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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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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在生下我之前,家主地位一直不稳,因为她是祖母从旁支抱养过来的孩子,不服她的人很多。”
“所以为了获得族老的支持,她必须有个女儿。”
“可惜,我偏偏是个郎君。”
“她不甘心,于是她对外宣称生了女孩,然后找到了自己的至交好友,连氏家主,也就是连潇潇的母亲。连氏以医药传家,可她们心里最重要的不是治病救人,而是研究出一张张用途迥异的药方,为此,甚至不惜以人命试药!”
晏迟挑眉,这算是……人体实验?
郁清欢很好的掩去眸中的怒火,淡淡道:“她们越过雷池也不是第一次了,连残梦这种禁药都敢研制,她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晏迟兴致勃勃的重复:“她们丧心病狂也不是第一次了,连残梦这种禁药都她妈的敢研制,还有什么不敢的?”
有琴韫低眉饮茶,冷漠道:“……的确是丧心病狂!她们用秘药改变了我的体质,使我的外貌一年年的越发接近女子,喉结、胸乳、还有生育能力,全都变了,我的身体也因为秘药的副作用,变得体弱多病……就这样,男不男,女不女,恶心至极!”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自己的厌弃,“偏偏这药还不能停,每次我都要忍着反胃咽下去!”
“阿坊小时候觉得自己身为郎君,学习制琴委屈,可他又怎么知道,我也是一个男子,而且,我永远无法拥有自己的子嗣了,我只能选择过继他的孩子,到时,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拥有整个有琴氏。”
“也正是知道这一点,连氏家主才会让连潇潇与阿坊定亲,想想看,连氏兵不血刃,就能拿下一个与之地位同等的世家!”
有琴韫讽刺的笑了起来,笑声逐渐扩大,“哈哈哈!多可笑啊,我与阿坊两兄弟,本是同根生,造化偏弄人!皆是从出生起就被人安排好了结局!只不过,他是喜剧,我是悲剧。”
郁清欢:“所以你就借他的名义,插手四所青楼?”
晏迟打了个哈欠:“所以你就借他的名义,插手四所青楼?”
“不,青楼是属于阿坊的。”有琴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
郁清欢眼神锐利:“确实是属于有琴坊,但你与他本就是同胞兄弟,稍作打扮后,便能有九分相似!而有琴坊身为一个男子,平日里根本不会去女子寻欢之所,所以你完全有机会伪装成有琴坊,安插自己的人手,布局青楼。另外,国师是知道你的身份的吧?夕照楼里,有一幅玉瑶山观景图,画中的男子我一开始以为是有琴坊,可仔细想想,他分明是穿上了男装的你!”
嚯!这么一大段?真看得起他!
晏迟嘴角抽了抽,机械的重复:“确实是属于有琴坊,但你们本就是兄弟俩,换个衣服化个妆,就差不多……额,相似度九分!而有琴坊守男德,平日里根本不会去、去嫖,所以你完全有机会伪装成你弟,安插自己的人,在青楼里搞事。还有,国师那老东西是知道你的身份的吧?夕照楼里,有一幅……什么鬼画,画里的人我一开始以为是你弟,可回头一琢磨,那分明是你这妖精露了原形!”
郁清欢:“……”
有琴韫也呆住了,半晌,方才斟酌道:“郁公子的言论,真是……不拘小节。”
晏迟架起二郎腿:“废什么话?继续说!”
有琴韫:“……好。”
“因为自己的遭遇,我越发厌恶那些装模作样的女人,于是我花了整整八年的时间,找到一个个被欺凌、被压迫的男人,将他们从地狱中拯救出来,带他们去国师那里治疗心伤,教他们歌舞乐器,给他们安排全新的身份。”
郁清欢讽刺:“入青楼成为男倌,就是你所谓的新身份?”
晏迟:“进青楼做鸭,就是你所谓的新身份?”
鸭?什么鸭?
有琴韫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坦然道:“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你以为他们被拯救后,就不会恨了吗?恰恰相反,当一个人深陷泥沼,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的时候,那些恨意只会被埋藏在心底,不见天日。可当他们重获新生,拥有了力量之后,那些恨意就会形成滔天巨浪,将他们的理智彻底吞噬。”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郁清欢突然想到一件事:“连潇潇说,当初是箬竹主动写信找的她……”
晏迟一字不差:“连潇潇说,当初是箬竹主动写信找的她。”
“她没有说谎。”有琴韫眯起眼笑得愉悦,“是我先找到的箬竹,然后让箬竹写信给连潇潇。六年前阿坊随同国师去浣灵村,在那里,他认识了连云,也就是你的小侍云净。他回来后,就向我诉说了连云的遭遇,希望我能出手帮一把。”
“我当然会帮,我甚至亲自去了一趟浣灵村,知晓了连云杀母、箬竹扮妻一事后,我为他们解决了后续的麻烦,然后顺理成章的得到了箬竹的效忠,拿到了残梦的配方。”
“还意外获得了一座不为人知的赤金砂矿脉!”
“浣灵村一行,让我今后所有的计划,都有了施行的可能。”
“也正是在浣灵村,我把连潇潇拉上了贼船!我穿着黑袍与她见面,她居然阴差阳错的将我误认为是阿坊?!连问都不问,就心甘情愿的为我配制残梦!”
郁清欢声音冰冷:“你很得意吗?将一对有情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晏迟挑衅:“你他妈很得意啊,将一对傻逼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也是搞不懂了,有琴坊和连潇潇,两个人有病病吗?口供都不对一下,就自以为是的为对方顶罪?还觉得彼此之间有默契!
有琴韫被骂,也不生气,可能是平日里压抑久了,此时谈兴颇高:“不要把连潇潇想得多伟大,女人心里最重要的,还是权力,男人只不过是获取权力的途中,小小的调剂品而已。须知,死去的三位家主,可是有一位是连潇潇的母亲啊!她是因为什么才对她母亲的死视而不见?是爱吗?不,是权力。”
“连氏家主性格古怪执拗,偏又极端强势,连潇潇作为她的女儿,一直生活在她的阴影下,半点自主都没有。”
“获取权力最快的方法,不是提高自己的力量,而是除掉上面的人。”
“连潇潇看似是被我欺骗,实际上不过是顺水推舟,求仁得仁罢了。”
“也就我的傻弟弟,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自愿为那个女人顶罪。呵,他以为连潇潇被捕前,来找他只是为了交代遗言?不,她是在为自己寻求生机呢!”
以感情为诱饵,用言语引导有琴坊甘愿牺牲自己。
郁清欢沉默片刻,道:“那烈山氏家主呢?”
晏迟:“烈山氏家主呢?”
有琴韫淡然回答:“是因为烈山狐梦。”
郁清欢想到有琴坊的供词,下意识问:“她也调戏你了?”
话一说出口,就连忙朝晏迟打眼色,想让他不要重复这句话。
晏迟作为合格的复读机,不仅要重复,还要学会扩写句子:“她眼睛瞎了调戏你这狗东西?”
有琴韫额头青筋直跳:“没有调戏!”
“哦,那你继续。”晏迟无所谓。
有琴韫深呼吸:“……烈山狐梦风流好色,是个十足的纨绔,可这不代表她没有脑子。恰恰相反,整个燕国六大世家,她是最聪明的一位女君。”
“她去青楼里寻欢作乐,却暗中记录下了这些年青楼的营收,以及各大花魁的去处,然后整理成册,由烈山氏家主上交给了女皇!世家贵族里,烈山氏是最忠诚于皇室的,当她发现青楼里的每一位花魁,都嫁入了高门世族,形成了一张令人惊惧的关系网,她就坐不住了,在朝会上直谏,要求彻底封查四所青楼。”
“我的计划差一点就因为烈山氏母女前功尽弃!我焉能不恨她?”
“但更让我没想到的是,烈山狐梦居然就延着那点蛛丝马迹,怀疑到了我的身上?还命人偷走我的荷包!”说到这里,有琴韫对着晏迟笑了笑,“多亏了你,帮我抓住小偷,取回荷包。”
这次不用郁清欢开口,晏迟直接问:“荷包里是什么?”
有琴韫:“我吃的药。”
晏迟了然,一旦更改性别的秘药落到了烈山氏手上,有琴韫的秘密就会彻底暴露。
这么一说……是他的锅?
有琴韫接着说:“如果她只是聪明,我倒也不会过于忌惮她,可她不仅聪明,她还狠心。”
郁清欢心念一动:“赤金砂矿脉?”
晏迟一脸笃定:“赤金砂矿脉!”
有人替他动脑子的感觉,真好。
有琴韫轻描淡写道:“不错,我命人在矿洞搞了点小意外,希望能阻止她采矿,可她远比我想象的心狠,不但无视那一百多名矿工的性命,还下令加快开采矿脉,一月内,上交两千斤赤金砂!”
“我没办法,既然阻止不了她,就干脆杀了她。”
“说起来,烈山狐梦虽然风流,可她的后院,一直是我掌控不了的地方,即便送了男人进去,也会很快被她弃之敝履,丢出后院或者干脆送回青楼。甚至后面,我放弃她的后院,改送女人给她当手下,都被她找机会一一解决了。”
比如,松芝松越。
哦,又是晏迟解决的,那没事了。
“这一次,我没有用我手底下的人,而是特意挑选了一个死于矿洞坍塌的矿工家的郎君,激发他的仇恨,让他去刺杀烈山狐梦。”
“果然,我成功了。”有琴韫勾起嘴角,“聪明人最大的忌讳,就是过于自信。一个没有任何底细,将杀意明明白白摆在脸上的男人,她自负自己可以无视对方的仇恨。”
他的言论,让郁清欢感到不适,在有琴韫眼里,一百三十二名矿工的性命,是小意外。普通人家的郎君,被他当做棋子与烈山狐梦对局。
说烈山狐梦狠心,他有琴韫也不遑多让!
郁清欢低声骂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晏迟眉峰间藏着冰雪般的冷漠,“两个杂种!”
“随郁公子怎么骂吧,反正……”
有琴韫凉薄一笑,“你今日也走不了了。”
他拍拍手,十多个黑衣人从阴影处露出身形,手中兵刃寒光渗人。
郁清欢依旧很平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不会以为我是孤身犯险吧?”
晏迟嗤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当我傻,一个人来送?”
有琴韫摔杯,厉声道:“动手!”
黑衣人毫不迟疑,一拥而上。
郁清欢大喊:“母亲救我!”
晏迟侧身躲过袭击,高声:“看你妈戏!还不来救老子?!”
躲在一旁的侍卫:“丞相大人……”
郁明涵摆了摆手:“急什么,那小子出言不逊,给点教训!”
“万一伤着了?”
“没死就行。”丞相大人气定神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