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重》南行之

4、第四章

　　第四章

　　电话挂了后，程见带着万舟去了游泳馆附近的商场里。

　　经商议，程见选择了一家大众好评的自助餐店。

　　一大一小面对面坐着，像是饿狠了，把东西放在座椅上之后便开始行动起来。

　　程见是个饭量偏大的人，而她看万舟，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

　　两人拿了许多东西后坐在座椅上，烤的烤，煮的煮。

　　等在过程中，万舟拿着一个炸鸡腿啃着，毫不顾忌形象却可爱。

　　程见问“舟舟，你是不是学过游泳？”

　　“对呀，学了一年。”

　　“那你怎么不在之前那个游泳馆学了？”

　　“我舅舅说这个游泳馆更好。”

　　程见没说话，看着烤盘上烤得油滋滋的五花肉，夹了一筷子放到小孩碗里。

　　对方很有礼貌，可爱地说了声谢谢。

　　烤盘有袅袅油烟，如雾，将心绪蒙上了一层薄纱，并不清晰。

　　程见对于万舟刚刚的回答生了疑虑，当代年轻人，面对感情时思维比什么都灵敏，这话并不只是表面意思。

　　万舟见程见坐着发呆，问“程老师，你怎么不吃？”

　　愣神的程见被小孩清脆的喊声拉回现实，说“正烤呢，还想吃什么？老师帮你烤。”

　　“还想吃鸡翅。”

　　“好。”

　　忧心疑虑的事情半天没想出好的解决办法，程见还是把心思放在吃饭这件事情上，将万重抛掷脑后。

　　一顿晚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万重打来了电话，问两人在哪里。

　　这会儿，程见终于想起来她带万舟来吃饭时忘了告诉他两人已经离开了游泳馆。

　　她咬了咬唇，回道“游泳馆北边商场三楼的自助餐厅。”

　　“还没吃完？”

　　“嗯。”

　　“我过来。”

　　程见没说话，挂了电话后，加急了嘴中咀嚼食物的速度。

　　虽然两人恋爱时他就知晓自己的饭量，但两个已经断了情侣关系的旧识再以这种方式见面，实在羞怯。

　　因为并不是真正的饭点时间，餐厅里吃饭的人并不多。

　　万重到达三楼的时候远远便在外面看见店里大快朵颐的程见和万舟，吃得好不欢乐。

　　一大一小对坐在一起，埋头苦吃，腮帮子有节奏地一起一落。

　　男人站在玻璃隔断外看了他们许久，直到程见吃完最后一口烤肉，咬着吸管喝可乐时才发现万重的存在。

　　这个局面真够诡异的，她差点没喷出来，但也呛到了，咳个没完。

　　她拍着胸口，试图缓解这份突如其来的不适感。

　　身后人不知何时过来，他的大掌轻轻拍着程见的后背，声音低缓地说“谁跟你抢了？吃这么急。”

　　落在心间，只觉暧昧。

　　“你吓死我了。”

　　程见靠在椅背上，微微喘着气，无意识地埋怨着他。

　　万重微微扬眉，低头浅笑。

　　小孩嘴角处沾了些许番茄酱，胖乎乎的手上捏着番茄酱，看见万重嘹亮地喊了声舅舅后，低头继续自己的吃饭事业。

　　两个大人并坐在一起皆是无言，齐头望着万舟。

　　程见脸颊微红，迟迟未散。

　　不知是因为被呛到，还是因为身边人。

　　晚饭结束后，三人走出商场后，程见站在路边跟万舟道别，转身准备走去公交车站。

　　“我送你。”被程见无视的男人开口说话。

　　“不用，公交很方便。”

　　男人没说话，手边的小孩兴奋地说“程老师，就让我舅舅送你回去吧。”

　　程见有些为难，她自觉曾经与万重的关系不普通，这样一来二去，难免怕人说闲话。何况，她也不知道万重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许久，她重新说“我待会儿还要去买点东西，太麻烦了。”

　　“买什么？”万重问。

　　“蛋糕。”

　　“万舟也要吃。”

　　他回答时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好像这一切的不自在都是程见心虚，脑补出了一场破镜重圆的爱情故事。

　　“......”

　　所以，话已至此，程见无法回绝。

　　最终她还是上了万重的车，和万舟在后座。

　　他问“怎么走？”

　　“走小溪街。”

　　男人“嗯”了一声，不再作答。

　　车厢没有迅速安静下来，万舟小朋友小鸟般说个不停，程见淡淡附和着。

　　她正襟危坐，独自保持着老师与学生家长的礼貌关系。

　　小溪路有一家蛋糕店，程见好友开的。

　　车停在路边的时候，程见着急地推门出去，带着万舟一起去了蛋糕店里。

　　张茉正在收银台吃晚饭，看见程见领着一个小孩进来觉得稀奇。

　　“这小孩谁？”

　　没等程见回答，便听见万舟冲着张茉喊了声“姐姐好。”

　　这称呼听得张茉心花怒放，笑眯眯地看着万舟，也说了句“你好。”

　　“新收的学生。”

　　程见回答了张茉的问题，低头跟万舟说让他自己去选想吃的东西。

　　张茉招了招手，说“去选吧，今天姐姐请你。”

　　小孩松开程见的手，欢脱地跑开了。

　　万舟走后，她泄气地撑在收银台上诉苦“我都累成什么样了？还又来一新学生，我看这是逼我英年早逝。”

　　“能者多劳，谁有你业绩好？你该高兴。”

　　“我都快一个月没休假了，天天泡水里。过段时间暑假，肯定更忙。”

　　“什么时候放假，咱俩好久没有出去逛街了。”张茉看着程见眼底的青色，也是不忍。

　　这行业确实不容易，年年到了冬天，程见都喊骨头疼。

　　“下周吧，看能不能跟我放一天假出来。”

　　“那行，等你放假我请你出去好好吃一顿。”

　　程见点了点头，让张茉跟她装了一块提拉米苏。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后，店里的工作人员端着盘子领着万舟过来结账。

　　确实能吃，要了三个面包、一块蛋糕。

　　结完账后，程见跟张茉道了别领着万舟上了车。

　　男人或许是觉得等待时间偏长，手指间还有半截香烟亮着火光，连带着整个车厢都有些烟味。

　　见两人坐进车里，万重掐灭了烟，发动了车子。

　　车里没人说话，只是十几分钟的车程而已，万舟靠在座椅上已经酣睡。

　　万重通过后视镜看了眼程见，女人望着窗外神情淡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万舟今天去晚了？”

　　男人的声音清晰地传进程见耳里。

　　“嗯。”

　　“明天什么时候去？”

　　“我回去排一下课程表再发给你。”

　　万重沉默了一会儿后，又问“毕业后一直在这个游泳馆？”

　　“嗯。”

　　“你昨晚跟谁在一起？”

　　话锋一转，又是这个问题，不依不饶。

　　程见微微皱起了眉，不再回答。

　　一段时间的沉默，万重莫名心里一阵火烧起来，但又不能发作。

　　他语气生硬，又问“跟谁在一起？”

　　“阿姨的儿子。”

　　“相亲？”

　　“不是。”

　　“为什么在一起？”万重问。

　　他步步紧逼，程见越发不耐烦。这种审问，或者说询问，万重是以什么身份？

　　“我妈去打牌，我一起去了。”

　　男人没再发难，这种无声的安静一直持续到了程见到小区门口下车。

　　车停好后，程见推开车门错慌而逃。

　　她头一次觉得回家的这段路如此之艰难漫长，浑身紧绷且难受，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到家后，程见直接越过父母，冲完澡直接回了房间。

　　她想尽快解决万舟的课程表，避免再节外生枝，与万重有更多接触。

　　课程表发到了家长群里，所有父母都能一目了然。

　　只是，程见收到了万重的一个转账信息，2000元。

　　她疑惑，问【没交学费？】

　　【万舟的伙食费。】

　　原来是今天的餐费。

　　【没有这么多。】

　　【以免以后我来得不及时，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程见死死盯着聊天界面，恨不得把万重拖出来大骂一顿，但她没有胆量。

　　最后，她没有再回万重的消息，亦没有收账。

　　晚风从窗口吹进屋里，拂动程见的发丝，悄然无声。

　　女人看了部电影，她觉得自己和万重就是周小栀和林一，想起最后的分别，终究是一阵难过。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爱是能跨越一切不可能的，但现实打败了自己，她与万重也不过是众多毕业分手季大军中的牺牲者。

　　万重送完程见后没多停留便离开了，想起她的回答，总觉得心里的节还没有完全解开。

　　绕了一个大圈后，到了小区停车场万舟还没醒来，男人下车抽了根烟后才抱起小孩乘了电梯上楼。

　　屋里万梦正在打扫卫生，看见万重上来后，急忙让了身子让他进去。

　　小孩依旧没醒，万重把他抱进卧室放在床上才抽身出来。

　　他坐在沙发上没动，思绪总飘到程见那边。

　　这是什么？

　　重遇情人，爱意汹涌。

　　万梦帮小孩脱了鞋子后出来看见万重坐在沙发上，问“给你泡的茶怎么不喝？”

　　男人回神，端起渐凉的茶杯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教舟舟的是那姑娘吗？”

　　“嗯。”

　　“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万重如实回答。

　　万梦站起来觉得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加油啊。”

　　男人没回话，要是这么简单那他还伤什么脑筋。

　　坐了一会儿后，他站起来，说“姐，我走了。”

　　“哎，注意安全。”

　　“嗯。”

　　“舟舟明天什么时候去游泳馆？我自己送他，免得你来回跑。”

　　“明天我去学校接他。”

　　“麻烦么？”

　　万梦是个单亲妈妈，跑销售的，工作很忙，但也不好经常麻烦万重。

　　“不麻烦。”

　　“那行，明天晚上过来吃晚饭。”

　　“行。”

　　万重应了声，转身进了电梯。

　　车子开出小区，混入车流，很难分辨。

　　等红灯的时间，万重点了根烟，看着路上的情侣面无表情。

　　一座城市，昔日恋人，难以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