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殇计》莫娌

5、会面

　　范芷希一觉醒来，只觉头昏脑涨，看着头顶的刘苏失了会儿神，方才起身。
　　痛痛快快的伸了个懒腰，刚一拉开门，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迎了上来。
　　“姑娘醒了。”
　　范芷希睡足了觉，体力虽没恢复，心情却很好。
　　深呼吸一口门外之气，范芷希有意无意的询问道：“你是谁家小厮？”
　　目光却是停留在门外那两株红梅上。
　　“小的名唤四喜，在亲王身边当差。亲王吩咐小的在这儿候着，待姑娘醒了，不管姑娘有何吩咐，万万不可怠慢了姑娘。”
　　四喜低眉浅笑，温文淑雅，话音清脆悦耳。
　　察觉出异样，范芷希凝眸看去，果然没有喉结。
　　能出现在这，又是这般打扮，不用想也知道是何人了。
　　“李松何在？带我去看看他。”
　　昨日之事，环环相扣，馆驿内人多眼杂，更是不便交流，可是有些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是！李公子正在西院用早饭，姑娘这边请。”
　　四喜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引着范芷希往外院走去。
　　范芷希嘴角扯出丝丝笑意，下人们的嘴脸，常常是主人态度的真实表现。她的五万两保住了。
　　大胖和杏儿也醒了，三人正围在西院的石桌上闲聊吃早饭，看到范芷希，起身迎上来。
　　“小姐！……”
　　“小姐！……”
　　范芷希正色给出回应，“都没事吧？”
　　几人都是跟惯了她的，当即会意，纷纷撩开衣服，将受伤处暴露在范芷希面前。
　　范芷希一一细心查看，确认无碍了才放松了神情。
　　眼角瞄到石桌上的枸杞，人参，鹿茸等补品，歪头看向四喜。
　　“亲王给的？”
　　四喜眉开眼笑。
　　“是！各位都是护主功臣，理应如此。”
　　范芷希毫不客气的笑纳。
　　“就这些？”
　　四喜躬了躬身，巧笑嫣然。
　　“亲王说了，只要姑娘开口，要多少有多少。”
　　范芷希满意的点点头，“大胖，咱们那个牛皮袋呢？”
　　大胖当即会意，乐呵呵的从腰后抽出一牛皮袋，三下五除二的将桌上的滋补药品收进袋里。
　　范芷希低眸浅笑，“四喜儿，东西好像不够呢！”
　　能跟在亲王身边的人，自是有些灵巧劲。
　　四喜不嗔不恼，巧笑嫣然，“待姑娘见过我家亲王，东西便也到了。”
　　范芷希更显满意，“补充体力只吃这些怎么够？”说着，径直走向石桌，交待道，“杏儿，取些适当的补品，再向厨房要两只大公鸡，一起炖了，咱们午饭吃那个。”
　　杏儿一蹦一跳的回了桌。
　　“好嘞！”
　　范芷希跟着入座，同几人一起吃起早饭。
　　四喜一直伺候在侧，也不说离去的话。
　　范芷希几次想找由头支开四喜，都被四喜巧妙避开。
　　想到四喜刚才话里的相邀之言，范芷希只好弃了心中想法，和李松杏儿闲聊起来。
　　饭罢，也只得跟着四喜前往隔壁的正院去见林煜。
　　馆驿内护卫林立，五步一立，十步一查，各各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武。
　　进了正院，气氛更显紧张压抑。
　　范芷希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一边走一边肆意打量。
　　她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个异世界上层社会的威严与奢华，尽管她的身份也不一般，毕竟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
　　道听途说，不如亲眼所见。
　　“姑娘，到了。”
　　四喜话音未落，房屋猛的被人大力推开，一个一脸沮丧的中年官员踉跄而出，忧心忡忡，愁眉苦脸，擦过范芷希，一路踉跄而去。
　　范芷希站住脚，目光尾随着中年官员，看了片刻，回头看向四喜。
　　四喜处变不惊，灵动而笑，“姑娘请。”
　　范芷希知道此时进去也无妨，方才抬脚进屋。
　　室外冰天雪地，风云四起，室内火笼松枝，香薰取暖，温馨舒适。许是因为房门打开的原因，一股浓烈的凛冽寒气扑面而来。
　　范芷希进屋后，四喜在外关上房门，悄然退下。
　　范芷希轻咳一声，毫不客气的往四周望去。
　　见傅恒头戴玉冠，穿着件鹅黄色云翔符蝠纹服，与之前落魄的模样完全不同，笑靥如花的开了口。
　　“六殿下别来无恙啊！”
　　傅恒沉了声，“先来拜见亲王殿下！”
　　另一边，一个是昨天的轻骑兵少年，依旧是昨天的轻装装扮，浓眉大眼，器宇轩昂。
　　一个是紫衣男子，乌黑的眸，在看向范芷希时倏地笼上一层寒意。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袭白银纹的紫襟长袍直衬的他身形颀长挺拔。
　　范芷希脑海里想着下人们对主子行礼的模样，有样学样。
　　“民女见过亲王殿下！”
　　文莱国共有三位亲王，雪亲王，昴亲王，还有这位煜亲王。
　　皆是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兄弟。
　　过着锦衣玉食，华屋高堂，富贵尊崇的生活。
　　但唯独这位煜亲王公务繁忙，日理万机，深得圣上恩宠。
　　此次两国和谈就是由他主事操办。
　　林煜抬手在空中虚扶了下，“姑娘是阿恒的救命恩人，无需这般客气。”
　　范芷希果真不再客气，径直走到火笼旁烤手。
　　林煜诧异抬头，看了眼傅恒，见他面色如常，便也没有多言。
　　“姑娘出身何处？家中是做什么的？”
　　范芷希直直看向林煜。
　　“亲王殿下位高权重。可是第一次见面就问一个人的家世，是否有失礼数？尤其问的还是个女孩子？”
　　林煜下意识的看向傅恒，这女子性格独特，倒真是如他所言。
　　迎上范芷希直勾勾的目光，林煜眉心微微蹙起。
　　“姑娘可是对我们官家人有敌意？”
　　范芷希心下一惊，急忙转了态度。
　　“亲王多虑了！”
　　上层社会的人果真不是好惹的，仅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傅恒从旁旁敲侧击。
　　“姑娘无需多虑。
　　我与亲王从小就是至交，得知是姑娘一路将我送回，亲王殿下不过是想向你表达谢意。
　　姑娘姓甚名谁我们已经知晓，却还不曾知道姑娘家住何方，可还有什么亲人？”
　　范芷希眉毛高挑，惊讶的看向傅恒。
　　“我有家人，殿下见过。”
　　傅恒一下噎住，悻悻而笑。
　　她对他说过，李松，大胖和杏儿便是她的家人。
　　片刻，看向林煜。
　　“殿下，我应下她五万两的保银。”
　　忽想到什么，回头看向范芷希，指向轻装少年。
　　“对了，这位是护军统帅，司徒川，字子言。”
　　范芷希看了眼打量她的司徒川，垂下眼帘，欠身致意。
　　“司徒公子！”
　　司徒川拱手还礼。
　　“姑娘唤在下子言便好。”
　　“子言！”
　　她从来不与谁客气。
　　司徒川一怔，收了视线。
　　林煜也对她转了好态度，示意向司徒川。
　　“这是五万两，姑娘收好。”
　　司徒川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似是故意为之，胳膊上扬，当着范芷希的面一张张捻开，连数了三遍才收叠整齐递了过去。
　　看到傅恒斜眼投来的视线，范芷希唇角一扬，坦然的不能再坦然的将其接下，接下后又仔仔细细的数了两遍。
　　“五万两，齐了！”
　　范芷希朝傅恒和林煜拱手致谢。
　　“阿芷谢过两位殿下。”
　　傅恒伸手在空中虚按了下，“这是姑娘应得的。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范芷希不答反问，“议和地点在京城，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这里距离京城只剩两日的路程，我们先在这里歇上几日，再启程。”
　　范芷希这才答了他上一个问题。
　　“要是不打扰，我们也想歇几日再走。”
　　傅恒爽快应下，“好，你们只管安心歇息。”
　　了了大事，又得了休憩调整的地，范芷希心满意足的欠身告辞。
　　房门重新关合严实，脚步声也渐远，林煜吩咐司徒川，“找个可靠的人看着些。”
　　司徒川应下。
　　“是！”
　　“去吧！”
　　待司徒川离去，林煜才正色看向傅恒，“你认识她？”
　　傅恒摇摇头。
　　“从未见过？”
　　“嗯！”
　　傅恒答的极其肯定，“这位姑娘不似寻常人，只要碰到过，不可能留意不到。”
　　林煜沉默片刻，唇角突然扬起一个弧度，温和自若，但深邃如黑潭的眼睛里却隐藏着一丝戏谑。
　　“她看向你的视线有些古怪，有机会再找她聊聊吧。”
　　略一停顿，傅恒道出他知道的全部事实。
　　“这一路我能平安到这，全倚仗这位姑娘倾力相助。
　　她是汴城人士，但也有可能不是！
　　刘烨很敬重她，说只要给足她银两，我必能平安到京城。
　　她功夫不算好，却警觉机敏，缜密谨慎。
　　言行举止相当古怪，大都偏离了正常性。
　　我找她之前，从未做过保镖的营生。
　　她好似什么赚钱的营生都做，肉肆行，成衣行，球宝行，丝绸行，针线行，药肆行，网罟行，酒米行，酱料行，甚至是铁器行，仵作行，棺木行，通通做过。
　　开过钱庄，赌场和酒楼，真正的产业却很少，好似在做着随时换住处，又像是逃跑的准备。
　　读过书，见识不凡，却从不提及身世过往，我尝试着问过几回，她避而不答。我又尝试从她身边之人入手，那几个也是避而不答。”
　　傅恒顿了顿。
　　“她就像个谜。”
　　林煜一直凝神听着，低低“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