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飞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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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宁？”
踏仙君的脸上闪过一丝恍惚，看向楚晚宁的眼神既懵懂又温柔。仅仅是一刹那的走神，怀沙卷着金色的狂风，瞬间没入了踏仙君的胸膛。踏仙君怔怔地看着楚晚宁，双手紧紧抓着怀沙明亮的刃，血水泂泂地漫出来，不归跌落不见。
楚晚宁早已泪流满面。
两个人像是一对风筝，正在高空纠缠在一处，却在忽然风静的片刻一同坠落。
魔门开启处那道冲天的火光渐渐熄灭了。现世的楚晚宁停止拨弦，起身眺向殉道之桥的方向。薛蒙众人手上的万涛回浪咒却不敢停，一点一点地缝合着被撕裂的时空。
墨燃御剑而来，跟他一起回来的却只有现世的薛红豆一人。
“师尊！我们成功了！华碧楠死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墨燃立在剑上，冲着他们大声呼喊。
“这不可能！我中了同心蛊，要是华碧楠死了我也会跟着死，”前世的慕容星紧紧捏着手中还没来得及服下的解药，看清了来人，焦急而慌张地问墨燃：“红豆呢？我们这个尘世里的红豆呢？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回来了，她人呢？”
现世的薛红豆低着头不敢看她，墨燃也默默地抿着嘴唇。
慕容星不再多问，转身就往殉道之桥的方向奔去，冒着白金色光芒的桥身已经坍塌到只剩下连接死生之巅后山悬崖的一小截，幽暗的深渊对岸，黯淡的魔门如沙砌的高墙，在寂静中齑粉般消散在无边的黑夜里。慕容星抽出佩剑，御剑而行，朝着魔门那道残影的方向奔去。
可是就连那道残影，最终也不见了，仿佛那个位置原本就不曾存在什么魔门，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踪迹。慕容星孤单地立在剑上，一动不动地望着魔门消失的地方，像是混沌中茕茕孑立的一根蒲苇。
“阿星，”慕容星脑海中浮现起多年前那个夜晚，薛红豆惊慌失措地问自己：“你害不害怕啊？”
一群身着黑衣的人挟持了她们，就是在这样一个连星星都没有的黑夜里，她们离死生之巅越来越远。远到她们开始记不清来时的路。
“别怕，我和你一起呢。别害怕。”
慕容星尽全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认真地看着薛红豆。
到底是哪一只蝴蝶偷偷扇动了翅膀，让自己的船永远迷失在了这场洪流。
“阿星……”墨燃又带着薛红豆飞了回来，在慕容星身旁小心翼翼地停住。
“你们回去吧，在时空生死门关上之前。这是你们回现代唯一的机会了。”
慕容星没有转头，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平静地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
“阿星，她……她会很好的，她留在魔界了，如果她愿意，她会活千年万年，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她让我告诉你，世间万物终有一别，唯有故事不会。只要你记住了，没有人能把它从你脑海中夺走。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她就会一直写，她就永远在。”
慕容星安静地听薛红豆说完，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你们回去吧。”
“跟我们走吧，如果你不想回现代，可以跟我们回另一个尘世。”
薛红豆哀求地看着她。
慕容星突然笑了：“别担心我啦，在我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的人心里，我应该早就死了。再说，如果真能等到她的消息，也只能在这个尘世，不是吗？”
“可是，”
“快，时空生死门要关了，快回来！”
薛红豆话还没说完，另一头的薛蒙一边往悬崖边跑一边喊。
“你们要回千秋岭了吗？”
墨燃转过头，问薛红豆。
另一头，现世的薛蒙也正在问现世的慕容星同样的问题。
“红豆，应该会走吧。”
慕容星眨了眨眼，咬了下嘴唇。
“红豆，”前世的慕容星和他们一起回到了死生之巅的禁林，看着这些来自另一个时空熟悉又陌生的朋友们：“小阿星，你们要保重。”
“师尊……”前世的薛蒙跪倒在奄奄一息的踏仙君和前世的楚晚宁面前，双眼通红，强忍着哽咽：“师尊……”
“让我带他们走吧，”现世的楚晚宁按住了薛蒙的肩头：“只有怀罪才能救他们。”
梅含雪点点头，拉起了薛蒙：“长老会没事的。”
梅寒雪还立在时空生死门一侧，冲着楚晚宁点了点头：“长老放心，等你们回去了，我会把裂缝补好。”
缝隙之中传来一声清亮的哨音，有个悠远空旷的嗓音在薛红豆耳边响起：“君往何处去？”
薛红豆站定，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回到我们来的那个时空，死生之巅。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是我们一群人来的那个时空，不是我的。”
薛红豆生怕始凰没有听明白，又细细解释。
慕容星吃惊地看向她：“红豆……”
薛红豆拉住她的手，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调皮地眯着眼笑了：“有两位玉衡长老在，总有一天能做出一碗送我回家的抄手。”
一个月后。
南屏山。
踏仙君在有点窄的床上局促地半躺着，前世的楚晚宁正耐心地喂他喝药。踏仙君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痴痴地抬眼看着眼前的人。楚晚宁纳闷，举起勺来自己抿了一口，柔和的脸瞬时皱成了一团：“这么苦你都不说苦？我去给你拿蜜饯。”说着便要起身往外走。
踏仙君抬手扯住他的袖子：“不准去。本座没觉得苦。过来喂我喝完。”
楚晚宁瞪了他一眼：“你让我吃一口行不行？这太苦了。”
踏仙君猛地坐直，伸手揽过楚晚宁的腰，把他摁进自己怀里。楚晚宁毫无防备地撞上了他的胸膛，踏仙君瞬间冷汗就下来了，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禁叫出了声。
“你怎么样？撞到哪里了？你让我看看。”楚晚宁面露愠色：“像你这样整日毛手毛脚的，丝毫不小心，几时才能好？”
踏仙君捂住肋下，夸张地大叫：“本座伤口还没好透，又被你这只剩骨头的小身板硌了一下，你真的是天天都蓄意谋杀亲夫！”
“明明是你唔……”
楚晚宁正要发火，嘴就被踏仙君堵上了。踏仙君一只手搂着楚晚宁的腰，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用力地吻着。
“你们又吵吵啥呢……”
薛红豆挎着个食盒钻进屋，僵住了。往前走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就这么保持着迈腿的姿势定在了原地，尴尬地眨了眨眼。
“红豆你忘了把墨燃买的荷花酥……”
慕容星兴冲冲地跟在后面，也一头扎进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之中。
楚晚宁赶紧把踏仙君推开了，清了清嗓子：“我去拿蜜饯。好苦。”
薛红豆觉得他的脸比荷花酥还红。
豆包站起身，两只前腿搭在小茶几腿上，一窜一窜地蹦着，想看看他们都在吃什么。无奈腿实在是太短，使劲蹦也够不到桌面。
“这都是唐姑娘亲自排队去锦云楼买的，专门用我设计的保鲜食盒空运来的！长老好久没吃了吧，快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儿！”薛红豆从食盒一碟一碟地掏出菜来往外摆，一碟蟹粉狮子头，又一碟，还是蟹粉狮子头。打开下一层摆出第三碟。
“怎么买了这么多。”
看着桌上满满当当半桌都摆着狮子头，楚晚宁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长老吃不完就放回食盒里。我这个食盒创新性地采用了零度保鲜技术，放个几天不成问题。过几天让小楚长老给你们做一个大的保鲜食柜，这样就能给你们带更多好吃的了。”
为了区分这两个楚晚宁，薛红豆总是叫他们大楚和小楚。还是踏仙君和墨燃好分辨，两个人往那一站，不用说话就知道哪个是哪个。薛红豆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的脸盲症痊愈了，直到她在死生之巅见到两个楚晚宁并肩而立。如果可以，她选择在两个人额头上贴好便利贴：这个是大楚，这个是小楚。
“晚宁，本座要吃那个，辣牛肉。”
还在床上躺着的踏仙君抬手指着那盆水煮牛肉，冲背对他坐着的楚晚宁吆五喝六。
“这是给她俩吃的，你不能吃辣。”
楚晚宁头也没回，夹起一颗蟹粉狮子头咬了一口，又放回自己碗里，再去给踏仙君夹菜。看着自己餐盘里除了蟹粉狮子头，就是蘑菇青菜，还有连油花都不漂的鸡汤，踏仙君垮着个脸：“你拿走一个鸡腿，我不爱吃水煮鸡。”
楚晚宁从碗里夹走一只鸡腿：“不吃就不吃，挑嘴劲儿。”
豆包趴在踏仙君床边，一双小豆眼滴溜溜地转，视线就没从那个鸡腿上移开过。
“哎我给你们讲个事儿吧哈哈哈，是书里写的，在没有我的那个现世里，楚晚宁不是因为中了摘心柳的毒变成夏司逆了吗，在桃花源的时候，夏司逆给墨燃炖鸡汤……”
窗外的发财也停下了嚼着苹果的嘴，歪着头，若有所思地听着房内的人说话。他们好像在说什么开心的事情，时不时传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丹心殿正热热闹闹地办着招待会。卫非烟和姜曦都来了，说是特地前来拜谢死生之巅拯救天下苍生，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希望能用一车又一车的礼物堵住他们的嘴。
“多亏了楚宗师，一己之力缝补天裂，拯救了两个尘世，那可真是女娲在世……哎这个……”
没什么文化的卫非烟话一出口又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着急地挠了挠头。
唐风迟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被墨燃看见了，墨燃赶紧低下头憋笑。
“换成是别人也会这么做的。”
楚晚宁语气生硬，冷冷地扫了一眼卫非烟旁边一言不发的姜曦。
知道了火凰阁和孤月夜一直以来灵兽原材买卖的龌龊勾当后，楚晚宁不管对卫非烟还是姜曦都没什么好脸色。本来就讨厌姜曦的薛蒙更是变本加厉地把讨厌他三个大字明目张胆地挂在脸上。只有还念着他帮自己拔了蛊花的墨燃还客客气气地尊称他一声姜掌门。王夫人尴尬地站在一侧，带着恳求的目光看了姜曦一眼。
“这些东西实在是太贵重，我们万万不能收下啊。”薛正雍双手摆得像蒲扇。
“没几个钱的东西，一点心意，收下吧。”
薛正雍面露窘迫，心中暗道，人家九牛一毛的东西，我们死生之巅却觉得太过贵重……
看着孤月夜送来的那些价值连城的灵药和珍稀药材，王夫人和师昧眼睛都直了。
“是是是，都是些平日里能用得上的东西，灵石，药品什么的，宗师就替尊主收下吧，”卫非烟转过头跟唐风迟说：“你记着回头挑一批血统纯正的独角飞马，给死生之巅送过来。提前问问他们几个都喜欢什么颜色。”
“哦。”唐风迟生生把白眼憋回去了，恭敬地给自家阁主留了点面子。
薛红豆之前倒是还嚷嚷着想要独角飞马来着，还非得要粉色的，角要是金色的。
“你这小孩，”唐风迟气得头顶冒烟，哭笑不得：“我上哪给你找粉色的飞马去？”
“啊？这还不好办吗？你都有红色的，你让你那个红色的和卫大哥那只白色的生一只，不就能生出一只粉色的来了？”
薛红豆觉得十分不能理解，分明就是不想给吧！
“我求求你，你们家一只白狗，一只黑狗，能生出只灰狗来吗？”唐风迟忍不住伸手弹了薛红豆的脑门：“而且我和卫凌的飞马都是公的啊！没看见都有角吗？你让他们怎么生！”
这孩子要是再管自己要什么粉色的独角飞马，非把她的头摁进马槽里不可。
唐风迟揣起手暗想。
“大师姐~”墨燃谄媚地朝着她笑：“有没有紫色的啊？”
唐风迟的脸上写满了“你们死生之巅的人都有什么毛病我现在就要动手打人了”。
“有有有，风迟，你回去看看，想想办法，”卫非烟一口答应，拍了拍唐风迟的肩：“多亏了墨小公子，还记得把我们的神武带回来，不然这天下怕是要妖邪横行，不得安宁啊！”
唐风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卫非烟：怎么的是您老人家能生出一只紫色的独角飞马来吗？
唐风迟憋着一口气，直到大家纷纷坐好开席。卫非烟忙着拿热脸去贴楚晚宁的冷屁股，卫凌忙着给自己夹菜，蹲在门口的狻猊忙着啃一根大棒骨。
坐在卫凌左边的墨燃隔着他凑过来，悄悄地在唐风迟耳边说：“大师姐，有深紫色的最好，实在不行浅一点的紫也可以，紫藤花那种颜色的……”
“啪。”
唐风迟手中的筷子突然断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飞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