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9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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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莱德公爵府今天的守备完全称不上森严。
毕竟今天是贵族宴请的日子，普通的小贼免谈，自然不敢下手作乱，而行事向来乖张的怪盗组织也从来不会打响没有绅士风度的突袭——一切风平浪静，公爵府在宴席之前并未接到什么劫富济贫的宣言，于是自然而然也就放下心来。
而白棠此时出现在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阴谋——不过是想来蹭个饭。
她也算得上是城墙外千万苦主货真价实的一份子，既然眼前这些流光溢彩的杯盏都是由压榨外城的脂膏所得，那么作为劳动者，白棠觉得偶尔来这享受一下也无可厚非。
不吃白不吃，反正这些饱暖思淫的贵族设宴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吃，而就算满架令人口爽的琳琅美食在宴席结束之后，大多也只能流落到阿德莱德护城河的下水道。
府中上上下下几十号佣人，能得主人欢心的那几个有的是主人的赏菜，自然是看不上这些没动过几口的“残羹冷炙”，而忍饥挨饿的那大多数也不敢对其肖想或是发表什么不满，毕竟私藏不符合身份的“贵族食物”可是重罪，与叛主几乎等同，是要被流放出城的。
轻而易举地混进了阿德莱德公爵的府邸，白棠并没有直闯宴会厅，一来是不感兴趣，毕竟她的目的是吃，女仆又上不了宴会厅的桌；二来宴会厅服侍的几乎只有阿德莱德本家的仆从，或者是赴宴贵族的贴身心腹。
她这身看似像那么回事儿，其实哪个家族也挨不上的女仆服饰，进去无疑会马上露馅儿的。
白棠脚步轻快地从宴会厅门前靠右的走廊溜过。
真正适合她的地方，是随行仆从和本家中级仆役用餐的大厨房。
“...听说了吗，今晚赴宴的还有几个侦探社有名的...”
最后半句没听清，不过听到的内容就已经让人足够在意。白棠睫毛颤了颤，并未抬眼，端着手中的餐盘，状似不经意地凑去离说话的女仆近些的餐桌边。
“诶？怎么可能啊，公爵大人向来不是最讨厌平民了吗？”
说这话的女仆一惊一乍地，音量不低，“正经贵族谁会去侦探社啊，有苦又累的，连个正经爵位和功勋都没有。”
“嘘，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
先前的女仆压低声音，提醒她：“...你忘了，前几天我刚听人说，阿德莱德大公侦探社那个首席，因为什么事来着，好像说快要授爵了，并且领主还答应了，爵位世袭。”
白棠专注地盯着面前奶油慕斯上层层叠叠的水果花环，拾起一旁的奶油抹刀，摁住刀背，美美地切下一大块。
“啊...难怪公爵大人要请他，世袭爵位，那从这代开始也能算是摇身一变，实打实的贵族啦。”
“这我看也未必，听说是位女士...并且目前未婚。严格来说，摇身一变的最大受益者应该是她将来的丈夫和儿子吧。”
“...这么一说确实...不过这样也不能说完全没好处啊，她在那群平民或者是小贵族里就会突然增加不少追求者吧，真羡慕啊。”
白棠面无表情地听完了这一通没什么营养的对话，眨眨眼，托起切好的蛋糕，铲到自己盘子里，转身，悄悄走了。
说来挺奇怪的，也可能是她自己一向心大，她其实对这个所谓大公侦探社的首席基本上是毫无印象，在刚才之前，就连这位首席到底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白棠想了半天，耸耸肩，叼着叉子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反正也没什么所谓，就像刚才那两个佣人说的，正经贵族谁会去干侦探这一行。
虽然不知道这位号称首席的女士到底有什么丰功伟绩，不过既然眼下她马上就要有了爵位，那基本上也等于离职了。
贵族跟侦探社与灰头土脸的外城不搭，那么一位贵族小姐跟这些就更不搭了。
总得来说应该算是好事，少一个人少一份力嘛。她想。
*
季星月习惯恰到好处的守时，较之请柬上约定的时间提前一刻到达。而此时贵族们之间的寒暄环节以及将近结束，阿德莱德公爵府的晚宴已经近乎开始了。
她下马车的时候，明显地看见前来迎接的公爵大人年迈的脸皮僵硬地抖了抖。
“公爵阁下日安。”
她客气地点点头，跳下马车，面色不改，就当没看见：“劳烦您远迎。”
公爵挤出一团笑，捏着手帕擦了下额角的汗珠。
“季小姐实在是客气了，宴会快要开始了，快请吧。您的同事？”
“哦，他们还在路上，随后就到。”
季星月淡淡答道，随着阿德莱德公爵进了府邸，往宴会厅走。
其实她倒不是不知道公爵刚才为什么不悦，大约是对于她来如此高规格的晚宴，穿着却如此随便，所以感到不满。
简练的黑伞裙，外面裹了件毛呢的束腰风衣，跟奢香迷离的上流社会格格不入。
虽然早有预想，不过当她真正地站在了宴会厅门口，面对着一屋子灯笼裤鲸骨撑的绅士淑女，还是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压力与恐惧。
然而过场还是要走。
阿德莱德公爵作为东道主，领着季星月同在场所有排的上号的贵族逐一介绍，握手，寒暄，客套。等这一趟终于走完，季星月已经身心俱疲，于是托了个透气的借口委婉地提出想要离开宴会厅，公爵也没有过多挽留。
季星月松了口气。估计也是相看两相厌，有她这么一个人在，估计整个宴会厅的格调都被她搅砸了。
倒也不是没钱买上档次的礼裙，不过她想来想去，还是认为，与其被人暗讽还没得到爵位就已经摆起了贵族小姐的架子，倒不如光明正大地被人鄙夷平民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平民。
摸出兜里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深夜，而从晚宴开始时起她就几乎完全没吃过东西，但这个点，就算离开，在外面也找不到什么能正经吃饭的店了。
不过本来就是来赴宴的，季星月也没打算客气，于是随便叫住了一个行色匆匆准备收工的女仆，打听好厨房的位置，就径自去了。
她推门进来的时候，白棠正吃得高兴。
阿德莱德府的佣人对她一直也没多在意，毕竟宴会还在进行，这不知道是哪家随行的小女仆也不能去打扰，自然除了厨房也没处可去。小孩子贪嘴很正常，所以也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再加上贵族之间看似交好，实则家族之间猜忌极重，所以禁止家仆之间私下往来都是心照不宣的条例，因此白棠安安静静地吃，也没有什么人过来搭话或是打扰。
季星月开门前没想到这竟然还有人，于是下意识说了声打扰，才回神去看，发现只是个小女仆。
白棠闻声只是抬眸，淡淡扫了她一眼，手中切肉的动作未停，也没说话的意思。
季星月短短噎了一瞬，忽然有些怪异的别扭浮上心头。
虽然听说名门望族家里得宠的侍从是挺目中无人的，不过到底主是主，仆是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会儿见了她都应该会习惯性起来行礼。能得主人欢心的侍从必然聪敏乖巧，极会察言观色，不可能连这点小事都不懂。
不过也不排除可能，那就是她今天穿得实在不像个贵族——虽然她确实也不是。
确切地说，比起贵族，更像是个来宴会帮工的。
...只是，贵族家的高等侍从都这么能吃？
她纳闷，同时觉得这姑娘心无旁骛大快朵颐的样子很有趣，并且天真可爱，让先前郁郁的心情纾解不少，于是挑了个白棠身边的圆凳坐下，试图看起来和蔼些：“你叫什么名字？”
白棠又抬了头，瞳仁清澈分明地看着她，还是没说话。
不过这一眼比刚才看得久一点，季星月莫名从中读出了三分警惕，三分不耐烦...以及四分的“关你屁事”。
“......”
季星月有点儿想笑，觉得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于是闭上了嘴，仔细打量起对方。
为了防止仆从私逃或是有什么不明人士混入，每个稍成气候的家族分发给仆从的制服都会有或多或少的不同——最基本的差别是家徽或纹章，常见于胸口处或是翻领处。当然也有很多比较低调的小家族，习惯把家徽纹在内衬里，不予示人。
样式上倒没什么可多说的，大同小异，格外受宠的甚至还可以按喜好私自改变制服式样——但在布料和选色上，讲究却不少。
除了类似“什么等级之上才可以用某些颜色或布料”之类的硬性规定外，仆从的统一着装还有一个决定性的因素，那就是这个家族的财力状况。
有规模的家族必然有不少的仆从，而仆从越多，制作着装采用不同布料与染料之间的价格差也就越明显。
盛极一时的大家族，仆从穿衣也都是各色的细纺布料，而财力衰微的小家族，大多只能负担得起没有染色的粗布。
而眼前这个小姑娘，胸前看不见家徽，就这点来看，大约是来自男爵及以下的家族——但从衣料垂感判断，又应该是上好的细亚麻布。颜色呈暖色调的砖褐，而红茶的价格本就不怎么亲民，红茶染的价格就更是不菲，一般非侯爵及以上的家族负担不起。
一番考量下来，季星月心里隐隐有了成型的推测，但没说话。
这桌上还没动过的食物已经不多了，她看来看去，终于从面前唯一较为完整的冷碟里戳了块肉冻，放进碟子里。
白棠忽然扭头，看了她第三眼，终于说话了。
“好心提醒你，那个很难吃。”
...所以才剩下了？
季星月嘴角抽了下，客气道：“...谢谢提醒。”
既然已经叉到自己盘子里了，处于礼貌和教养而言，都不应该再放回去。再说，毕竟是公爵家大厨做的东西，充其量也就是算不上美味，想来也不会难吃到哪去。
她也不是什么娇贵的胃。
做好心理建设，季星月坦然地把叉子塞进了嘴里。
“......”
她自诩坚强的胃里一阵销魂蚀骨地发麻，抗议般地抽搐了好几下。
...她脑子早该转过弯来的。一个在城外生活环境中的人都会以难吃评价的东西，她更不可能有那个本事消受。
耳根有些烧，她努力地绷住了自己平静无澜的表情，侧脸，刚好对上白棠看傻子的怜悯视线。
“看什么看，我刚刚就说过的。”
二人对视，白棠慢悠悠舔了下自己油光潋滟的小手，指着她，缓缓无情道，“活该。”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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