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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兰若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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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明高洁,清光似水。
兰若寺虽然废弃已久,蓬蒿没人,但殿塔还算壮丽,兼之碧竹幽幽,野藕已花,月华过处,雅寂非常。
一只黑猫借着月色,灵巧的穿过庭院,顺着窗沿轻轻一跃,便无声地跳进了东边屋子里。
它一双碧眼骨碌碌转了几圈,确定四下无人,抬起前爪,极为人性化的在佛龛前轻轻敲了三下。
“身体找到了吗?”
一个懒洋洋的年轻男子声音响起,月辉照耀下,佛龛旁也隐隐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男子身形。
“呵,今天可是第六天了。老树妖估计也起了疑心,今天那两只小女鬼明里暗里至少往这边来了十次。要不是咱破界那天,空间之力引动雷霆,把老树妖的本体劈了一半,震住了她们,这会儿估计连魂魄都让人消化了,真是一个好‘安全’的降落地点啊。”
听到这话,黑猫两只耳朵瞬间耷拉了下来,眼神中闪过了明显的心虚之色。
它轻轻跃上佛龛,慢慢蹭到男子身边,把嘴里叼着的东西放在供桌上,还伸出前爪擦了擦灰尘,一张猫脸上全是谄媚。
男子漫不经心的伸手取过,“哟,居然是三百年的灵芝啊,看来你今天还是干了点事情的。”
还没等黑猫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男子接着说道,“不过,明天就是七劫,要是你还找不到我的宿体的话,咱两就一起玩完吧。”
说完,他闭上眼睛,双手结成一个复杂的手印。月华涌动,灵芝上渐渐浮现出一个个的绿色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淹没了男子的身形。
良久,烟雾散去,重新出现的身影明显变得凝实了很多,不再是一副风都能吹散的透明模样。
忽然,一阵琴音传来,低回婉转,如泣如诉。
“咦,这次是小倩出手?不知道该说这个书生是倒霉还是有艳福啊。聊斋第一女鬼啊!不过这荒郊野外的,突然出现一个绝色美人自荐枕席,长点心的都知道有问题。如果不是色胆包天利欲熏心之辈,也不会上这个当。还是说,古代的书生都比较蠢,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就能迷得他们找不着北……”
男人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考这个可能性。
突然,他转向黑猫,很严肃的说:“黑炭,我决定了,要是明天你还找不到我的宿体的话,我就去找树妖姥姥摊牌。以我的姿色和才华,没准能取代小倩,混成姥姥手下的头牌呢。不是我说,现在她们的经营模式也太单调了,都没有考虑过有的男人会不爱红妆爱蓝颜吗?”
黑炭猫脸奔溃,只觉得统生无比艰难,“说好的要一起玩完的呢,你怎么连退路都已经想好了啊?”
可惜它说不出来,只能哀怨的走到一旁趴着。
黑炭只觉得,自从六天前连接点失误,不仅没能直接把宿主送到预先准备好的身体里,还不小心落入了这个魔窟之后,它的日子就过得特别艰难。
好好地一个金牌系统,被禁锢在一只黑猫的身体里,不仅不能说话,功能还少得可怜。每天奔波劳累,既要找身体,又要为宿主找延续魂体的灵药,还日常被蛇精病宿主嫌弃。
它生无可恋地舔了舔毛,忽然又顿住,不,我们金牌系统都是不需要舔毛的!我可是个绅士,怎么能做这么粗鲁的动作,都怪这该死的身体,呜喵~
“姑娘,请自重!姑娘琴艺高绝,如空谷幽泉,当不是这等轻浮之人。如此良辰,你我以琴会友,何等雅事,姑娘怎可如此!”一个义正言辞的年轻男子声音打破了兰若寺的寂静。
白衣女子并不以为意,嘴上道德君子的人她见太多了。她向男子身前又凑了凑,在他耳边轻语:“公子,美景良辰,合该及时行乐啊。您放心,此处僻静,不会有人知道的。”
即使说着如此露骨的勾引之语,女子仍然面色平静,声音也极是清冷。但此情此景之下,却越发让人觉得勾魂摄魄。
妩媚妖娆固然讨人欢心,但高高在上的女神为你堕下凡尘化为绕指之柔更是让人无法抗拒啊。
男子头戴方巾,身着青色士子服,一副标准的书生打扮。
此刻,他的脸色涨得通红,想要推拒却犹自顾虑着男女授受不清,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放是好。
这一番动静自然也惊动了仅仅一院之隔的男人和黑猫。
他们同时瞬移到窗户边,朝外望去,眼里闪烁着吃瓜的兴奋,动作出奇的一致。
看到激动之处,男人把黑猫拎到怀里,使劲地撸了几下,以发泄自己的兴奋之情。
“黑炭,居然有书生能抵挡住小倩的魅力,这肯定喜欢的是男孩子呀!看来我市场前景光明。”
黑炭:“……”
黑炭被搓着了一个猫饼,黑炭不想说话。
或许是男人一时激动声音稍微高了一些,又或者是处于节操尽丧的危急关头,书生五感变得无限灵敏,让他听到了男人和黑猫的动静。
只见他用力抢回自己被小倩攥在手里的衣襟,衣冠不整的往东院这边跑来,嘴里还大喊着:“东院的兄台,救……救命啊!”
“不是吧”,男人和怀里的黑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地无奈。
他们一个一吹就散的魂体,一个半废的系统,好不容易扯了张虎皮在姥姥眼皮子底下安生呆了几天。这要是坏了姥姥的好事,被她打上门来,还不是一见面就完犊子的节奏啊。
或者姥姥一生气,会不会把他们连同那个书生一起,嚼吧嚼吧全吃了。
想到这里,男人和黑猫都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又一起默契地把门堵住了。
“兄台,千万莫要开门啊,这山野女子实在太不矜持……”正当男人和黑猫努力堵门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
他们同时回头,只见刚刚还在院中逃命般狂奔的书生,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屋子,此时正在边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衫,边向他们招呼。
看到洞开的窗户,他们一下子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可是,这不是个书生吗?读圣贤书的哎!为什么好好地大门不走,居然爬窗?!
面对两双控诉的眼睛,书生看了眼被撞破的窗户,尴尬的挠了挠头,“额,在下平日里在家中,为了出入之时,不要打扰长辈歇息,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哈……”
说着说着,书生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脸色也越变越差,他伸出右手,颤抖地指着立在门边的男子,“你,你,冯……冯兄,啊,鬼呀……”
书生惊魂未定,拔腿又想从窗户往外冲。
跑个什么呀,外面不也是个鬼,还是个想要你命的漂亮女鬼呢。
“你见过我”,男子堵住了书生的去路,声音中透着几分急切,“准确的说,你见过我这张脸?”
月色之下,男子本就精致的五官显得越发出色,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眼含秋水,整个人如同绝佳的水墨画中最迷人的那一点氤氲。
书生看了一眼,又急忙转过头去,以袖遮脸,“冯……冯兄,你我毕竟相识一场,冤有头债有主,杀你的是二皇子的人啊。我……我还让你入土为安了呢,你不要来找我啊!”
“入土为安?”男人眼睛一眯,凶气毕露。“原来是你小子把我的身体埋了,难怪这几天黑炭都快把黑山翻遍了还没有找到,这是要掘地三尺才行啊。不过,还需要他带路去找身体呢,看着书呆子这怂样,先不能吓得太狠……”
想到这里,男子眼睛一眨,两行清泪划过脸庞,表情一瞬间变得伤心欲绝起来。
他狠狠地抓住书生的领口,凄厉欲绝道:“你说什么,我兄长他……我千辛万苦回乡寻亲,如今却……”话未说完,他已哽咽不能言语。
“兄长?寻亲?莫非辛娘子当年生的是双胎?”,书生听到这里,已自动脑补出一场大戏,毕竟人总是愿意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这样说来,你和冯兄确有不同。冯兄从小跟在太傅身边,平时总是举止文雅端肃有礼……”
男子表情一僵,合着你是说我就不文雅不有礼了是吗?他调整了下慵懒的身姿,抬起袖子,遮住了逐渐扭曲的表情,语气却仍是那么哀伤凄切,“当年……”
“是啊,当年,名满琅琊惊才绝艳的太傅公子,恋上了一个街头卖药的小小医女,却惨遭太傅棒打鸳鸯,医女黯然离去。没想到啊,在这之前,他们早已珠胎暗结,数月后,一个刚足月的小婴孩被悄悄地放在了太傅府门口……”
看到书生脑补得畅快,激动得脸都红了,男子忍无可忍地打断他,“长辈之事,我不欲多说。如今,只请您尽快带我去见兄长最后一面。”
书生这才反应过来,当着儿子的面议论人家父母的风流韵事是如何失礼,局促不已正打算道歉,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妩媚幽诡的声音。
“夜已深了,两位还欲往何处,是不是怪姥姥招待不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