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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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清欢没有签协议。
“徐医生在担心什么呢？如果你确定意识提取技术不会有危险，签与不签，又有什么区别？”
徐淮左没有过于坚持：“身为医生的一点小习惯而已，不签便不签吧。”
协议被撤走，接下来是一系列身体数据检测——
血检、脑电波检测、心电图检测、肝脏功能性检查、基因检测等等。
全都做完后，郁清欢心有余悸的吐了口气，这就是现代所谓的体检吗？之前看晏奶奶的日记里，第一篇就是去医院体检的记录，当时还挺新奇的，现在轮到自己，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这期间，郁清欢又连续发了两条消息给张队长，把时间往后延迟。
“戴上吧。”
实验室里，徐淮左逆着光站在手术台前，把意识干扰仪拿了起来。
郁清欢轻声问道：“徐医生，我可以相信你的职业操守吗？”
徐淮左一边调节仪器，一边道：“当然。”
郁清欢追问：“那你要将我的意识提取到哪里？”
徐淮左手顿了顿，抬起眼：“能接纳外来意识的容器需要定做，今天只是意识分割，还没到提取转移那一步。”
郁清欢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怀疑。
徐淮左……真的掌握了意识提取技术吗？
干扰仪被戴到头上，徐淮左按了一个按钮，内部顿时喷出了一道清凉的气体。
气息入鼻，郁清欢眼前一黑，身体便失去了知觉。
黑暗中，他感觉有人扶住了他，并将他搬上了手术台。
郁清欢心知不好，但此刻他已经无法控制身体，正处于一种清醒梦的状态。
他想或许正是因为身体与灵魂不匹配的缘故，所以才导致他的意识没有随身体一起陷入昏厥。
郁清欢冷静的聆听着外界的动静，不断推测徐淮左的下一步计划。
如果徐淮左现在就要杀他，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早在他上船的时候，就能将他拿下了。
除非……
郁清欢心底一寒，徐淮左是真的想将晏迟的身体与晏子骁互换！
突然，有皮鞋踩在光滑地板上的声音响起，有人进了实验室，而且不是一个人。
“他怎么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冷漠道。
郁清欢听到徐淮左回答：“没事，晕过去了而已。”
“配型结果出来了没有？”
“出来了，完美匹配。”
“嗯，把人带走吧。”
“？？？晏子骆你干嘛？！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把你弟带来，反而要把晏迟带走？”
“医生在等。”
“什么医生在等？我才是主导人脑意识转移手术的医生！”
“徐梵，你冷静一点，我从未说过，要做的手术是人脑意识转移。”
“你——！”
一阵纷乱的嘈杂后，郁清欢感受到自己被抬到了一个担架上，紧接着耳边传来徐淮左不甘的怒吼声，“晏子骆！你忘了答应过我的事吗？！”
话音落下，周围人的动作停住了，纷纷安静下来，仿佛时间凝固一样。
“徐梵，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手术结束后。”
“……希望你说到做到。”
徐淮左还是选择妥协了。
郁清欢被送到了另一件手术室，那里躺着另一个人——晏子骁。
“晏总，是穿刺还是……”
“直接抽血吧。”
“好。”
很快，郁清欢便觉自己被打了一针。
一段时间后，他听到医生说：“差不多了，造血干细胞已经被释放到外周血中了，可以抽取了。”
紧接着，郁清欢的肘窝处传来一阵刺痛，有血液流失之感。
这一系列的操作结束后，郁清欢心里终于有底了。
看来，晏子骆还是选择了通过骨髓移植来治疗晏子骁，而不是意识转移。
只是郁清欢有一处没想明白。
晏迟的骨髓为什么会和晏子骁配对呢？
……
大约一小时后，药效散去，郁清欢恢复了操控躯体的能力。
他睁开眼，第一眼便看到纯白的房间，以及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海景的晏子骆。
“醒了？”晏子骆没有回头。
郁清欢爬起来，浑身上下都有点乏力，也不知是因为迷药的药效没完全褪去，还是缘于骨髓抽取的副作用。
手下意识摸向口袋，却摸了个空，郁清欢心里一紧。
晏子骆：“手机在桌子上。”
“……多谢。”
郁清欢愣了一下，立马下床把手机拿到手，打开短信界面。
果然，张队长已经发了好几条信息过来了。
他之前跟张队长约好了，以一个小时为限，如果安全的话，每过一个小时，他都需要发送一条短信过去，把时间往后推，如果超过一个小时没有讯息，就意味着有危险，张队长就该来救人了。
郁清欢想了想，回复信息——
【我没事，不过接下来改成十分钟，如果我超过十分钟没有发信息过去，就请立刻来救我，拜托了。】
手机提示，消息发送成功。
郁清欢松了口气，似乎有了一定的安全感。
这时候，晏子骆转过来了，带着金丝眼镜的清俊面孔冷漠至极，“跟警方报过平安了？”
郁清欢：“！！！”
晏子骆偷看了他的手机？
仿佛看出他想说什么，晏子骆额角跳了跳，面无表情：“没看你手机，但只要你不傻的话，就不会真的什么准备都不做，就敢跟徐梵来研究所。”
郁清欢强行淡定道：“有准备，但不一定是警方。”
“只有警方。”
晏子骆勾了勾唇角，语气波澜不惊：“你目前所接触到的，有能力帮你的人，除了晏家，就只有警方。”
“因为我的缘故，你不太可能寻求晏家人的帮助。”
确实，晏子骆虽然不是真正的晏家人，但他到底在晏家生活了将近三十年，一旦郁清欢联系晏玉林，让他帮助自己，说不定就会传到晏子骆耳朵里。
在不清楚晏子骆和徐淮左之间的关系有多密切之前，他是不可能找晏家人的。
郁清欢看着面前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问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选我跟晏子骁进行骨髓移植吗？”
关键还真的配对成功了！
晏子骆没有正面回答：“徐梵说你聪明，你不防猜猜看。”
郁清欢敏锐的察觉到了他对自己浓浓的恶意，心里忽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他抬眸看向晏子骆，只见对方的嘴角上扬，带着极具讽刺的笑意。
“晏子骁……”
他声音带了点沙哑，艰涩道，“他跟晏、跟我……有血缘关系？！”
“哈哈哈哈！”
晏子骆大笑起来，“血缘关系？你可以说得再大胆一点！”
郁清欢抿唇不语。
晏子骆却步步紧逼，死死地盯着他：“比如……他跟你其实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
心里的猜测成真了。
郁清欢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感觉，反而感到了深深的沉重。
晏家，晏家人！
究竟有多混乱不堪？！
才会在不复杂的家庭人口中，诞生出这么纠葛交缠的伦理关系？
晏子骆压低了嗓子：“你爸就是个禽兽。”
禽兽……如果真是那样，晏玉林确实是禽兽，郁清欢想。
晏子骆稍微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冷声道：“你自小生活在外面，其实是你的幸运。”
“不然，我早就弄死你了！”
晏子骆永远不会忘记，他八岁那年，母亲再次怀孕了，他和爸爸都很高兴，偏偏母亲总在无人的地方以泪洗面。
他问爸爸，妈妈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躲起来哭？
爸爸说，女人怀孕期间情绪波动大，哭是很正常的，你听话不要吵闹，对妈妈好点就行了。
他信了。
直到母亲生产那一天，医生说孕妇分娩时，出现了大出血，止不住……他们已经尽力了。
母亲就这样，死于难产。
喜欢躲起来偷偷哭的那个人变成了父亲。
他一度怨恨自己那个弟弟，为什么要出生？！他不出生母亲根本就不会死！
后来，清理母亲遗物的时候，他找到了母亲家族遗传病的病历。
先天性凝血功能障碍，血小板持续减少，伤口自我愈合能力持续降低，最后根本不能出现任何伤口，只需一个几毫米的小口子，就有可能失血过多而死。
晏子骆终于明白了，母亲难产为什么会大出血，以她的情况，她本就不该怀孕啊！
他去质问自己的父亲，父亲只抽着烟不说话。
他又开始担心弟弟也得了跟母亲一样的遗传病，虽然病历上说了，这种病是隐性遗传，但他还是想求个心安。
而最终的结果，却是让他悲伤又不解。
他的弟弟晏子骁，真的患上了和母亲一样的遗传病！
可是为什么？这个病不是隐性遗传吗？基因突变了不成？
为此他又拉着父亲做了基因检测，确认父亲的基因里是不含有这种病变基因的。
这个问题困惑了他足足半年。
直到某一天，晏奶奶娘家的亲戚去世了，死因是失血过多。
这时候，他才恍惚间想起，父亲虽然不是真正的晏家人，但母亲却是晏奶奶的远亲啊！
论起辈分，母亲还得叫晏奶奶一声姨妈。
所以这个遗传病，其实是源自于晏奶奶娘家的。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闪电从他的脊椎骨劈了下去，浑身颤抖着，大脑一片空白。
次日，他拿着晏玉林和晏子骁的头发去做了亲子鉴定。
得出的结果让他失去了全身气力，瘫倒在地。
晏玉林和晏子骁，是亲生父子的概率为百分之九十七！
他名义上的叔叔，和他血缘上的母亲，有了一个孩子？！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母亲出轨，于是他疯狂的寻找证据，终于，在一本母亲怀孕期间经常看的一本书上，他找到了一段手写下来的字——
【为什么，上天要让我遭遇这样的不幸……喝醉酒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一夜过后，他可以什么都不记得，照旧过他自己的日子，我却怀孕了，我不知道是谁的孩子，也不敢告诉平林，更不敢打胎……我该怎么办！】
酒后乱性……
不是说真正喝醉的人，是不会有性意识的吗？这是否意味着，晏玉林与自己大嫂发生关系的时候，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呢？
晏子骆找到了证据，可他却悄悄撕掉了这一页，没有选择告诉父亲。
他了解自己的父亲，就是一个老好人，让他报仇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切的复仇，只能由他亲自动手。
七年前，晏奶奶带着全家人体检。
他冷眼旁观着，对方看到子骁的体检报告时，双手一颤。
晏奶奶是晏家人里，唯一一个对这种遗传病有所了解的人，她一定能猜出来，子骁的亲生父亲是谁。
可惜，他低估了老一辈对家庭和乐的重视。
晏奶奶保持了沉默，并没有选择将这件事透露出去，不过晏子骆猜测，她不说的理由还有一个是因为晏玉林在外面还有一个儿子，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儿无女。
所以，认不认子骁都无足轻重。
那一刻，晏子骆出奇的愤怒了。
他很快制订了一系列计划。
第一个计划，就是引导晏奶奶与徐梵的结识。
通过和徐梵之间的合作，他成功从晏奶奶那里拿到了第一桶金。
他和徐梵一起，成立研究所，专门研究这两种遗传疾病。
之后大学毕业，他更是想直接成立一家医药公司，虽然这条路被晏老爷子斩断了，但他进入晏氏集团后，就在不断的扩充人脉。
晏玉林听晏老爷子的话，每年都会将他调去新的部门，这刚好方便了他笼络不同部门的优秀员工。
他知道晏老爷子这么做，不一定是对他怀有戒心，也有可能是为了锻炼他。
但那又如何呢，晏玉林害死了他的母亲，他早就跟晏家人不共戴天了。
如今，他只要一句话，就能带着晏氏集团百分之七十的优秀员工跳槽，而晏氏集团的合作对象，他也能一并拉到自己的船上。
这些年，晏氏的股市更是被他一手操控，他父亲手上关于晏氏的百分之二股份，也早在几年前就抵押了出去，为他换取到了五十亿的投资额。
可以说，一夕之间，他就可以掏空整个晏氏集团。
晏老爷子想他在晏氏集团打一辈子工，他却踩着晏氏集团这块踏板，走得更快、更高、更稳。
正应了那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会让晏家人失去他们赖以为骄傲的金钱和地位，从而后悔终生！
“我感激你的母亲，她把晏玉林废了，这让我很高兴，本来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我可以放你一马，只要你一辈子生活在八里巷，永远不回晏家。”
“可你偏偏回来了，那就怨不得我了。”
“和晏氏一起跌入尘埃吧！”
晏子骆目光阴鸷，他并不恨晏迟，甚至他知道，晏迟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可再无辜，谁有他母亲无辜？！既选择了继承晏姓，就得担负起晏家人的恶果！
郁清欢毫不退避的回视过去，“你要杀了我吗？”
“不，我会把你交给徐梵。”
郁清欢：“作为人脑意识转移的实验品？”
出乎预料，晏子骆否认了：“根本没有什么人脑意识转移。”
郁清欢惊愕：“那徐淮左说得那些……”
“都是假的。”
晏子骆似乎是觉得很好笑，嘴唇掀起：“徐梵也有家族遗传病，而且是在大脑神经上的病症，早在他妹妹去世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病了。”
“之后的种种，诉情台、地藏王、忧郁症患者自杀、人脑意识提取和转移……都掺杂了他自己的幻想。”
“他以为打开地狱大门，放出恶鬼，杀死想要自杀的人，就可以让地藏成佛，却不知……一念善，人间即天堂，一念恶，诸佛空般若。”
“当他告诉我，他研究出了人脑意识转移技术，可以通过灵魂交换治好子骁，我就知道他已经彻底疯了。”
“我从来就没有寄望于虚无缥缈的意识转移之说，在我看来，人的灵魂不仅仅取决于记忆，还有根深蒂固的基因。”
“换了身体，子骁还是子骁吗？是换了身体的子骁，还是有着子骁记忆的另一个人？”
晏子骆脸上露出几许嘲弄之色，他相信世间有灵魂，但他不相信人的灵魂可以交换。
早在多年前，国外的一位社会学研究专家就做了一个实验——
将两个刚刚出生的同性别婴儿放在两个完全相同的环境中长大。
在这期间，他们经历的事情、周围人说的话、接触的知识都一模一样。
可在他们认识到了自我，有了独立思维后，他们还是呈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性格特征。
所以，灵魂不仅仅是记忆集合体，还包括了某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如果你稍微懂一点医学知识，就会发现徐梵拿给你的资料错漏百出。”晏子骆讥诮的笑了起来。
郁清欢面不改色，他本来就对现代的医学知识一无所知，这没什么好羞愧的。
虽然浪费了那么多脑细胞，结果记下来的全是没用的东西，这让他有些可惜。
不过，晏子骆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燕国男子被大海的诅咒缠身，如果灵魂跟基因有关，那么他的灵魂同样不能接触海水这件事，就可以理解了。
晏迟已经帮助他的身体度过了诅咒，但他灵魂上的诅咒，就必须要他自己度过了。
莫非，这就是郁兰溪能离开燕国，他却无法离开的原因？
想到这里，郁清欢有些心梗，闷声问：“所以，徐淮左会杀了我？”
晏子骆：“当然。”
郁清欢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手机。
晏子骆注意到了，嗤笑道：“报警也没用，徐梵是精神病患者，杀人无罪！”
“是啊，杀人无罪……”
郁清欢低声呢喃，就像孙志扬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137章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