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穿】便胜却人间无数》禅时

163、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

　　或许是初回人世间的缘故，郁清欢总是作息混乱，晚上睡不着觉，早上爬不起床，日夜颠倒，精神萎靡。

　　他还患上了严重的网瘾，手机不离手，晏迟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好几次发现他大半夜躲在被窝里盯着屏幕嘿嘿发笑。

　　欸，等等！
　　这两个坏毛病貌似可以完美结合在一起。

　　所以作息不规律是因为晚上玩手机吗？破案了，晏迟眼中闪过一道犀利的光。

　　隔天，晏迟就把人强行拉了出去，人不能一直闷在家里，最起码，有男朋友的人不能。
　　根据晏迟定制的计划，先是游乐园一日游。

　　过山车，大摆锤，跳楼机，鬼屋……各种刺激的项目玩了个遍，当然，旋转木马，碰碰车，蹦蹦床等儿童娱乐项目也没有错过。

　　感受着心脏落回胸腔的失重感，听着耳边的尖叫，伴随着呼啸的风声，晏迟的目光久久的落在郁清欢的侧脸上，他好像很开心，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沉浸在无限的快乐中。

　　可晏迟知道，这些都是假象。

　　国外做过一个实验，将一个人关在一个完全与外界隔绝的房间里，吃喝不用担心，但房间里不会有手机、电脑、书籍，以及钟表。
　　就像一个独立的荒芜世界。

　　起初，里面的人还能笑得出来，可渐渐的，他开始自言自语，焦虑，狂躁，痛苦，呆滞，最后发疯。

　　坚持时间最长的也不过三个月。
　　而三个月，与一千年相比，只是一瞬。

　　晏迟相信他喜欢的人乐观向上，坚韧不拔，也相信郁清欢没有说谎，在海底的那些年，他是真的觉得日子有盼头。
　　但这些都不是忽视他痛苦的理由。
　　因为有些痛苦，当事人未必能察觉。

　　所以晏迟安排了这次约会，希望能打破那一层禁锢郁清欢灵魂的枷锁。

　　“郁清欢。”晏迟叫他的名字。

　　笑容灿烂的青年回过头，眼睛里是单纯的疑惑，“你在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到！”

　　晏迟无奈的笑了笑，提高音量：“没什么，玩得开心点！”

　　郁清欢确实玩的很开心，下了云霄飞车后，一张小嘴还叭叭个不停，“好刺激啊！我感觉自己在飞！过那个最高的弯的时候，我就像在拥抱天空一样！诶，对了，你注意到我们前面的那对情侣了吗？男生叫的比女生声音还大，都破音了！哪像你呀，一本正经的板坐着，比玩碰碰车还淡定！”

　　“我来看看下个项目是什么……”

　　郁清欢翻动手册的手被按住了，晏迟低头亲了一下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说道：“不用看了，是摩天轮。”

　　郁清欢猛地卡壳，眼神飘忽的望向四周，发现好多人都看过来了，有几个女生还在不远处发出压抑的尖叫。

　　他突然就很羞涩。
　　面上装的云淡风轻，暗地里却用力的拧了一下晏迟的腰，“大庭广众之下，休行浪荡之举！”

　　晏迟配合的嘶了一声，嘴角噙着笑，抓着郁清欢的手不放，拉着他就往摩天轮的方向跑。

　　周围向他们投去的目光更多了。

　　郁清欢脸上热腾腾的，觉得是因为和晏迟的亲密行为导致他们之间的关系暴露了，毕竟这个国家还是比较保守的，同性恋情并不被大众接受并祝福。
　　其实他多虑了，就算晏迟没有做出那些举动，他们吸引的目光也不会少，试问两个气质卓然的俊美男人并肩走在一起，又怎么会无人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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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天轮下，郁清欢仰着头望着还在转动的摩天轮，心想真是好大的一个轮子，转的那么慢，不会是因为年久失修，机械老化了吧？

　　等了一会儿，上一批的游客结束了，晏迟拉着郁清欢踏上了摩天轮。

　　像童年的风车被纯真的小孩吹动，摩天轮在郁清欢的期待中缓缓升空，视野逐渐扩大，郁清欢哇的一声，趴在玻璃窗户上俯视地上的人来人往。

　　这和过山车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一个飞往天空，一个凝望大地，一个是释放灵魂的自由，一个归于平凡的静谧。

　　晏迟走到郁清欢身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肢，就像泰坦尼克号里的主角站在轮船上浪漫的拥抱。

　　他低头说道：“据说在摩天轮转到最高点的时候接吻，可以一辈子在一起。”

　　郁清欢感受着耳边滚烫的呼吸，不禁往后靠了靠，靠在男人温暖的胸膛上，笑道：“那你可要掐准时机，别错过了。”

　　“不会错过。”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紧接着他的下巴就被人轻轻抬起，密密麻麻的吻便落了下来。

　　“我会从现在开始亲你，直到终点。”

　　郁清欢被炙热的气息包裹住了，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扑向烛火的飞蛾，濒临死亡前得到了火焰永恒的爱，烛芯乍响，松脂燃尽，他们一起沉沦在温暖的光明中。

　　意乱神迷中，滞留在深海的那些回忆一并漫上心头，郁清欢紧闭的双眼沁出了泪珠，孤独吗？只有贝壳和鱼群陪伴的日子。
　　或许，最让人痛苦的不是孤独，而是清醒的一个人活着。

　　海灵葩拯救了他的生命，可那灼目刺眼的红也在往后的时光里不断折磨着他的视觉神经，他曾一度抓狂的想要将这些海灵葩连根拔起，可冷静下来后就放弃了。
　　因为本就是他，入侵了海灵葩的领土。

　　当石壁被他凿开了第一条裂缝，他几乎是贪婪的将眼睛贴在缝隙上，呆呆的望了一天，哪怕外界依旧是孤寂无人的深海，但那种陌生的画面对于一个被困将近千年的人来说，亦是美好的风景。

　　他将自己流下的那颗氐人泪扔了出去。

　　时至如今，他早已想明白了一切缘由。

　　晏迟之所以能穿越时空来到他的身边，是因为当初那颗氐人泪正是他自己流下的，代表了无穷极的思念与永恒的爱。

　　这颗氐人泪会被一只蚌吞下，用它柔软的蚌肉包裹住，随着时间流逝，慢慢的形成一颗宛若泪滴的珍珠。
　　然后，它会被一个渔民打捞，剖开蚌壳，结束它“海洋快递员”的一生。
　　最后，氐人泪被送上拍卖场，由晏玉林拍下，作为礼物送给自己从未见过的儿子——晏迟。

　　瞧，他与晏迟的缘分早在命运之初，便有了定论。

　　风轻轻吹干郁清欢脸上的泪痕，他睁开眼睛，看着晏迟近在咫尺的面孔，唇舌间彼此的温度交汇，他的嘴唇有点痛，有点麻，更多的却是甜。
　　他把目光瞥向窗外，碧蓝的天空有航机飞过，在白色的云田里犁出了两条长长的道。
　　那是人间烟火流过的路径，从这里通往那里。

　　嘎叽一声，摩天轮停了，终点站已到。

　　两人若无其事的走下来，除了嘴唇有些红润肿胀之外，似乎和上去前没有什么区别，衣裳整洁，发型毫不凌乱。

　　天色渐晚，游乐园里的人越来越少。

　　晏迟带着郁清欢走到了一处喷泉，他记得待会儿会有一场烟火秀，这里就是最好的观赏点。

　　清澈的水流喷射而出，配合音乐富有节奏感起伏，五彩斑斓的灯光围绕着泉水，为这场梦幻演出送去祝福。

　　“嘭！”
　　天边传来了第一下烟火爆裂的声音。

　　仿佛无数的流星散开，又像是尘世烟火气煮沸的星河溅出了炽热的浪花，紫的，红的，青的，蓝的……点点星火，凝聚了一场盛大的宴会，迎接夜之女神的到来。

　　烟火的色彩晕染了两人的身影，在这片五光十色里，晏迟低声对郁清欢说：“郁小宝，你要快乐。”

　　也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的郁清欢一瞬间心脏酸涩不已，整个人像被浸泡在了苦胆汁里，他轻轻将脑袋压在晏迟的肩膀上，下一秒便泪流满面。

　　“我快乐不起来……”

　　“阿爹死了，阿娘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我想去找他们，可湖面上那个大漩涡真的好讨厌啊！我上不去！”

　　“呜呜……我连给他们收尸……都做不到！”

　　“阿娘杀了国师，国师却放过了我，可我一点儿也不感激他，他坏事做尽，他该死！就因为他的私心，江灵犀死了，李亦白死了，有琴坊死了，连风翼死了，烈山狐丘死了，女皇也死了……”

　　“他还监视我，不让我坐船走……他太过分了，呜呜……”

　　“爹娘也不愿意走，百姓又不相信我，最后只有郁小花带着翠烟走了……”

　　“郁小花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我送走了，他肯定在心里骂我！”

　　“……”

　　郁清欢一边哭泣，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最后哭累了，心中的委屈说够了，蔫巴巴的靠在晏迟身上睡着了。

　　晏迟将他拦腰抱起，沉默着走出了游乐园。

　　路灯下，他们走得很慢，影子却被拉的很长，仿佛直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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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郁清欢心情好了很多，笑容明亮，就像一颗被扫去尘雾的明珠，璀璨生光。

　　今天，晏迟约了陆琦陆珂两兄弟，还有向成希、许知行、江火三人一起过来吃饭。

　　这五人，也算是郁清欢比较熟悉的朋友了，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当时的迟哥是郁清欢。

　　晏迟一早就带着郁清欢去买菜了。

　　“想吃什么？”晏迟问。

　　郁清欢脱口而出：“炒青菜，西红柿炒鸡蛋，胡萝卜炒肉，豆腐汤。”

　　两人同一时间沉默了。

　　这是沈爷爷最喜欢做的菜，晏迟吃腻了的菜，也是郁清欢最爱吃的菜。

　　如今，做菜的人已经去世，晏迟再想吃却没有机会了。

　　郁清欢回来后，一直没有问关于沈爷爷的事，他知道沈爷爷应该是去世了，可他不敢问。

　　这次蓦然在四样菜的回忆中，想起了沈爷爷，郁清欢有些难过。
　　一张温热的手掌覆盖了他的脑袋，并用力揉了揉。
　　晏迟云淡风轻的说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必多思。”

　　郁清欢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晏迟笑道：“今天是我们请客吃饭，可不能只有这四道菜，朋友上门，还是得做得丰盛些。”
　　说完，他在蔬菜区飞快的挑了番茄、胡萝卜和青菜，又在豆制品那儿选了豆腐，随后便拉着郁清欢前往鲜肉区。

　　“牛肉要么？”

　　“要。”

　　“鸡翅要么？”

　　“嗯…要。”

　　“猪蹄呢？”

　　“要、吧……”

　　“龙虾？”

　　“嗯，也可以。”

　　“螃蟹呢？”

　　“……你决定吧。”

　　一开始郁清欢还认真思考，可越到后面，就发现他都想吃，就略有些不好意思了。

　　晏迟眼中笑意浮现，将夹起来的螃蟹又放了回去，“螃蟹性凉，还是不要了。”
　　郁清欢在海里生活了千年，体温本就低于常人，每晚抱着他，晏迟都觉得在抱一个冰块。

　　不过，今晚晏迟已经决定了，会让郁清欢的温度……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