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穿】便胜却人间无数》禅时

16、灵犀

　　仅仅在现代世界待了五天，他的心态就有了初步的改变。

　　“拿来吧。”
　　将帷帽戴好，郁清欢带着云净就出了门，后面有护卫不远不近的跟着。

　　离丞相府两条街的地方，有一家很有名的首饰店，可惜了，是陈家的。

　　陈家擅织造，最初只经营衣裳布匹的买卖，后来逐渐扩展到了首饰这一行，打造的首饰样式精致独特，备受燕国郎君的喜爱。

　　以前他和陈家女君有婚约，店里出了什么新的首饰，店家都会给他留一份。

　　现在么，怕是不能了。

　　郁清欢带着云净去了另一家比较冷清的首饰店。

　　“哎哟，是郁大公子！真是稀客啊！”
　　首饰店的郎君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见到郁清欢，挤出一个笑容，搭配上他说话的语气，总有种嘲讽的意味。

　　郁清欢顿住了脚步，想来他和陈家女君婚约解除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以往他常去陈家的首饰店，以他的名声带去了不少人气，这一家的老板可能早就心有怨怼了。

　　如今婚约解除，他第一次到这家店来买首饰，就被人家不阴不阳的暗刺了一句。

　　郁清欢觉得好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说：“将你们这里最新的首饰拿出来看看。”

　　他其实对首饰没那么看重，但他是丞相府的嫡公子，出门在外就代表了丞相府的形象，衣食住行都要符合身份，万一佩戴了陈旧的首饰，旁人还不知道怎么挖苦丞相府呢。

　　老板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随手指了指，“喏，都在那了，郁大公子自己慢慢看吧，可别挑花了眼！到时候选了一支跟自己不搭的，就到外面说咱们家的首饰比不上陈家！”

　　郁清欢脸上的笑意淡去了。

　　也难怪这家店生意不景气，老板如此“性情中人”，竟不知道趁此机会，拢住他这位“稀客”！

　　怎么说，他也是丞相府的公子，每年花在首饰上的金银不下千两。

　　“不必看了。”
　　郁清欢轻飘飘扫了那些首饰一眼，“样式老旧，做工粗糙，色调不纯，毫无吸引力。”

　　“云净，我们走。”
　　说完，也不给老板反应的时间，便带着云净离开了首饰店。

　　此时首饰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听郁清欢这么一说，顿时讪讪放下了准备买的首饰，推脱几句就走了。

　　“诶诶？！怎么都走了？再看看啊！”男子急了，想拦人，却怎么也拦不住。

　　男子的妻主走了过来，脸色不太好看，他本来正在给另一位常客介绍首饰，也没太注意这边，谁能想到自家正君几句话就惹得人家郁大公子不高兴了，临走前还贬低了他们家的首饰，让剩下的客人都放弃了购买的念头！

　　她都要哭了，人家郁大公子什么人？自家夫郎又是什么人？他凭什么跟人家郁大公子阴阳怪气啊？！郁大公子是他得罪得起的吗？！

　　须知，郁大公子不仅仅是丞相府的郎君，还是燕国第一美人，恋慕他的女子、羡慕他的男子，数不胜数！
　　他的一句赞美，比任何招牌都管用，同样，他的一句不喜，也比任何打压都有用！

　　虽说他们家的首饰确实比不上陈家的，但好歹经营这么多年了，积累下来的回头客也不少，这下好了，郁大公子的话一传出去，也不知道回头客还能剩几个！

　　女子抹了把脸，第一次有了休夫的念头。
　　俗话说，娶夫娶贤，古人诚不欺我！

　　另一边，郁清欢不急不缓的走着，脑中却想着他还能去哪一家首饰店。

　　陈家自从开始经营首饰生意，燕国皇城的首饰铺就几乎都是他家的了，之前那一家能在夹缝中生存至今，还是因为他们家的祖辈就是打造首饰的匠人，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比陈家做首饰买卖还要早几十年。

　　郁清欢知道他在首饰店说的话可能会导致那家店铺彻底没了生意，几代人的心血毁于一旦，但他并不愿意委屈自己。

　　大家公子确实要知礼数，做到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可这并不代表他要当个忍气吞声的老好人！

　　阿爹说过，道德上严于律己，不存害人之心，言语上宽以待人，不取口舌之利。
　　其他的，随意。

　　所以，郁清欢不喜欢跟人吵架，吵赢了显得你嚣张跋扈，吵输了更显无能难堪。

　　一句话能解决的事，就不要多费口水。

　　而且，如果他们家的手艺足够好，也不必怕他这只言片语。

　　绕了一圈，郁清欢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口，“云净，去敲门。”

　　这是一位铸金工匠的家，曾经在烈山氏待过。

　　烈山氏，主要经营陶瓷和铁器的生意。

　　郁清欢突然想到自己在现代看过的那些历史记载，军械、铁器、盐、茶、马匹……这些比较敏感的生意，都是只有朝廷才能做的。

　　可燕国好像没有这样的条例，铁器这块一直被烈山氏掌控。

　　是因为燕国领地追根究底，只是一个较大的岛屿吗？
　　身处海洋中心，因无外患，所以也不惧怕内乱？

　　郁清欢按了按眉心，不再多想，门已经开了，一位中年妇人开的门。

　　“这位公子，有何贵干？”妇人狐疑的瞅了瞅他们主仆二人。

　　郁清欢问：“可是江英江大师？”

　　妇人眼里的困惑更深了：“是我。”

　　郁清欢：“我姓郁，此番前来，是想请江大师帮我打造一些东西。”
　　顿了顿，补充道：“是大生意。”

　　他知道，这位江英大师离开烈山氏后，就靠帮人铸造铁器、银器赚钱养家。

　　妇人看了郁清欢几眼，让了让位：“郁公子进来说吧。”

　　郁清欢和云净进了妇人家，云净从踏进这扇门开始，就很警惕，这可是陌生女人的家啊！

　　“江大师，可有纸笔？”郁清欢准备把自己要打造的首饰图纸画一份出来。

　　妇人点了点头，朝里间大喊：“灵犀！家里来客人了，把你的纸和笔拿出来！”

　　“来了！”
　　一道清澈干净的声音应了声。

　　很快，里间走出一个身姿高挑的清俊男子，手上端着纸笔。

　　妇人跟郁清欢介绍：“这是小儿，江灵犀。”

　　又对自己儿子道：“灵犀，这位是郁公子！”

　　灵犀微微一笑，行礼道：“灵犀见过郁公子。”

　　郁清欢对他的印象很好，扶住他：“不必多礼。”

　　纸笔已到齐，郁清欢执笔在纸上勾勒出心中所想首饰的图案，这是他从另一个世界得到的灵感。

　　他在现代的那几天，晚上几乎都在玩手机。

　　他百度过燕国，得到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资料，跟真正的燕国毫无关系。

　　最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搜索那个世界的古代历史，也确实发现了燕国的相关信息，但却不是他所处的女尊燕国。

　　他百无聊赖之下，不小心点进了一个广告，里面全是好看的首饰，样样精美，巧夺天工。

　　想到这里，郁清欢有点心虚，他对那些首饰心动不已，就……购买了几件，还没收到货呢！

　　他不知道手机里的钱有多少，下单的时候也没提示说余额不足，就稍稍满足了下自己的购买欲。

　　其实，郁清欢觉得主要原因还是在于那个世界的钱，不是钱，而是一串数字，他花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

　　哪像现在，阿爹让他支三千两买琴，他都觉得肉疼。

　　郁清欢的画功很好，不多时，几件精巧绝伦的首饰就画出来了。

　　收笔，郁清欢吹了吹墨，拿给江大师：“江大师，你看这几样首饰，能打造吗？”

　　江英接过一看，不由瞪大了眼睛，这上面的首饰样式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翩飞的蝴蝶翅膀为银丝镂空，鎏金发钗的尾末錾刻出云纹浮雕状。

　　还有细金花丝镶嵌手镯，珍珠作为点缀，玉石镶在正中。

　　流苏耳坠呈银杏叶状，看起来典雅精巧又脱俗。

　　郁清欢借鉴了部分现代的造型，将其与燕国的工艺结合，方才画出了这些图纸。

　　他想过了，与陈家解除婚约一事，到底还是对他有影响的，这个关头，他必须摆足丞相府公子的姿态，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人前，不显一丝狼狈！

　　三日后的知音苑，便是他露面的好时机。

　　既如此，华丽的锦衣，精美的首饰就都不可或缺！虽不能去陈家的店铺，但他可以自己定制！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没了与陈家的婚约，他依旧是那个女皇夸赞“仙宫清霜，不及人间清欢”的郁清欢！

　　“怎么样，可以订做吗？”郁清欢轻声问。

　　江英琢磨许久，方才肯定的点了点头：“能做，得加钱。”

　　“可以。”
　　郁清欢就喜欢这种匠人，只要在她能力范围内，二话不说，加钱就行！

　　“大概什么时候能做好？”

　　江英：“一个月。”

　　郁清欢摇头：“一个月太久了。”

　　江英又看了看图纸，抬起头：“那公子的给的期限是？”

　　郁清欢：“三天。”

　　江英默默将图纸还给了他：“另请高明吧。”

　　郁清欢：“加钱也不行？”

　　江英：“……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我的能力问题。”

　　郁清欢想了想，可能确实强人所难了，就道：“这样吧，三天时间，我只要这个手镯，剩下的你可以慢慢打造。”

　　江英考虑片刻，还是答应了，“好，三日后，公子派人来取便是。”

　　“那来签个契书吧。”郁清欢自己手写了一份契约。

　　江英脸色不太好看：“郁公子这是不相信我？”

　　“并不是。”郁清欢解释道，“想必江大师也看出来了，我这些图纸设计高明，得之不易，因此非常珍惜，签订契书是为了让江大师对之更加用心，慎而重之，不会因为意外状况导致图纸外泄。”

　　江大师勉强认同了他的想法，这几张图纸确实不寻常，如果卖给陈家，估计能拿上千两！

　　很快，两人签订契书，郁清欢支付了五十两定金，剩下的等拿到东西再付。

　　“灵犀，送送郁公子。”

　　灵犀与郁清欢一并出了家门，送他到街口。

　　路上，灵犀好奇的问：“一般过来找我母亲的，都是要铸造铁器，郁公子怎么会想到订做首饰？直接去首饰店购买不是更好吗？”

　　郁清欢也不隐瞒：“因为我暂时不便去陈家的首饰店。”

　　“原来如此。”灵犀极有分寸，见郁清欢不再细说，也不追问，自然而然的换了个话题。

　　“郁公子画的首饰图样，新颖别致，灵犀还从未见过这样独特的首饰！”

　　郁清欢莞尔一笑：“你若喜欢，事后可以让你母亲按照图纸也给你打造一份。”

　　灵犀惊喜道：“真的可以吗？我的意思是……郁公子，这是您专门定制的首饰，我与您一样，会不会影响到您？”

　　郁清欢摇了摇头：“我估计也就三日后会戴一次，对我而言，首饰这种东西，可以不戴，但不能没有，戴过一次，旁人知道我有，便够了。之后你再戴，也无人会说什么。”

　　灵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好吧，灵犀先谢过郁公子了！”
　　转而又问：“对了，郁公子三日后是要参加什么宴会吗？”

　　郁清欢：“知音苑的赏琴大会，你知道吗？”

　　灵犀摇头：“不知，听起来跟琴有关？”

　　“不错，有琴氏制出了一张堪为名品的凤尾琴，特意举办了这次赏琴宴会。”

　　“凤尾琴？！”灵犀眼睛一亮。

　　“你也喜欢琴？”郁清欢颇有兴趣的问他。

　　灵犀：“与其说是琴，不如说是凤尾琴！”
　　他目露怀念道：“我父亲在世时，曾送我一张凤尾琴，亲手教我弹奏，只可惜，我于琴艺这块儿，无甚天赋，父亲去世后，便疏于练习，已经彻底荒废了。”

　　“听郁公子所言，知音苑的凤尾琴乃是名品，那弹奏出来的琴音也定然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他艳羡道，“真想亲耳听一听啊！”

　　闻言，郁清欢突然心念一动：“灵犀，你想去知音苑吗？”

　　灵犀一愣，“自然是想的。”

　　“那你三日后便与我一起去吧。”郁清欢这话说出口，就觉得有些微妙，但也不好反悔。

　　“真的吗？太感谢您了！郁公子！”
　　灵犀看起来非常开心，郁清欢见了也不由感到高兴。

　　也许，就只是和灵犀投缘？

　　郁清欢扶住额头，忽然有点头疼，“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三天后再见。”

　　“好的，郁公子慢走。”

　　郁清欢回到丞相府的那一刻，突然两腿发软，云净忙扶住他，“公子，你怎么了？”

　　“回房，备水，我想洗个澡。”
　　郁清欢疲倦不已，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喉咙干渴、肌肤缺水，还有些耳鸣，仿佛听到了大海的声音。

　　可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与灵犀分开后，就这么难受？

　　郁清欢心思细腻，擅长抽丝剥茧。

　　很快就把疑点放到了灵犀身上。

　　可是不至于啊，他们之前从未见过，灵犀没有害他的理由。
　　而且，如果真的是他，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越想头越疼，房间里水备好了，郁清欢被云净扶进浴桶，泡在水里，舒适的呼出一口气。

　　身上那些不适渐渐消退。
　　郁清欢不断回想与灵犀交流的片段，一言一行都自然无比，没有任何疑点。

　　难道，真的是他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