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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拼床 ...

  •   窗前,男人在半后撤的皮椅里坐着,头后靠,一条长腿随意舒展在外,一条仍留在中空的书案底,左臂枕搭着扶柄,手自然下垂,骨节分明的无名指被一枚细环婚戒牢牢圈套住。
      右肘则颐在案面,袖子挽折到前臂三分之一处,手腕戴了串正中带金色线的纯白珠串,姜糖第一次见他戴,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反着诡异莹润的光,白得像瓷色,又若骨色。

      他掌心朝上,拇指和食指夹着根雪茄,烟嘴向着自己,其余指节微微收拢,青白烟雾丝丝缕缕飘出,绕过孤寂落拓的背影,再消散无形。
      手边,是一杯威士忌。
      似乎是在赏雪,又似乎不是。

      雪茄、威士忌、雪景、一个靓爆镜的男人,配得上任何雅字的形容。
      可当时姜糖觉得气氛不对。
      淡淡雪松木香中的每一个分子,都颓败到极点,隐约间,还有不断下坠的失重感。
      更像是控制平复什么。
      上一回有这种感觉,还是尚在港区,她渺立于怪兽大厦环绕的拥挤楼栋间,仰望一隅碧蓝天空。

      稍加联系,姜糖很快得出一个猜测,随之满腔的兴奋被雪茄燃尽,她口口声声说钟意他,实际连他不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惭愧像卷扼即将溺亡之人手脚的水草,姜糖颤悠着心,走到他身边,轻轻拉托住他左手,还未说话,一低头,毫无防备撞入他尚未清明的眼底。

      浓郁醇厚的雪茄烟在口齿融化,丝滑得神经一阵阵颤栗。
      祁清淮疲怠地闭着眼,强烈的眩晕让他分不清几多是梦,几多是真。
      直到左手被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缠上。
      他警觉睁开眼,凶狠狙击目标。

      姜糖吓得浑身一震,却不惧怕,察觉他冷成冰的手,柔声柔气问,“你不喜欢下雪吗?”
      不等他回答,又着急道,“你的手好冷,我给你找件衣服。”

      现实和幻影恍惚重合。
      祁清淮醒神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雪茄丢进旁边的威士忌中浸灭,见她穿着外套,才开了窗散味。
      “你出去吧。”雪茄熏过,他嗓子虚哑,没有否认,也并不愿意多言,几近自虐偏执地凝视着漫天飞雪。

      姜糖在另一张椅背上找到他的大衣,刚抱到他面前,结果他正眼不给一个就开始赶人。
      “祁清淮,你凶我!”姜糖耷拉眼睫,那低低怨怨的腔调,委屈得要命,一秒又变了他欺负人,再继续发展那句“我要告诉我妈妈”马上就能从她嘴里说出来,祁清淮耐着郁躁,算是怕了她了,侧目和她解释,“没有凶你。”

      “别看。”
      祁清淮视线一转移,右上方就响起滑轮启动的咔嗒声,余光敏捷地捕捉到徐缓合上的窗帘,那姑娘放下手里的遥控,就把手挡在他额边。
      “现在看不到啦,不喜欢我们就不看。”

      她声音甜软,哄小孩似的,仿佛眨眼前抱怨要人哄的人不是她,一张稚嫩静秀的脸担心地看着他,不问他为什么不喜欢,而是说那就不看。
      祁清淮淤积在胸腔的窒息忽而云开雾散,他低头审视,“你做什么?”
      姜糖掏出外套里最后一颗费列罗,递给他,前言不搭后语,“赔你。”她扬下巴示意那杯威士忌的方向,“雪茄。”
      享用了不到四分之一的雪茄茄脚完全浸没在琥珀色的酒液中,祁清淮不觉得可惜,只觉得幸亏这姑娘没从商,一颗费列罗换一根雪茄,亏她想得出来。

      “我保护得超好,没捂化,吃点甜的心情好。”姜糖没再等,直接拉开他手塞进去。
      祁清淮盯着手心那颗金色的巧克力,难得不知如何应对,过片刻,他拿走她臂弯的大衣,轻哂出声笑,“你留在妇科屈才了,应该去儿科的。”

      见他将巧克力藏进大衣口袋,没事人一样越过自己,姜糖追上去拉他,不服气嘀咕,“那你就是承认自己是小孩咯?”
      男人惯会拿捏人心,“小孩子才会和家长打报告。”

      可恶!他居然翻旧账!
      突然很不想把那颗用来防止低血糖的巧克力给他了。
      “巧克力不吃还我!”姜糖气势汹汹去抢他口袋的东西。

      男人轻而易举把大衣举过头,接着逗她,“小孩子才会要回送出去的东西。”
      姜糖要被他气死了,但不妨碍脑子清醒,“雪茄是你自己扔的!少赖我!”
      “我不管!你收了我东西就得陪我!”姜糖不依不饶,拉着他左手不给他走。

      她的伎俩其实很不高明,想陪他又怕他不接受,说不清具体感受,像一汪温泉推拍着心壁,祁清淮有些想逃,搪塞道,“有工作。”
      她像个无良老板逮住摸鱼的下属,“有工作你还公然抽烟!”
      祁清淮噎得无话可说。

      “快晚餐时间了,你陪我看会电影,晚上再加班,耽误不了你挣钱,为了减轻你的压力,我最多少买一只高珠好啦。”她嘴上叽叽喳喳的,手上也不闲,转着他那只婚戒玩,“好不好……”
      女孩子薄薄的气息在他颈肩那块皮肤加温,打磨光滑的银戒也在痒痒摩擦着。
      男人无意识弓起无名指。

      -
      观影室里。
      姜糖先询问祁清淮有想看的电影没,祁清淮不咸不淡一句没有,姜糖便挑了部变形金刚看。
      她最喜欢的角色是大黄蜂,期间不断和男人介绍,“大黄蜂扫描后能变成其他车型,不过它最经典的形象是甲壳虫和科迈罗。”
      “第一部里有个片段好好笑,大黄蜂朝西蒙斯嘘嘘,你猜猜它嗞的液体是什么?”姜糖换个姿势,侧蜷着腿,盈盈望他。

      男人平静得像听财经新闻,“车子需要补充的液体就那几种,大概率是机油或是汽油。”
      “哇,这都给你猜到!”
      幕布上除了特效剧情一言难尽的电影,配上女孩子浮夸的夸奖,祁清淮觉得外面那场雪下在他脑子里,并且全化成了水,不然那天不会花了两个多小时陪她看了部幼稚片,以致什么时候雪停了也不知道。

      吃过晚餐,严辞来了。
      避免妨碍他们,姜糖在刘慧安那边刷题,周姨陪刘慧安听着曲儿,祁善浦在边上看着棋谱。
      她时不时过去祁清淮那借口取东西观察他状态。

      晚上十点,刘慧安准时休息,明早做完最后一项检查,就能确定情况。
      刘慧安说周姨陪着就行,让姜糖不用再请假,晚上下班来陪她就好。
      姜糖应下。

      严辞九点左右就下班了,姜糖回房前,书房的灯还亮着,她洗完澡,书房灯仍亮着。
      手机多了条信息。
      「Q:我没事,你睡房间。」

      原来他知道自己频频借故去书房的用意。
      他不回房,又不能明目张胆加床,难道今晚或者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在书房坐着睡?姜糖琢磨了会他的情况,看了看身下两米多的大床,没忍心,悄悄往书房去。
      “哎。”男人身上的疲倦已经压不住,姜糖裹裹身上的加厚珊瑚绒睡衣叫他,“你要不回房间睡?床其实可以两个人一起睡的。”
      明晃晃的书房一刹静止。
      姜糖慢半拍反应过来夜深人静邀请一个男人回房暗示性有多强,她磕绊找补,“不是,不做什么。就一会奶奶发现你睡这里,怕影响她心情。”

      平层有三个浴室,一个在刘慧安那边,一个在周姨房间,最后一个在姜糖房间。
      祁清淮想到今日确实心绪起伏大,又忙了一天,迫切需要洗个澡缓缓紧绷的身心,其他事,容后再想吧。
      他点头,揿灭主灯,跟她回房。

      祁清淮洗澡时,姜糖抱着平板靠在一边的床上刷知识点。
      浴室有持续的水哗声,自他进浴室,姜糖一直集中不了注意力,文档半天没翻一页。
      不是说男生洗澡很快的吗,这都半小时过去了,还没出来,不会出事了吧……

      姜糖慢慢挪近浴室,仔细分辨了会水声。
      淋浴头的水落地砸出的哗响音调总体相近,整齐得并不像有人在洗澡。
      姜糖表情一下冷肃,她敲门,“祁清淮,你还好吗?”
      里面没人应答。
      她急急又喊。
      第三下马上就准备开门进去前,里头终于回应。

      祁清淮草草抹过洗发乳和沐浴露,就一动不动站在莲蓬头下,闭着眼,任由水从头往下浇淋。
      脑中走马观花过着的每一帧,皆是白茫茫的雪天,有父亲拉着母亲的,有山顶落叶的菩提树,也有地面视角的下雪,一片片,覆盖在他脸上……
      淋在身上的热水,错觉如冰水一样割肤,祁清淮两道浓眉深皱,不知过了多久,钝化了许多的听觉听到有道清悦的女声喊他。

      他徒然掀开眼,磨砂玻璃外,映着个小小的身影。
      “你再不说话我进来啦。”
      “我没事。”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哑得厉害,祁清淮胡乱擦擦头发,外面的人继续说,“你快点,我要用卫生间。”
      本来就洗好了,祁清淮抬手关水,换上睡袍出去。

      还想确认确认的姜糖没想到他这么迅速,门一开,翻滚着清爽草木香调的湿热汽浪和着独属于成熟男性的荷尔蒙扑了她一脸。
      没有任何缓冲,面前男人山一样高大的落影跟着罩下。
      姜糖腿软,下意识退后两步,手往后握住门把手站稳,心怦跳地觑他。

      祁清淮不懂她唱的哪出,面无表情地从她面前经过,准备拿一床被子到书房凑合。
      他天生少眠,每天五个小时睡眠足够,能在周姨醒来前收拾掉痕迹。

      “你去哪?”一张二乘二的被子,他轻轻松松提起,看他往外走,姜糖喊住他。
      他回身,“你说呢。”
      “奶奶还不知道要住多久,这样不是办法。”男色.诱人,姜糖虚于对视,指指床,“这床两米多,学校宿舍的床也就九十厘米,我们一人一个枕头,一人一床被子,和分开睡没差,顶多算拼个床。”
      姜糖竖起手指,“我睡觉很老实。”

      剩下小夜灯的卧室悄静得呼吸可闻,姜糖和祁清淮一人躺一边床,中间宽得可以再躺两个小孩。
      姜糖没有睡意,一闭眼,就想起下午他落寞的样子以及他戴的那串东西。
      耐不住想了解他的心,她慢慢侧身,面向他,“祁清淮。”在床上她暂时喊不出老公两个字,太羞耻了,“你睡了吗?”

      “嗯?”
      姜糖揪揪羽绒被,“你下午手腕戴的是什么东西?”下午过后就没见他再戴。
      女孩子的声音轻柔似羽毛,祁清淮答,“金丝砗磲。”
      姜糖听说过这东西,佛家七宝之一,不过现在不准再捕捞售卖,市面有的都是早已流通的,“有什么用?”
      “凉血安神,定惊避厄,降血压。”

      姜糖不自觉扭近点,讶异,“死火咯,你先三十岁就有高血压了?!”
      祁清淮觉得马上就要翻出来戴了,“我每年定期体检,检查结果都有存档,四年前身体健康,现在有也是因为你。”

      “你就是年纪大了少赖我。”姜糖卷紧被子,小小声呛他,她之前听说过祁清淮父亲的忌日也是冬天,她猜,估计是雪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那那串砗磲,应当是凉血安神用的。
      “可十八这个数字不好。”许久,她咕哝,音越说越低,大概是快睡过去,最后几个字呓语般,“像地狱。”

      暗夜里,男人在女孩子匀缓的呼吸中睁开眼睫,他久久睖着空荡的天花板,眸底黑得似凌晨的海面。
      就在他放弃纠结往事打算入睡,远处被褥掷地声响起的同时,他那床被子的一边突然被人掀开,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钻进他被窝,来不及看,小腿肚的位置跟着贴上来两块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拼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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