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8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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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天气阴冷，先一阵子下过了小雨，雨水尚未褪去的余韵丝丝缕缕，带着海边特有咸味的潮湿，滴滴点点地顺着窗角的缝隙悄然攀进，渗透入微。
白棠半倚在扶手椅上，手里还拿着小李递给她的手机，眨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挺开心的...？”
说玩得很开心好像不太对，毕竟她是员工，对方怎么说也算是半个老板，并且眼下还是工作时间——但要说不开心，那似乎就更不对劲了。
她也摸不准这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剧作者到底想要什么答案，这么说是认真提问还是阴阳怪气，或者只是客套性质的随口一提，只能试探地含糊其辞。
白衣女子听她这样回答，只是点头，脸上依旧是神情淡淡，嘴角噙着亲切的笑意，让人说不上她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这样。”她顿了一顿，随即又问：“那么白小姐，拍完这部电影之后，您有什么打算？继续留在电影界？还是另有计划？您有没有想过？”
“......”
白棠忽然有点儿茫然。
这让她想起了原先大学毕业季找实习的时候，辅导员把班上的同学挨个叫到办公室，从高山流水谈到天涯海角，挨个询问各自将来有什么打算，希望从事什么职业，有什么规划——原先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却透着一种微妙又平和的诡异。
诡异就诡异在，她眼下只是在工作中，而且是目标明确，目的性很强的工作。这并不是个真实的世界，这个白棠所扮演的角色也不是一个真实的人，更谈不上“对未来有什么规划”。
简而言之，她待在这个世界，并没有所谓的“未来”。
“...抱歉，这个我还没想好。”
她如实答道。
这个“没想好”，其实不只是针对女子的问题，而是双重意义上的“没有想好”。虽然没有未来，但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摆脱这个世界的办法，这就是矛盾之处。明知没有未来，却要老老实实地过上走一步看一步的生活，无奈又狼狈。
女子听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神色不变：“但是白小姐，您不能这样回答。”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白小姐，距离您进入这个世界，您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体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天的时间，然而您眼下却丝毫没有可以成功脱离的迹象。包括季小姐也是。”
言下之意，之前做的事全都是无用功，并且如果再这么拖下去，她和季星月在现实沉浸舱中的身体也会逐渐吃不消，走向衰弱。
被剧本同化了不少的思维逐渐艰难地回到正轨，白棠花了大约有个半分钟来消化白衣女子这番话，随即颦眉，犹疑道：“请问您是谁？”
她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可能会有公司上层来强行介入——她并不是什么电脑专家，暂时切断了虚拟自调系统的联系并不意味着真的毫无办法从外部连接，只不过是需要耗费一些时间。但这个白衣女子，她既没有听说过公司里有这样一号领导，甚至是年会或者是高层会议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
但眼下看来，这个白衣女子在公司的地位举足轻重，在虚拟剧本中的权限也不低。
抛开她是谁这个问题，眼下更重要的是，她来到这到底是什么目的。是公司请来的虚拟系统专家吗？她是携着什么任务来的？
“是沈总让你进来的？他们给你什么任务了？”
白衣女子笑笑，“这点你不用担心。不是什么人让我来的，也没有什么人能派任务给我。我是自己进来的。或者说，我一直就在这里。”
白棠大脑一片混乱，只能眨眨眼。
然后非常诚实地表示，自己完全没听懂。
“白小姐，你认为，VR全沉浸式虚拟技术的科学核心是什么？”
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疑问，白衣女子岔开话题，又抛出一个没头没尾没头没脑的提问。
“...我想，是人工智能？机器学习？”
由于之前有做过相关的员工培训，白棠大概懂一些，但也不能完全说清楚，“还有一点心理学和神经科学？”
“你说的不能算完全错误，但比起我问的核心，不过是一些表层的东西。就像皇冠四周镶嵌的金边，锦上添花，而不是核心。”
虽然依旧不明白这问题到底跟眼下的状况有什么关系，然而考虑道对方的身份，白棠还是耐心了不少：“那您觉得应该是什么？”
“是二分之一的魔法。”
白衣女子眨眨眼，竖起一根纤长细白的手指，轻轻抵在唇边。
“三分之一的欲望和爱，还有六分之一，来自旧时光里灵魂的低语。”
白棠除了能听懂一个“魔法”之外，后面两句则是全然的似懂非懂，听起来很美，然而不明觉厉，只能摇摇头，茫然地眨眼。
这让她想起了高中同桌的考场作文，似乎也是这么个行文路数。
“白小姐，重新认识一下。”
在她发呆的功夫，白衣女子已经向她伸出了手，彬彬有礼地抿唇一笑：“我叫卡桑德拉。称呼方便，你也可以叫我桑德拉。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现在，你可以提问了。”
*
本该在正常运作的，名为《高冷影后带球跑》，编号为2058号的虚拟世界中，此时正是一片宁静的，大海一般，深蓝色漂流的死寂。说是死寂也不完全正确，因为就在这蔚蓝色空间的深处，存在着一方小小的浮空圆台，其上还有两个似是而非的活物正面对面，对峙而坐。
“您究竟是什么人？”
“如我刚才所说，白小姐，我是卡桑德拉。”
依旧是谜语人一般的作风。白棠仔细地思索片刻，觉得虽然有些离奇，但这似乎是一个双关。
名字叫做“卡桑德拉”，同时也是在场的两个人都知道的那个“卡桑德拉”。
但眼下离奇的事发生得过多，就算这个暗示有些异想天开，但她已经接受良好了：“——我知道了，但您的意思是？”
是这部电影，或者说这部小说，这个虚拟小世界剧本的作者，抑或是投资人？或者，也可能是这个超智能虚拟世界自行衍生出来的，超脱于规则之外的智慧体？
高度智能化的人工智能在漫长而没有止境的机器学习的作用下，最终必将会脱离单纯的“人工”和“机器”本身，从而成为一种真正的智能，所以说这种想法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说这是一个真正的现实世界，那还可以认为这种想法过于超自然，说起来太玄乎，然而这里本来就是一个由各种精密程序模拟出的虚拟世界，而只要是程序，就会存在漏洞和bug，就如同有血有肉的生物会犯错一般，机器世界的漏洞则更加规整与严丝合缝，产生出的后果也更加千变万化，丰富多彩，并且无法预测。
在一个可以自由演化的世界里，只要不是超脱规则之外的事，万事万物皆有可能。
然而要说这个智慧体是局限于这个小世界的智慧体，又不太确切——这位卡桑德拉不仅知道她的身份，甚至还对她的目的，任务，甚至脱离虚拟环境之外的“现实”了如指掌。也就是说，如果卡桑德拉是虚拟世界衍生出的类人智慧因子，那么她至少是游离在单一的某个世界之外的存在——在拥有自主意识的同时，还能通过系统的神经中枢实现正向与反向的信息交互，甚至还能借助沉浸式虚拟环境“看到”外面的世界。
“白小姐。”
见她颦着眉兀自想得出神，卡桑德拉轻咳一声，打断她：“白小姐，你想得太过复杂了。我刚刚就说过，这个沉浸式虚拟系统的核心并不是什么复杂高深的科技，有至少二分之一，都是魔法。我也不是什么人工智能体——不要把我想得太过离奇。”
想法被完全洞悉，白棠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但我并不了解什么魔法。可以请您仔细说说吗？”
“简而言之，你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包括以前所进入的许许多多个世界，并不是纯科技的电子产物，所谓的沉浸式虚拟技术，也不是你们的沈总沈领导开发出来的科技——要真的是什么娱乐性质的纯科技，怎么会十几年都能保存得密不透风，没有其它任何一家竞争者能在这方面取得突破？”
白棠只是听着，点点头，似乎突然就找到了一些头绪。
卡桑德拉继续道，“至于我——我就是那六分之一的，来自旧时光里，废墟中游荡的灵魂。”
六分之一低语的灵魂是她，三分之一的爱和欲望应该属于她，却也不完全属于她——而剩下二分之一飘渺的魔法，则是属于整个覆灭的海底之城。
来自海洋的祭司承载了海洋之城全部人民的情感，而她自己的情感漂泊于其中，不过渺茫一丝，随风而散。魔法是来自海洋的馈赠，通过祭司，馈赠给大海的人民——然而如今，帝城与人民都已经湮灭，留下的不过是身怀馈赠，却无处可以施恩行神迹的祭司。
亚特兰蒂斯的祭司并没有长生不死的天赋，本应如同各地的神殿祭司一般，历代更替，而更替的缘由不外乎是上一代老祭司的衰竭——而祭司的衰竭并不是由于年岁，而是由于身体中天赐馈赠的神力，随着向人民施恩的次数而逐渐流逝，直至枯竭——但由于亚特兰蒂斯的覆灭，作为祭司的卡桑德拉阴差阳错之间，成为了几近于不死不灭的存在。
“所以为什么您当时没有...？”
白棠话问到一半，忽然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不大礼貌，于是及时住了嘴。
“祭司本应保护城池，虽然对抗不过天罚，但应该也是随着城池一同陨落的。不过，那时有一个人，出于一己私心，不希望如此。”卡桑德拉语气淡淡，唇角含笑：“所以，我活下来了。”
只不过，只有她一个人。
当祭司醒来之时，十座巍峨高耸的水晶城池已烟消云散，冷酷的乌蓝色大海满目疮痍，平静的雪白浪花上漂着还未沉尽，被海水打得暗沉的绫罗绸缎，金杯银盏。
浮木无所依。
“所以，我们来谈谈条件吧，白小姐。”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第89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