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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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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虽见过贺大娘几次,但没实实在在的打过照面,这次人突然造访,也瞧得出她有几分羞赧,但到底是大人辈,面对她这个孩子该有的端庄还是有的。
“真是怪惹人恼的,这么早就来打搅童丫头。不过也是怕你们会起早去县城里,便早早在外等了些时辰,生怕自己来晚了。”妇人双手交握着,一双瞩目的丹凤眼此刻也显得很是温和。
“大娘这是哪儿的话?若是真有事直上门来说便是,能办的我一定尽力。”童依见人和气,自然也是以礼相待,便上前一步又把院门开了开,热情道:“大娘屋里坐会儿,有事坐下来慢慢说。”
“额不了不了,也没什么大事,不必这么麻烦。我就是想让姑娘去城里的时候顺带帮我给我儿捎个话,让他先回来,帮着村里干些事。前几日里正和童丫头你又是给咱垦地分田又是分粮食种子的,我一个村寡妇帮不上忙,多少心里过意不去。现这不正好嘛,村里要修路,他人正值年轻,也回来帮帮忙,也算是我们母子俩给村里添份力。”
童依听了这话先是一怔,感到些许诧异,后又一阵暖流肆意淌过心间,她人来了也渐两月有余了,所做之事虽一直是领着全村人脱贫,却无时不刻都觉得自己仿佛在“赶鸭子上架”,如今真有人这般积极配合她,频造打击的小心灵也得了慰藉。
“那自然是成的!他在何处念书,我给他捎了这话就是。”
“江阳城南宋员外一家的私塾里。”
童依一听这名字徒然一抖身,又是宋家!看来她与这宋家缘分真是不浅,可惜这想见的人却一直未得见很是可惜,不过这次恐怕也是了,毕竟昨夜才说好了的今日她留在家里种地,顾大嫂出门经营。
见童依愣了小半晌,贺大娘有些无措,不知是不是宋家隔了远不好捎话,平白耽误人家时间精力,便也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嗯,我记下了,等待会去食肆,我就先去到宋家找大哥。”
童依应下后贺大娘也松了口气,又回到最初笑容满面的状态,“那就劳烦童丫头了,我向来腿脚不利索,恐怕走到了晚间也寻不得那宋家,所以这才叨扰姑娘。”
童依摆手,“贺大娘见怪了。”
两人随后又客套了几句,贺大娘才放心的缓步往回踱去。童依在关上院门的那一瞬,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连忙又打开门唤住了人。
“大娘,您还没告诉我大哥的名字呢!”
贺大娘已经走了十步开外,听到身后的叫喊再次回身,笑了一下慢声道:“贺誉,你幼时还经常缠着他教你读书写字呢,怎么大些就忘了?唉,不过也是,他这小子一年也就回来几次,你们也难能见面。”
童依一听贺大娘这话心里一咯噔,面上有些尴尬地笑道:“是嘛......小时候的事我确实记得不太多了。”
天呐,她怎么对这个贺誉一点印象都没有......这分明是原主的锅好吗!
贺大娘没再说什么,只是冲她点首笑笑就又往回走去了,童依这才尴尬又不失礼貌地认真与大娘道了别。
虽然有旁人委托的事在身,但这也没改变童依原本的计划,她依旧留下来和陈四儿种田,顾大嫂母女同阿野去经营食肆。自顾大搜得了她许多真传,名声也是在江阳小镇越来越响,赢得了不少老客户就是好她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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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烈,童依站在田野的正中心,支着锄头,抬手抹了把额间的汗水,后又嫌闷热,取下头上的草帽扇风,黏腻感在一瞬间得了舒缓,丝丝凉凉的也很是沁人心。
而一旁与她一道的陈四儿则是抄起搁在石头墩上的水壶就是一顿猛灌。要说之前他一人干活时还能偷懒打个盹什么的,但现在有监工在那看着,他总也不好当着其他农人的面真的撒下她一个小姑娘自己跑到一旁睡觉不干活,那恐怕得被他们的唾沫星子喷死。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童依这丫头简直就是个疯子,不仅一个早晨几个时辰连带着午时都没停歇,给足足十亩的地都施了肥,精瘦的小身板在田野间飞奔,一个姑娘家,倒也没嫌肥料的味儿冲,恍若蛮撞的小野牛。
陈四儿瞠目结舌,直到童依上前以锄敲地面吓得他一哆嗦,人这才晃过神来。
“让你出来种地,你在这发呆。”
斥责他一句后,童依便将锄头扔给他,脚点了点地,颠去鞋上的泥尘,“这地肥已经施完了,剩下的播种就看你的了,记得,留三亩地给我。”
“这么大!都是我一个人播种?!”陈四儿一个趔趄,险些没接住飞过来的锄头,然而还没站稳脚跟,又被童依这话吓了个踉跄。
“嗯哼。”童依斜眼望向他,眉梢一挑,嘴角微翘,“怎么,里正让你来跟着我共事学农,你就是这么个态度,你瞧瞧旁的几户人家,他们的农地有的是咱们的两倍都快播完种了,难不成你还想拖到夏日里头顶着烈日再种不成?”
陈四儿驳她不得,只得苦不堪言地扛起锄头朝田里去。童依走出农地,也没做停歇,直接先回了家。
刚刚因到了一日里最热的时候,土地的腥味和肥料的冲鼻味儿混杂,置身其间时间长了还好,多少也就习惯了,但是一旦离开那个地方,身上沾染的气味就变得愈发明显,童依实在忍受不了自己像是从茅厕爬上来一样,便皱着眉头憋着气一路小跑回家,当即就沐浴换了身衣服。
如此一折腾就到了午后,冲洗去了一身的黏腻,童依见烈阳消散了些,便趁机背起竹篓出门,去寻找今早顾嫂托她摘的野果子——薜荔。
薜荔又称白凉子,若换成这么个说法,童依就明了了些,南方一带的人会常见些,多数会拿它的果子来制白凉粉,听说藤叶也可入药,但没实实在在见过,这次也就不在她的采摘范围之内。
如今五月里的天,正是到了薜荔采摘季,童依来到村后的青山里,跟着自己的印象,挑中一棵长满青色果子的树。
其实这果子也很好认,因为实在很有特色,它们会像葡萄那样簇拥着挤在一块,随手找一颗下来,切半,中间的形状像三角。此果有公母之分,母果才可制作凉粉,也算是奇特。
果子很常见,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摘满一箩筐,背在身后沉甸甸的,很有成就感,在这青山小溪流,高树繁枝绿叶可遮挡阳光,清风徐来之时,走在小林间当真是惬意。
“童依妹妹。”
就在她出山走上平坦的乡村道路时,身后倏地冒出一个陌生的男声,离得自己很近。童依一晃神,抖了一抖,小竹篓里的青果子滚出来几个。
转身,只见来人身量高挑,皮貌上佳,长发梳成一个整齐的髻,一丝不苟地用发冠固住,身着青衫,很具诗书气。
这身打扮......
“你是贺誉?”童依略略偏头一忖,随后轻声问道。
“几年不见,你是真把我忘了个干净。”高挑青年没反驳,只是叹了声气,遂又道:“前几年我有幸能得宋员外赏识,能让我读得起书,我也不敢怠慢,便不常归家,几次回来每每想见你,你不是外出就是病得出不了门。这么些年没见,你高了,也...出落得越发姣好了。”
贺誉感叹完就微微低垂了头,眼中甚有惋惜。
童依眨巴眨巴了眼,愣了许久,都未憋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