康，能够等到的。”乌宇凡试着安慰眼前的老人。他能有今天，亦是太爷爷一手培养出来的，他到他们家里，除了陪小小玩，就是太爷爷给他亲自辅导，他才能有今天的一切，他此生永记在心。
“时间，不等人……不会等人的……唉……”老人沉重的叹息声久久回荡在书房里，挥之不去，仿佛，想将时间就此凝固起来，也许，就不用再为时间无情地流失而愁苦了。
一老一少两个人，坐在书房里沉默着，躲在外面的小丫头，小脸上盈满复杂和一丝恐惧，神情格外地凝重。
第一次，她觉得时间好可怕，它会带走她身边最重要的人。宇凡两个月后要上大学，他就要离开她，而爸爸正迅速地老去，他说活不到她上大学的时候……她上大学是什么时候呢？是跟宇凡一样大的时候吗？
时间，好可怕，怎样才能跟时间赛跑呢？时间，就是那只爱睡觉的兔子吗？
乌小小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聚精会神地想着一件事情，除了睡觉之外最重要的事情：
时间！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04章 乌龟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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