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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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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渡迅速偏头让过剑锋,侧身向后想夺下对方的剑来。
交手几招,叶渡的背上渗出了冷汗。
他没碰到,甚至没看到身后人哪怕一点衣角,剑锋如影随形地附在他的脖子上,恍若什么都没发生。
刚在驿站汇合,正是防守最薄弱的时候,没想到就被人钻了空子。
“功夫尚可。”身后的人冷冷出声,“可惜不如你骗人的本事。”
心跳猛然快了两拍。身后的人,是无忧。
刚刚被他骗了感情,抄了家,烧了房子的暗卫无忧。
叶渡心念一动,就计上心来。
他转过身去,仿佛颈侧没有那把随时能取了他性命的剑,不管不顾地去牵无忧的手。
无忧居然果真收了剑,但随即微微侧身,将他撂倒在地,叶渡的脸被狠狠压在冰冷的地板上,动弹不得。
“我好不容易找到这边来,”骗她的话在情急之下分外流畅,“你怎么还跟我动手?”
“交代出拿走的东西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说不定能给你个痛快。”无忧语调阴冷,手上施力,捏得叶渡手臂咔咔作响。
叶渡大呼冤枉:“火那么大,我能活着出来就很不容易了,你还要为了财物怪我不成?”
“都看见你混在齐王府和御史这边了,还想抵赖什么?”
“我当时在街头身无分文,正好看到他们招愿意跟去凉州的账房,我就去应聘了。”叶渡委屈道,“凭我自己攒钱什么时候能到凉州来,又怎么能找到你?”
“你怎么知道来凉州?”
“你带回来的人手里抽出来的布条上写的啊。”
身后的人手劲微微松了些。
“那么大的火,你怎么逃出来的?”
叶渡随口胡编:“有人来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可能是他们见我一瘸一拐根本不像个暗卫,一片混乱里也没人管我,为了不给大家添麻烦,我就先躲出来了。”
背后的手已然悄悄放开,钳制他的膝盖也抬了起来。
叶渡摇头叹息:“没想到后来就起了火。”
“那你的武功?”
“我说过我参过军,习过武,”叶渡翻身坐起来,直视着无忧的眼睛,“你不记得了?”
她还是穿着夜行衣,人更消瘦了,看样子在凉州应该吃了不少苦,所幸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你以前功夫没这么好。”无忧的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当时身上有伤,行动不便,你如何能看出我功夫如何,”叶渡笑道,“若是我功夫再差些,岂不是吵个架我就要死在你手里?”
无忧避开了叶渡的眼神,低头去看地板。
眼前的人显然是略感歉疚,叶渡立刻乘胜追击。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来?”叶渡冷着脸发问。
“你说什么?”无忧向后缩了缩。
叶渡没回答,他自顾自地站起身插上门闩,又绕回无忧身后关了窗。背靠着窗户,沉默地点亮了蜡台。
无忧回首看去,叶渡手持烛台垂着眼,看不清神色。
“我本以为······”她开口。
本以为他不幸在火中殒命,或者本就是个高明的奸细,骗了东西便走。或者更不幸的是,现在还在骗她。
“以为什么?”叶渡心平气和地开口。
“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不知为何,她换了种说法。
“然后呢?方才认定我是奸细便罢了,现在也没什么要说的?”叶渡问道。
无忧才不是会被人牵着走的性子:“没有,你想说什么?”
叶渡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定定地望着她,忽然转头叹了口气:“从前有,现在没了。”
“你给我说人话。”无忧的眉毛已经皱了起来。
“我一直很想你。”叶渡轻声道。
烛火一滞。
“但是既然你这么看不惯我也不想见我我自然也不好再纠缠下去,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一别两宽不再相见。”叶渡紧接着飞速补充。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叶渡快步走到无忧面前,面色冰冷,“我什么意思还不清楚?”
“我为什么自由了也不远走高飞?”叶渡执拗地靠得更近。
“又为什么千里迢迢来这种闹了饥荒的地方找你?”无忧不由得向后退去。
“你当我和你一般,从前说的话一句都不做数?”无忧退无可退,被叶渡堵在门扇上。
“我房子都没了,养不起你。”无忧侧过脸去。
叶渡从怀里掏出钱袋来,眼睛一眨都不眨地塞进无忧手里:“现在呢?”
烛火映照下,无忧的脸已经红得滴血,她伸手去推叶渡拿着烛台的手:“你离我远点。”
动作间,叶渡的衣袖滑落了些许,隐隐透出些青黑色。
无忧立刻警觉地捉了他的手腕,扯下衣袖查看。
没什么奇怪暗器,也没什么奇怪毒药,就是两个奇怪的汉字落在皮肤上。
无忧破天荒地愣住了,死死抓着叶渡的手腕不知如何是好。
无忧两个字,正着倒着她都能一眼认出来,可是并排落在他的手腕上,她却认不得。
不是认不得,是不敢认得。
大名鼎鼎杀气腾腾的暗卫无忧就被这两个字吓得落荒而逃,翻窗户走的时候身型依旧利落,就是不知为何撞在了窗框上,弄出好大声响来。
叶渡慢悠悠地走到窗边,凝视着漫漫黑夜,不自知地翘起了唇角。
虽然和他想的重逢不一样,但他又骗过了她一次,不算输得太难看。
但是说“我很想你”的时候,他确实是真心的。
几息之间,怀仁就带着人呼啦啦地冲了进来:“王爷,方才有人闯入,惊扰到您了吗?”
“你们这般散漫,太不称职。”叶渡语气冷冽,但依旧站在窗边,眺望远方。
怀仁望着大敞四开的窗户,颤抖着声音回话:“那个人不会就是从这里出去的吧。”
“她不仅是从这里出去的,还是从这里进来的。”叶渡走过拍了拍怀仁的肩膀,“下去反省吧。”
怀仁跪地:“属下防务不利,听凭王爷处置。”
“先罚你三个月的月例,下次绝不容有失。”叶渡淡淡道。
怀仁带着人把驿站四周防务仔细安排了一遍方才回转过来:“王爷,贼人进来所为何事?”
“想要我的命。”叶渡坐在桌边,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腕,仿佛在端详什么珍宝。
怀仁扑通一声跪下,脸色煞白,脑海里全是歹人给叶渡喂了毒药或是伤了经脉的画面。
看穿了怀仁的心思,叶渡不禁失笑:“她没伤我,我把她骗走了。”
“今晚过后,我们速速离了驿站。此地鱼龙混杂,危险至极。”怀仁补充道,“要不是御史非搞什么微服私访,这种地方一晚都不能呆。”
叶渡笑了起来:“不,微服私访是个好主意。”
怀仁一愣。
“陈设不要动,就当我是个普通账房。”叶渡做了决定:“多调些高手来凉州,我要在这个驿站住一阵子。”
“陛下,你······”
“无忧进来,你们不要拦。”
怀仁的人生观一瞬间受到了极大冲击。
“方才,是无忧闯进来了?”
“是。”
“然后,王爷,您把无忧骗走了?”
“不错。”
“以后她再来,我要假装看不见?”
“嗯。”
怀仁如遭雷击,原来和他一起唾弃无忧的王爷大人,是中了邪吧?他要在这里和那个无比凶残心狠手辣恶名昭彰的暗卫相会?
怀仁偷偷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会疼,没做梦。他努力给魔幻的现实找了个解释:“王爷,你是策反无忧了吗?”
“没有,希望以后可以。”
怀仁在这短短的一段对话中受到了太多伤害,索性直接问了出来:“怀仁鲁钝,王爷您究竟在谋划什么?”
“我这次没谋划什么,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叶渡爽快地承认了。
“是,是······”怀仁已经结巴了起来。
“对,就是无忧。”
“可是,可是······”
“可是她是叶清的暗卫,给我们找过许多麻烦,心狠手辣还嚣张跋扈。”叶渡帮着怀仁说了下去,“但我就是喜欢上她了。”
眼见着怀仁还要追问,叶渡狠狠白了他一眼:“就像你喜欢思思一样不讲道理。”
怀仁脸白了又红,声如蚊蚋:“喜欢思思怎么能叫不讲道理?思思说我日后升了官,她就嫁给我。”
“她就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小丫头,留在府里当个丫鬟。给你说媒的人家那么多,你不也赌咒发誓,非她不娶?”
“那您和她,以后怎么办?”
以后,多远的以后?齐王和晋王的暗卫会有什么以后?
也许某个以后,她就死在了他某个手下的刀剑下,或者某个以后,她就接到了刺杀他的命令,取了他的项上人头。刀剑相向,反目成仇。
最好的结果就是如古风辛所说,到手了就厌了,从此相忘江湖,两不相干。
叶渡揭过话题:“留她在身边,把控住叶清在凉州的动作就很轻易了,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
总不能再输给她一次。无论这次她要在凉州搞什么鬼,都别想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