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穿】便胜却人间无数》禅时

27、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圣池的水，十分清澈。

　　晏迟随手脱去衣服，嫌弃的扫了眼现在的身体，便踏入了池中。

　　郁清欢见状，轻轻的哼了声。

　　池中水不深，大约在一米五左右，刚好到晏迟的脖子。

　　“小矮子。”再次嫌弃。

　　郁清欢咬牙，“你也就比我高几寸！”

　　晏迟抬了抬下巴，竖起三根手指：“最少三寸，九点九九九厘米，四舍五入就是十厘米！”

　　郁清欢不服气：“我还会再长个的！”

　　本来他作为女尊国的男子，一米七多点的身高已经足以傲视群雄了，但去了一趟现代，他的心态不知不觉有了些微的转变，居然在身高上跟晏迟较劲？！

　　“说得好像就你一个人天赋异禀，会长个一样！”
　　晏迟不以为然，大家都是十七岁，要长个一起长，哪怕有后来者居上的例子，也不会是郁清欢。

　　郁清欢闷闷的蹲下身，不搭理这个人了。

　　晏迟起初悠哉悠哉的泡在水里，但很快，身体泛起密密麻麻的红点，且随着浸泡时间越长，红点的颜色越深。

　　“怎么回事？”
　　晏迟飞快起身，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或者刺痒，怎么就突然像是过敏一样？

　　“你怎么了？”郁清欢注意到了这一边。

　　晏迟没有回话，他将湿润的手指凑到鼻间嗅了嗅，有轻微的苦涩。

　　是稀释过的海水。

　　他突然想到了女尊国男子身上的基因病，相传来自海洋的诅咒——

　　一旦触碰海水，便会浑身刺痛，发热，呼吸困难，如果不及时擦净，会有生命危险。

　　晏迟来不及多想，迅速的上岸，将池水擦干净，穿上衣服。

　　症状总算没有加重了。

　　如果海水对燕国男子有害，那么国师为何会将其称之为圣水？

　　是掩人耳目，还是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郁清欢在一旁观察他的脸色，察觉到可能与圣水有关，不由伸手在池水中划了划。

　　刹时，郁清欢瞳孔骤缩，面上满是不可思议。

　　他能感受到池水的触感！

　　要知道他是灵魂状态，除了晏迟，几乎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

　　郁清欢下意识将手拿出来，然后惊愕的发现，他的手触碰过池水的部位，居然逐渐变得透明！！！

　　他虽然是灵魂，轻飘飘的，但总体还是比较凝实的，尤其是经历了一次灵魂交换之后，他的魂体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你手怎么了？”突然，耳边传来疑问。

　　郁清欢回眸，看到晏迟一脸不高兴的皱着眉，死死的盯着他的手。

　　“我也不知道……”郁清欢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风吹过，便能吹散他的话语。

　　晏迟大步走过来，一手握住郁清欢的手腕，语气不明：“你这是什么鬼表情？要魂飞魄散了？”

　　郁清欢沉默半晌，低声道：“或许吧。”

　　他一向自认冷静克制，哪怕灵魂交换，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也没有太过于慌乱，他相信自己，无论何时何地。

　　但这一次，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手变得透明稀薄，灵魂莫名浮现出一股虚弱的感觉，他真的有点恐惧了。

　　他害怕自己彻底消失。

　　晏迟走过来的时候，其实他有一瞬的念头想躲避，因为身侧的池水对于他来说，太危险也太近了，只要晏迟轻轻一推，他就会跌落池中，消解而亡。

　　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

　　他想，虽然晏迟看起来很凶，还总惹他生气，但他是不会伤害他的。

　　他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或许什么或许？”那人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了，明明看起来是在担心，说出的话却像是诅咒：“一只手而已，顶多截肢，还没到魂飞魄散的地步！”

　　郁清欢有些虚弱的笑了笑，“我不想截肢。”

　　晏迟看了眼他的手，光线透过，就剩一层虚影了。

　　“嗯，那就不截。”
　　他松开郁清欢的手腕，擦净池水，直接与那只透明的手十指相扣。

　　温热的感觉从手心渗透过来，驱散了郁清欢灵魂深处的阴寒，让他从无边的沉寂中回神。

　　紧接着是背部，与另一人清瘦的胸膛紧靠，晏迟给了他一个带有安抚意味的怀抱。

　　“有什么好怕的？”他一手揽住怀里的人，下巴搁在郁清欢的肩膀上，轻描淡写道，“大不了你去我的身体里待着，诅咒而已，还能穿越时空追到现代不成？”

　　郁清欢仰头看了看天色，太阳西沉，月亮快要出来了，如果没有意外，他很快就要前往另一个世界。

　　这些日子，他也差不多想通了灵魂交换的部分规则。

　　灵魂交换的主动权归于晏迟，他有一定的几率会在睡眠状态下，进行穿越时空。
　　而郁清欢，则是被晏迟的灵魂挤出体外后，会在夜晚或者有月亮的情况下，被阴影席卷到另一个世界，完成灵魂交换的闭环。

　　而灵魂交换，是有冷却时间的。

　　第一次是五天，后来换回来又过了三天，晏迟的灵魂第二次穿越时空。

　　要么是冷却时间在缩短，要么是换回来与换过去的冷却时间有差别。

　　“这是……海水？”郁清欢恍惚了一瞬，问道。

　　晏迟撇嘴：“也不知道那个国师是不是有病，搞个池子装海水！”

　　郁清欢听着他语气里的抱怨，心情终于好了点，“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晏迟哼了声：“鬼知道！”

　　郁清欢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他只是为了装神弄鬼，一切都好说，但如果他有害人之心，那我们自然不能放着不管。”

　　晏迟不满：“菜的抠脚，还爱管闲事！”

　　郁清欢用后背蹭了蹭男人，软声道：“这不是闲事，我差点被害死了！”

　　“那不是你自己手欠？去碰池子里的水？”晏迟翻了个白眼。

　　“可如果我们没有灵魂交换，进入池子的人就是我了，到那时，身体和灵魂同时触碰海水，我还能活下来吗？”郁清欢说着说着开始后怕。

　　晏迟嗤笑一声：“要是没有灵魂交换这事，你觉得你能活到现在？”

　　郁清欢：“……”
　　好吧，这人好像确实帮他度过了不少危机，尤其在幽兰寺。

　　“行了，这诅咒消退的也挺快。”
　　晏迟扯开衣襟看了眼自己的胸膛，上面的红点颜色已经很浅了。

　　再看郁清欢的手，也没有继续恶化的趋势，正在缓慢的恢复。

　　“大海的诅咒，看来要更加针对灵魂。”郁清欢若有所思。

　　晏迟：“先出去。”

　　掀开白纱，刚走出去就见到不远处往这边张望的灵犀。

　　晏迟指了指圣池：“到你了。”

　　灵犀小跑过来，若有若无的视线在晏迟身上转了转：“郁公子，你……感觉怎么样？”

　　晏迟勾唇：“洗个澡而已，你觉得我该有什么感觉？”

　　“没，没有。”灵犀低下头，“那我就先进去了。”

　　郁清欢看着他消失在重重白纱的身影：“不用提醒他吗？”

　　晏迟嗤笑：“人家比你精多了。”

　　郁清欢看他：“你怀疑他？”

　　“难道你不怀疑？”晏迟挑了挑眉，心说那家伙的疑点虽然有刻意隐藏，但总能被人发现些许端倪，像是故意的，又像是不小心。

　　郁清欢顿了顿，道：“怀疑。”

　　晏迟伸了个懒腰，眯起眼看着天边的火烧云，“你可以趁机进去看看。”

　　郁清欢有些犹豫：“窥视……非君子所为。”

　　晏迟哼笑：“你别窥视，直接光明正大的看。”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郁清欢无语，他就算光明正大的看，被看的人发现不了，不还是窥视吗？

　　“那你到底看不看？”晏迟不耐烦了。

　　郁清欢：“……看。”
　　他径直穿过白纱，消失不见。

　　过了片刻，郁清欢脸色难看的回来了。

　　“发现了什么？”晏迟双手抱臂。

　　郁清欢低语：“他就在池边坐着，根本没有下水！”

　　“嚯！”晏迟发出一个半得意半嘲讽的感叹词，“跟国师一伙的？”

　　郁清欢烦恼的揉了揉额头：“可能。”

　　他对灵犀挺有好感的，哪怕在幽兰寺得知他的真实身份，知道自己或许是被他牵连，也没有怪他。

　　可如今，灵犀再一次欺骗了他。

　　郁清欢不经思索，幽兰寺里，灵犀说的那些真的是实话吗？他真的是女皇的儿子？还是说，关于他的真实身份，灵犀也掺了假？

　　不多时，灵犀走出圣池。

　　“郁公子，我们快些回去吧，天快黑了。”

　　晏迟：“嗯。”

　　两人一魂回到了国师那间白色的房子。

　　国师早已准备好了点守宫砂的工具。

　　简单的祭拜过海神雕像，国师用一根光滑的，约有一尺长的木杖，端部极细，粘上了朱红色的守宫砂，“伸出左臂。”

　　晏迟没有在这方面发狗脾气，和灵犀一起照做。

　　木杖的端部轻轻的点在手臂上，轻轻的描画涂抹，大概一刻钟后才终于完成，国师将一块湿透的布帛盖在上面，又过了一刻钟，掀开，只见白嫩的手臂出现了一朵红色的花朵。

　　颜色鲜艳，一重重的花瓣，边缘呈锯齿状。

　　“是海灵葩。”郁明涵淡淡道，“海灵葩生长在深海，是燕国人最喜爱的花。”

　　晏迟注视着手臂上的海灵葩，不置可否的将袖子放下，“这就完了？”

　　郁明涵点头：“完了。”

　　晏迟：“那回家？”

　　郁明涵看了看还在点守宫砂的灵犀：“不等你朋友吗？”

　　晏迟：“等个屁！”

　　郁明涵皱眉：“男孩子说话要文雅。”

　　晏迟理直气壮：“我现在饿了，文雅不起来。”

　　郁明涵瞥了他一眼，轻轻点头：“那便算了，民以食为天，温饱在前，礼仪在后。”

　　晏迟竖起大拇指：“丞相大人开明！”

　　郁明涵淡淡道：“下次记得吃饱再出门，否则失了礼数，丢的是我的脸。”

　　晏迟：“……”
　　丞相大人总能在他高兴的时候，一棍子把他敲醒。

　　……

　　海神庙。

　　国师正执笔作画，画上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容貌昳丽，风姿绰约。

　　“大人。”海明俯身行礼。

　　国师头也不抬：“结果如何？”

　　海明：“丞相之子郁清欢，于申时三刻，确实进入了圣池。”

　　国师顿笔：“他没什么感觉吗？”

　　海明：“应是起了一些红疹。”

　　国师：“没了？”

　　海明头垂得更低了：“并无其他症状。”

　　房间里一阵静默。

　　半晌，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国师在那张未完成的画上，用笔轻轻打了一个叉。

　　“可惜了，明明生得如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