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大人今天也背锅了吗》杜宇春晓

3、天边残月虚室白

　　意外来到这异世界，变了身份，换了容貌身体，师亦心中无半分抗拒和不适，似乎更习惯这里的空气，仿佛本就是生在这个时代的人。

　　浸在在潭中，这一刻，师亦觉得山温柔，雾温柔，蒙满尘垢的心被洗净，也变得如同初到世上般温柔。

　　在这样令人忘忧的地方，他感觉身上披着的厚厚的伪装正在一层层散落下来，不禁心也变得和婉起来，身体也连带着轻盈了。

　　因为温泉实在是舒服，师亦泡了许久才慢悠悠地从温泉潭中爬出来。

　　沐浴完回房后又对着镜子慢慢修理起自己的仪容来。
　　满嘴的胡须，刮掉，杂乱的眉，也修修，头发也梳起来，又从衣柜中翻出一件还看得过去的衣服，绑好腰带，在镜子前转了转。

　　“嗯，收拾收拾还有救。”师亦满意地摸摸有些胡茬的下巴，仔细端详着镜中之人，少了胡须倒也看不出原本的年纪了。

　　五官虽算不得最精美绝伦，但精神矍铄，身形修长，出尘的气质颇有些仙人之姿，剑眉薄唇，狭眸深幽，只不过，略高的颧骨，配上高挺的鼻梁，不笑时，微带愁苦的嘴角，越发显得冷若冰霜让人畏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夕柳敲了敲开着的半扇门，端着饭菜径直走了进来，“先生，该用晚餐了。”
　　“你来的正好......”师亦背对着门唤着柳儿，随后转过身，正想让她给自己参谋参谋这身装扮。

　　“先......”柳儿看到神采奕奕的师亦，手微微一抖，食盘眼看要翻落在地。
　　师亦一个跃步伸手稳稳接住了食盘，这反应迅速的身手让他十分满意。

　　“怎么了？”
　　“没什么，先生总是说男子本就该留点胡须，这样才像话，方才只是看到先生和从前差别太大，一时间在先生面前失礼......”夕柳低头解释道。

　　师亦挥挥袖子，“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这样小心翼翼。”
　　“是，先生。”夕柳这才又抬头露出笑颜。
　　“吃饭吧。”师亦拂衣坐到桌前，眼前饭菜十分素淡。
　　他并不是一个无肉不欢的人，但也未免太清贫了。

　　一碗白粥，两个馒头，一盘青菜和一个煎蛋。
　　虽然他鸠占鹊巢不该挑剔，可这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实在是朴素的很。
　　师亦拿起一个馒头，试探地问，“咱们从前平时也是吃这个？”
　　“平时不吃这个。”夕柳搬了凳子坐在师亦对面，摇摇头。
　　师亦正欲松口气，又听夕柳风轻云淡道：“平时是野菜粥。”
　　这话把他呛得差点当场去世。

　　“这是先生立的规矩，说是修行之人要少食寡欲，再加上咱们这里也只有这些。”夕柳答的十分理所当然。
　　师亦把手中的馒头狠狠咬了一大口，眼泪都快从嘴巴里流出来了。

　　待食物全部下肚后，夕柳贴心地奉上热茶，满眼笑意地盯着师亦，“先生，喝茶。”
　　师亦含笑点头接过，埋头喝茶。
　　心中思索的却是往后如何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的眼瞟了瞟屋顶油光发亮的横梁，又瞧了瞧梨木雕花床，手指不经意地敲了敲面前的紫檀桌......
　　这些东西的价值，他最清楚不过了。
　　嗯，日子总是有办法过的。

　　不知道是不是师亦的错觉，他与夕柳两人独处时，她的眼睛就一刻没从师亦身上挪开过。
　　即使这样低着头装作在认真喝茶，他还是能感觉那目光粘在身上，将他包裹地喘不了气。
　　于是索性抬眼对上她的眸子。

　　“一会儿陪我出去转转吧。”师亦瞟了一眼庭院，似乎没有一丝阳光，只觉得空气迷蒙清冷，但是温度也不是那么低，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季节。

　　夕柳点点头，抿嘴露出可爱的笑容，清澈明亮的眼睛让师亦有些心神恍惚。

　　夕柳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强烈的道德感令他自然不会也不能对这个姑娘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他当了半辈子的良民，从不干有违道德底线的事。

　　虽说下场好像不怎么好......

　　放下茶杯，往外走时，夕柳小步紧跟在旁边。
　　“这院子真好。”师亦站在回廊上，看着清幽的庭院感叹。
　　长廊的尽头设有软塌，竹帘，栏杆外还有几株绿竹摇曳着冷清的身姿。

　　“院子有些年头了。”夕柳在一旁有问必答。
　　住的地方好是好，但是吃的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明天我们去集市买些东西回来，咱们银子有吧？”师亦想着刚刚下肚的食物，心中忐忑试探性的问出了最后一句。

　　夕柳闻言有些惊诧地问，“集市？先生是说要下山？”

　　“下山？这是山上？”师亦瞪大了眼睛，说来似乎这个地方过于安静，以及这新鲜的空气，还以为只是因为在郊区而已。

　　“渡凌山如今已无下山之路。”
　　“渡凌山？”师亦在嘴里重复了一遍，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听这清新脱俗的山名，还有夕柳一副不谙世事纯真眼眸，以及自己现在这副脱尘的气质，一般符合这样的设定，怕不是在什么山高皇帝远深山老林里。

　　然而当师亦打开院门的时候，眼前的情景比他所预料的有过之无不及。

　　他打开沉重的木门的时候差点叫了出来，正准备一脚踏出去，但强烈的眩晕感使他立马收回了脚。

　　我的亲娘！

　　院门外，仿佛又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离门两米远的地方便是万丈悬崖，崖边只有半米高简陋陈旧摇摇欲坠的木围栏，遥遥望去，对面也是深渊峭壁，一朵朵浮云飘荡在半山腰，一只飞鸟掠过云层，清脆的鸣叫声在山间久久回荡。

　　师亦吓得一哆嗦，刚刚惬意的好心情瞬间化为寒冷的雾气。

　　“从前，原本是有一条索桥连接两座山顶，从那座山便可以下山去，但是五年前，先生从山下回来后便斩断了那条唯一可以通向这座山的路，至此不再下山。”

　　“有这样的事？”听柳儿娓娓叙述着从前的事，疑惑的同时感到绝望。

　　不会是要老死在这荒山老林里吧，那也太不划算了，但是贸然下山，从悬崖上掉下去摔死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夕柳看着师亦点点头表示默认。

　　夜色慢慢暗了下来，天边升起半轮明月，可能是因为在山顶，离天近的缘故，月亮看起来格外的大，感觉光辉也格外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