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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表露心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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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祁想了想,原来他是在问自己昨晚因为和那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缠斗的一些小伤,那些小伤口本不碍事,被他这样小题大做的关心倒是十分新鲜。元祁冲他摇了摇头,试探性地问道:“我没事,只是我昨晚对你……”
她突然闭了口,似乎在想应该怎么措辞才合理,只是还没等她想好就被元璟打断:“你昨夜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迎春楼?”
元璟狭长的眼睛微眯,眼神里透着些危险的气息。
“因为我跟踪你。”
元璟:“……”
元璟一时微怔,倒是没想到元祁能回答地这般干脆利落掷地有声,他抬眸细细地略过她那双好看的杏眼,却发现那双眸子里出了坚定而毫无欺瞒的笃定什么也不剩,好似一汪清澈的碧潭,一眼望得到底。
见对方紧抿着唇久久凝视着自己不语,元祁有些紧张:“我并不是想要给你添乱,只是看这晚上黑灯瞎火的,三哥又独自跑到那烟柳巷去,我怕万一真有什么狐狸精对你图谋不轨,我也可以保护你。”元祁说着举起自己的小拳头在元璟面前挥了挥,见元璟的神色似乎有些许的缓和,继而又说道:“而且万一真发生点什么,岂不是影响了三哥的婚约……”
只是话还没说完,元祁就感觉自己周身的温度似乎降了好几度,她望着面无表情的元璟发愁,疑惑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话,元璟却突然开口:“你可知因为你,今天一早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已经传遍了我的流言?”
今日一早,昨晚发生在迎春楼的重大情报就已经在整个京城迅速发酵,如今已是日上三竿,恐怕三皇子元璟昨日“迎春楼私会花美男”的壮举已是家喻户晓,说书先生也已经口干舌燥了。
元祁有些困惑,她很想直接怼回去,毕竟迎春楼这种地方是你自己要去的,现在出了流言倒怪起她来了?只是她看着元璟没有温度的视线,又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她缩了缩脖子,小心地问道:“这流言,不会真的影响你成亲吧……”
元璟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拨动着面前的琴弦,琴弦发出淡淡的不成曲调的音节,却格外温柔。不知是不是元祁的错觉,对方默默收敛了目光,原本凌厉的视线突然柔和了许多。
元璟看着她又好奇又怂的模样有些好笑,拜她所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今天一早就被请去“御书房”喝茶,那还没成婚的“准亲家”已经找上门来,要不是仗着皇帝的面子,他差一点就要被退婚了。
不过,过程虽然有些一言难尽,结果却是他想要的。
“倘若如此,那我该当如何?”
元祁没料到这流言竟然这么严重,只是对方此刻的眼神却好似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婚事,那双狭长的浅褐色眸子里此刻竟然透出些许的狡黠,而他没有温度的嘴角几乎不着痕迹地微微翘起一个弧度便迅速收敛,要不是元祁视力5.2,她真的会以为那只是她一厢情愿的错觉。
元祁想了想,自己又不是很聪明,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若是要想办法帮他挽回这一桩联姻,似乎也没有办法像那些想不出没有什么很妙的点子,但是若是就这样算了似乎又有些过意不去,踟蹰片刻说道:“三哥可知道那魏公子特意邀请我参加国公夫人寿宴的事?”
元祁说完便抬眸看着他,原本想在对方的表情中找到一丝意想不到的惊诧,可令她失望的是元璟神色如常,依然轻垂着眼睫,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不知为何,她暗暗地有些许的失望,但转念一想,对于元璟而言,这个反应倒也算情理之中。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对方按着琴弦的手指略微重了一分。
“之前我对他做了一些……事情,但是我现在追悔莫及,我怕这一次他邀请我,只是别有用心……”
见元璟没有说话似是在等待下文,她暗自揣摩着对方的心情,继续说道:“我知道他其实就是想报复我,但是我不想再给父皇添麻烦了,我已经对他……”
不知道为什么,元祁还未将话说完,一阵莫名的心悸涌来,她脸色一瞬间的苍白被元璟尽收眼底。
他垂眸望着长而纤细的琴弦,抚琴的手指轻轻地动了动:“魏楠乐并非魏家嫡女,魏辰烨回来以后,父皇可能不会继续这门亲事。”
元祁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怔愣,她脑海里依然保留了一部分原主的记忆,自然是知道魏楠乐是魏家第二任夫人张氏的孩子,自从原配夫人姜氏去世,魏国公娶了张氏之后不久便生下了一个女儿,正是魏楠乐。而魏国公曾和当今圣上出生入死,当年刎颈之交的二人在合力平叛之时便有过约定。
年轻气盛的魏国公曾经信誓旦旦地告诉皇帝,若生个嫡子,铁定继承了他老爹的智勇双全,就让他去参军打仗为国效力,若是个嫡女,肯定也是如自己一般英姿飒爽,定能成为如花木兰一般“万里赴戎机”的女将军。
当年正值壮年的皇帝当时看着一脸正气凛然的魏国公有些失语,心想自己这位出生入死的兄弟还真是正直得宛如定海神针,他身体里面的五脏六腑仿佛都在军营里锻造过一般,“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便是魏国公的一生所求。
最后,在皇帝的一番苦口婆心的“威逼利诱”和不容置喙的“规劝”下,魏国公终于做出了他最大的让步,点头表示若是夫人头胎给生了个女儿,便和皇帝的太子结成娃娃亲,以后也两家人便是顺理成章的亲上加亲。
可是好巧不巧,这原配夫人姜氏刚生了第一个儿子——魏辰烨,之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魏国公悲痛欲绝,也不履行当年豪情壮志的诺言把他送去参军打仗为国效力了,而是将自小就失去了母亲的魏辰烨保护得严严实实,只盼他能平安长大。
他唯独没想到是,即使再这样的保护下,魏辰烨却还是在长到五六岁时,突然人间蒸发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元祁跟魏辰烨年龄相差不大,魏辰烨突然失踪的时候她也还小,因此对这一段模糊的记忆不算清楚,但也隐约记得曾经这件事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听说连皇帝的禁卫军几乎都动用起来查了这件事,但最终依旧不了了之。
魏国公原本想不婚不娶一直找下去,但碍于各方势力所压,只能先娶了国舅爷的女儿张氏,而因为张氏的怀孕产子,那自小定下的娃娃亲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魏楠乐头上。但谁知这么多年后的那丢失多年的遗孤又突然大变活人一般毫发无伤地回到了府上,一切宛如一场闹剧一般莫名其妙地以一个半斤八俩的大团圆结局收场。
元祁思及此处,深深地皱起眉头,以她这个曾经在学校里呼风唤雨路见不平一声不吼也要拔刀相助的大姐头掰掰脚指头估算一下,也能从这件事情中中嗅到一丝猫腻。
只是她现在没有这个闲工夫去思考这件事,前几日还威胁着说要杀掉她的人此刻却大发慈悲似的温声细语地跟她解释他的这门亲事很可能会取消。
原本细碎的藏在心灵深处肆意生长的藤蔓仿佛突然之间被连根拔起。
为什么?
元祁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其中的那些个弯弯绕绕,对方淡漠的眼眸似乎又亮了几分,浅褐色瞳孔里倒影着她的身影,轻薄的嘴唇微动,语气有着些许的轻松,说出的话却让元祁大吃一惊。
“你不是元祁。”
对方没等她反映,便继续说道:“从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她。她不会武,但是你会,而且似乎会的不少……”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轻轻扫过元祁的微微闪烁的眼眸,忽视她强装镇定但难以掩饰的如临大敌,继续说道:“我奇怪,想着会不会是你用江湖邪术将她的脸割下来做成了面具——”
“我没——”元祁讶异地看着对方一张清冷出尘的俊脸却面不改色地说着残忍的话,正要反驳,对方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继续说道:“只是再高超的换脸,也会有缝合的痕迹,而那天在迎春楼我—”他顿了顿,最终只是说到:“但是没有任何痕迹。”
元祁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压了回去,只能静静地望着他等待下文。
“因此我怀疑,你是不是将她夺舍了,但就在昨晚我看到你与那黑衣人交手,才知道你虽然会武,却没有内力,”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收回了探究她的眼神,只是略微低垂了眼眸,敛去眸子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而没有内力的人,是没有办法完成夺舍的。”
“除非,这江湖上还有什么我从未听闻的秘术——”说到这里,他又抬起头来紧紧地揪住元祁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再看出些什么,虽然以他的身份和手段足以翻遍整个江湖,即使有这样的秘术他不可能无从知晓,但他依然不愿意相信,依然抱有最后的一丝期望想再从她身上诈出些什么。
元祁是一个不会伪装,学不会喜怒不形于色,不会撒谎的人。她心里怎么想,脸上就是什么表情,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这样的性格在这偌大的深宫里自然是不被待见的,虽然有皇帝老爷护着,但依然明枪能挡暗箭难防。
但这对于元璟而言,她却像是一汪干净不被污染的泉水,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清澈而甘甜,他对她说话可以不用绞尽脑汁虚与委蛇,不愉快时便不用硬是装出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虽然她的确跋扈张扬不学无术,但或许是因为他的坦诚相待,在面对他的时候她也会收起对外界竖起的尖锐的满身的刺,对他露出真诚的微笑。
他不知道他对她的这种感情叫什么,那些原本阴暗的长满苔藓的角落在见到一次光明之后就变得异常贪婪地企图冲破他给自己建立起的层层封闭想要获得更多。似乎在旁人看来这就是一份美好而真挚的亲情,可似乎在他的心里又生出了些别的东西,这让他不敢去深想,更不敢去触碰,他只是小心地保护着她,保护着那一汪清澈的泉水,在这一汪泉水有一天突然遇到了一条看上去似乎并不干净的河流并企图流入这条河流的时候,默默地帮她留意着,希望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可是那条“不怎么干净”河流却丝毫不领情,还朝着别的男人的方向越流越远了。
这让他的心情很是复杂,一边期盼着却又一边绝望着,一直到他发现元祁不再是原来那个“元祁”了。
他出离愤怒地感觉他一直想要努力守护的东西突然消失了,但一边又像是有一些一直压在他心里的他不愿意触碰的情感忽然放下了,他有些前所未有的释然。
这种复杂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刚才,当他听到从“她”嘴里听到她跟他认真地解释她已经打算放弃那条河流之时,他突然又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
他并没有告诉元祁的是,他昨夜在被她纠缠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她锁骨上的并不明显的花型胎记他从小就见到过,而这也是元祁小时候告诉过他的秘密,只有他们俩人知道此事,而别人再如何模仿,都不可能将胎记也模仿得一模一样。
元祁依然还是那个“元祁”,她并没有离开。
只是她又为何与原来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