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穿】便胜却人间无数》禅时

133、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郁清欢回到学校，脑中一直回荡着徐淮左的话。

　　“你要是愿意接受意识提取，就在明天晚上八点，去翠微码头，那里会有人接你去研究所。”

　　“研究所在海上？”

　　“准确来说，所谓的研究所本就设置在一艘游轮上。”

　　海上游轮……
　　郁清欢陷入了沉思，他觉得徐淮左之所以设法让他去海上，是因为那几道心理测试题，徐淮左以为他有深海恐惧症。

　　徐淮左究竟想做什么？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确实掌握了人脑意识提取技术，那有没有可能，他是想将晏子骁的意识转移到晏迟的身体里？以达成晏子骆的愿望。

　　郁清欢是知道晏家的那一本烂账的，晏子骆和晏子骁都不是真正的晏家人。
　　一旦晏子骁占据了晏迟的身体，那么首先，他的遗传疾病消失了，从此不再有生命危险。
　　其次，他取代了晏迟的身份，将来极有可能会接管整个晏氏集团。

　　总的来说，这件事是百利而无一害。

　　或许，唯一的问题，就是晏子骁的意向了。
　　晏子骁究竟知不知情，又愿不愿意进行这项实验？

　　郁清欢揉了揉眉心，他觉得自己的猜测接近真相了。
　　这样一来，他既知有危险，自然是不可能去翠微码头，赴徐淮左的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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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后，郁清欢慢慢悠悠的回家，却在还没踏进家门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嘈杂声。

　　郁清欢好奇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赫然发现是一群人围住了王婆的扎纸店。

　　“王婆命苦啊！”

　　“唉，前几天我还看她出门买菜呢，怎么就突然没了？”

　　“所以讲啊，老人家还是要有儿女伴身的，不然老了没人照顾，死在屋子里都没人知道！”

　　“是啊，对了，王婆这后事怎么处理啊？”

　　“已经通知了她侄儿，一会儿就过来。”

　　“她还有侄儿？怎么也没见她侄儿来看过她？”

　　“关系不好呗！还能是什么原因？听说她侄儿是开古董店的，大老板！王婆祖上发达过，手上有那么几件宝贝，她侄儿想要，可王婆偏不卖！”

　　“诶？这话不对吧，王婆的侄子，不就是她兄弟的儿子？那他们家的家传宝贝为啥不给她兄弟，反而给了她一个女的啊？”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也许是传女不传男呢！”

　　“唉……”

　　前面几个中年女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突然余光瞥到了往这边走的郁清欢，顿时一脸晦气。

　　“走了走了。”

　　“不说了，没啥好说的！”

　　顶着晏迟壳子的郁清欢人见人散，花见花败。
　　围堵在王婆扎纸店门口的人瞬间作鸟飞兽散。

　　郁清欢毫不费力的站在了扎纸店门前，犹豫了一下，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阴暗的房间里，床上躺着一个面容黑青的老人家。

　　是王婆。
　　她死了差不多有两三日了。

　　一时间，郁清欢心里五味杂陈。
　　王婆跟他说话的场景，仿佛还在昨日。

　　郁清欢走上前，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捡了起来，轻轻的盖在王婆身上。

　　突然，郁清欢动作一顿。

　　只见王婆的枕头旁，放着一个古朴的檀木盒子。

　　郁清欢怔然片刻，缓缓伸手将盒子端起，仔细打量。
　　熟悉的花纹，熟悉的形状。
　　这分明就是他在燕国藏信的盒子！

　　郁清欢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虽说早在知道凤尾琴最开始是在王婆手上的时候，他就有感觉，王婆肯定有秘密。
　　只是后面，王婆神神叨叨，宛若预示一般的话语，让郁清欢和晏迟都不愿再深究了。

　　谁知今日会在外婆的床上，发现自己收藏书信的檀木盒？
　　近千年的光阴，也不知盒子里的书信还在不在。

　　郁清欢转开了檀木盒上的锁，打开盒子，跃入眼前的便是几张泛黄的书信。

　　原来，光阴岁月真的听到了他的愿望，饶过了他的书信，使之传于千年后。

　　郁清欢突然有些不敢继续了。
　　盒里的书信明显多了一封，不出意外的话，多出来的那封信，应该是未来的他留下的。

　　薄薄的几张信纸，就写着他与晏迟最终的结局吗？

　　郁清欢的手握紧又张开，略有些紧张的擦了擦掌心的汗水，他怕汗水会损害信纸。

　　小心翼翼的取出最上面的一封信，打开一看——

　　【庄周梦蝶，抑或蝶梦庄周？】

　　【……海水倒灌，光阴流转，回到一切的起源，方能改写命数。】

　　这是他给晏迟写的第一封信，就在不久前，他亲手写下的，他记得里面的每一句话。

　　可郁清欢还是认真仔细的从头看到尾，不漏一个字。

　　明明就是几天前的事，此刻重新看一遍，郁清欢却生出了沧海桑田，时世变迁的错乱感。

　　郁清欢笑了笑，取出了第二封信。

　　【海神祭祀日将至，母亲命我负责祭祀大典的歌舞，甚觉开心。】

　　【生平首次，我走出丞相府，以男子之身，去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

　　【晏迟，我有些思念你了，若你在我身边，或许我会更开心。】

　　【……我听到有女人在背后偷偷说我凶，胡说！我根本不凶！但我就算凶，你也还是喜欢我，对不对？嘿嘿……】

　　郁清欢的唇角勾起，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写这封信的时候，他只想将自己被认同的喜悦分享给晏迟，用词略显大胆，略微不那么矜持。

　　第三封，第四封……

　　不知不觉，已经看到了倒数第二封信了，剩下的那封信，就是出自未来的他了。

　　郁清欢屏住呼吸，缓缓打开书信——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沉入大海，与燕国一起。】

　　【七月二十八日，燕国所在的岛屿，沉没了。】

　　【从此，隔开我与他的，不仅仅是时空，还有生死。】

　　【我知道你不甘心，我同样不甘心，可当人力无法改变命运，爱情无法穿越时空，我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或许，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事实。】

　　【郁小宝，告诉你一个秘密，氐人泪的力量不仅仅是保护灵魂，它还能使衰老者恢复些许生机，相信到时候，你会做出选择。】

　　【最后，停止时空穿越吧，不要让晏迟承担风险……我们都爱他。】

　　一滴清泪落下，打湿了信纸。
　　郁清欢眸中的光芒凝固了，心里破开了一块空洞，有凛冽的寒风呼啸着，让他如坠冰窟。

　　盒子的最底部，有一份家谱。

　　郁清欢机械的将其翻开。

　　【燕国历3400年七月二十八日，海水呼啸，地动山摇，燕国沉入海底。】

　　【先祖郁氏兰溪先知先觉，乘船得以逃离。】

　　【入华夏国土，当朝为元。】

　　【燕国本为女尊男卑之国，先祖继承燕国余晖，入赘王氏，后代子嗣皆为王姓。】

　　【后王氏女病逝，先祖当家，特立祖训，历代家业传女不传男，且王家女，不可嫁人，只可招赘。】

　　【后国运动荡，有能人朱重八揭竿而起，反元立明。】

　　【战乱期间，因先祖好友刘某相助，王家得以幸存。】

　　【……】

　　后面的郁清欢看不清了，眼泪早已模糊了他的视线。
　　原来，王婆是郁兰溪的后人！

　　可是，为什么郁兰溪能逃离燕国，他却不可以呢？
　　如果他成功逃走了，书信里断不会这么写的……

　　“哐当——”
　　突然，一道充满了不耐的摔门声惊醒了郁清欢。

　　他泪眼迷蒙的回过头，就见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古董店老板骂骂咧咧的进了扎纸店。

　　老板看到自己姑姑房间里有人，手上还捧着一个木盒，顿时脸色一变。

　　快步上前，一把夺过木盒。

　　“干什么呢你！这是我家的传家宝！你跟我姑姑什么关系？邻居？别以为你在这儿哭几声，东西就归你了！死的人是我姑姑，她的后事也由我来办，就算你和她关系再好，也不作数的，知道吗？”

　　很显然，老板已经忘记了郁清欢，还把他当做了和王婆关系很好的八里巷居民。

　　见郁清欢沉默不出声，老板厉色道：“我姑姑几年前就得了老年痴呆，经常臆想，把这盒子里几百年前的信当真，还到处跟别人说，所以她的话没有丝毫可信度，我不管她跟你保证了什么，假的，都是假的！知道吧？”

　　所以之前王婆说的那些话，其实是来源于郁清欢自己的书信？可郁清欢的书信，却是来源于王婆的话啊。
　　是时空悖论么……

　　郁清欢眼眶通红的看着那个木盒，沙哑道：“我想买下它。”

　　老板眼睛一亮，又故作迟疑道：“这可是我们王家的传家宝啊，千年前的古董，不准备卖的……不过您要是真的喜欢，真要买的话，我给您这个数！”
　　他竖起了四根手指。

　　郁清欢试探：“四百万？”

　　老板切了一声：“客人，您这格局就小了，什么四百万啊，四千万！”

　　“……”
　　郁清欢抹了把眼泪，道：“祝你早日找到合适的买家。”

　　老板愣了，忙道：“诶？欸欸！别走啊！价钱好商量，大不了给你打个折啊！”

　　回应他的只有郁清欢毫无留恋的背影。

　　并非是不想买了，而是他突然想到，如果买下了这个盒子，晏迟就肯定会知道这件事。
　　郁清欢……不想让晏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