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簪》御笙歌

1、白玉簪

　　“姑娘，姑娘？”

　　穿着白衫的阿婆叫住了一个女孩，女孩眼睑下有一颗痣，笑起来特别好看，“阿婆，怎么啦？”

　　“老婆子我，想赠你支簪子。”

　　女孩有些疑惑，只见阿婆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白玉簪，上头没有多余的修饰，显得素净又大方。

　　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簪子就打心底里喜欢，伸出手把簪子接了过来，又忍不住把簪子往头上戴。

　　“好看吗？”她笑着问。

　　阿婆怔愣一瞬，才点头，“好看……好看。”

　　“阿婆再见。”女孩挥了挥手，告别阿婆。

　　阿婆就站在原地，突然喊了一句。

　　“云杉！”

　　女孩闻言转身，阿婆却透过她，看见了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

　　“云杉……”

　　——

　　“云杉，你喜欢什么？”

　　被叫做云杉的少女扭过头来，笑了笑，眼睑下的那颗痣格外突出，笑起来别有风情，“我喜欢那种白玉做的簪子，上面什么都不要刻，可是一直都买不到那种款式。”

　　“好，等你及笄那日，我就送你。”

　　“谢谢阿迎，阿迎最好了！”

　　阿迎脸颊微红，“嗯。”

　　“阿迎怎么脸红了？”云杉忍不住调笑，顺手戳了一下她的脸，阿迎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两两对视，也不知是谁先移开的眼，也不知是谁先动的心。

　　阿迎家是做簪子的，她回去便拿了父亲的一块白玉料，为此还挨了一顿打，但她死活没把料给交出去。

　　父亲拿她没辙，就随她去了。

　　云杉不喜欢那些雕刻和花饰，她便琢磨簪子的形，簪头弄成了云杉树叶的模样。

　　她觉得云杉一定会喜欢。

　　可是簪子还没成，她压抑住想拿给云杉看的心，就跑出去找她。

　　她向云杉挥手，“云杉！”

　　云杉看了她一眼，皱着眉，泪不自觉落下。

　　“阿迎，我要成亲了。”

　　阿迎愣在原地，“什么？”

　　云杉抓住她的手，泪眼婆娑，“父母给我许配了一户人家，我不想嫁，阿迎，你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可以，就我们两个人，好吗？”

　　阿迎没有任何准备，她甚至今天之前都未曾想过离开，但她坚定点头，反握她的手，“好，我带你走。”

　　她们约定了一个时间，阿迎回家收拾自己的行李，趁父亲不注意，成功出了家门。

　　头顶是半圆的月亮，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把簪子带上，那个还未完成，她以后有一大把的时间可以给云杉再做一个。

　　反正来日方长嘛。

　　她先一步来到约定好的地方，环顾四周，发现云杉还没有来。

　　她不急，就坐着慢慢等，迟一点也没关系。

　　从暮夜至清晨，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来来回回走了几次，又焦急又无奈，以为云杉被什么事给绊住了脚步。

　　她等了足足一天，却仍旧没有看见云杉的影子，只等来寻找她的父亲，父亲看见她的行李包裹，知晓了她打的什么主意，连拖带拽把她弄回家好好收拾了一顿。

　　边打边骂，“你也要学莫家那个闺女离家出走？我哪里对你不好了，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来！”

　　阿迎猛地抬头，“你说的是云杉？”

　　“不然还有谁？除了她，还有谁愿意跟你玩？”说着就有些怀疑，“你们怕不是准备一起离家出走？”

　　阿迎没有回答，一个劲儿问，“那云杉呢？她在哪里？”

　　父亲被问烦了，直接扔下一句，“死了！”

　　死了。

　　莫云杉死了。

　　阿迎瞪大了眼睛，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于是直接跑去了莫家。

　　门楣挂上了白绫，正中间是一副新漆棺材。

　　跪在地上的人都在哭，都在哭她的离去。

　　她失神地站着，想要透过这副棺材看清楚里面躺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云杉。

　　她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是父亲把她硬生生给拽回家的。

　　因为她死死扒着莫云杉的棺材，想要把上面的盖给掀开，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忙去找了她的父亲过来。

　　没人知道她扒棺材干什么，他们都觉得她疯了，又觉得她扒死人棺材很晦气。

　　久而久之，没人愿意去理会这样一个人。

　　她回到家，父亲厉声责问她为什么要跑去发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脱口而出。

　　“我喜欢云杉。”

　　父亲皱眉，“谁问你这个了？”

　　她继续说，“我真的很喜欢云杉，喜欢到想带她走，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日子。”

　　父亲突然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了，怒不可遏，“荒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们都是女人！”

　　“我知道。”

　　“不就是世俗容不下嘛，”阿迎抹了把泪，“我能熬过世俗，我从不在意这些。”

　　父亲冷哼一声，仿佛嘲笑她的天真。

　　一向不管她的父亲，破天荒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她也想反抗，结果被锁在屋子里一个月，再大的心思都被消磨完了，除了那只还未做完的白玉簪，她在成亲前一天才做好，放入了自己的檀木匣里，随着自己的嫁妆一同出嫁。

　　她低声说。

　　这样，就是咱们的婚礼了。

　　——

　　她熬走了父亲，熬走了自己的丈夫，她的儿子取了新媳妇，就因为新媳妇不喜欢她，带着一家子搬离老院，剩下个孤苦伶仃的她，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宅子。

　　那只白玉簪，她有事没事就会拿出来看看，只是惋惜，这么好的簪子，没能等到它的主人。

　　她熬了许多年，还是没能熬过世俗。

　　镇上那两个姑娘，一个被沉进河里，另一个被家里人用绳子缢死。

　　她去看时，还听见他们说。

　　“两个姑娘，这是什么恶心事啊，父母就教出来这样的东西，丢死人了。”

　　“晦气！”

　　“还好，我们家闺女不是这样的人。”

　　她站在一旁，突然觉得有点冷，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慢悠悠走回家去。

　　还好，云杉她走得早，没机会听到这些话。

　　——

　　她躺在床上，呼吸已经艰难，十分费力地拿出匣子里的白玉簪子，她有点想见云杉了。

　　想看看，云杉戴上这簪子的模样。

　　恍惚间，看见打扮与如今不同的云杉问她。

　　“好看吗？”

　　她笑了起来。

　　“好看。”

　　——

　　阿迎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拦住了一个姑娘，那姑娘扭过头来，面容与云杉别无二致。

　　连眼睑下的痣都一模一样。

　　她拿出袖子里的白玉簪，递过去。

　　“老婆子我，想赠你一支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