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亡开始的恋情》阿月桑

2、表情

　　“一直都非常想要属于自己的表情。”

　　单余不止一次对赵警官提起这句话，有次对方终于忍不住好笑着回问，“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啊？”

　　“就是那种......”单余皱眉沉思，神色苦恼，她自己也不太形容得过来，只能夸张地比划着，“就是那种，满眼只有一个人，而且是充满着生机和炙热的眼神。只看一眼就会让人全身颤抖。”

　　“哈哈哈哈哈，你这是什么破形容，确定不是在说跟踪狂吗？”赵警官很不给面子地笑起来。

　　并不是这样的......

　　因为她现在就见到了。

　　对方瞳孔中的自己被一层气息包裹着，不是悲伤，不是懊恼，也不是愤怒这种全然负面的情绪，而是轻轻浅浅薄如雨后花瓣上那一点清香。

　　明明很淡，却能感觉到是被别人全心注视着的感觉，那是面对这时候她的所呈现出表情。

　　这个表情真棒不是吗……

　　可单余上一秒把书籍丢在少年怀里，嘴里说着“给你了”，下一秒想也没想就抬腿往外走。明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表情，却不知为何感到莫名烦躁，烦躁到想要逃离此处。

　　遵循内心的想法，单余走出几步，也没有回头的打算，脚步声却跟在后面急促传来。

　　“谢谢你，这书我找了很久。”

　　少年看着瘦弱，腿却很长，两步并一步直接跨到她面前。他提着书，脸上羞怯的笑意淡淡，澄澈的眸子里映出单余抿着唇不太高兴的样子。

　　难得能在别人眼里看到这么清楚的自己，但表情并不好看真是抱歉呢。

　　“不客气。”单余反应冷淡。

　　少年低下头，捣鼓几下，把手机屏幕放到单余面前，“加个好友吧，我回头把钱还你。”距离靠得有点近了，单余没看屏幕，反而注意到他的脖颈处，那截白皙的皮肤被厚厚的毛衣领子所包裹着，显得有点儿弱气。

　　现在已经六月份了，天气燥热，这是非常反季节的操作。单余又看了几眼却看不出什么，没有隔阂人的气息有的只是像太阳花一样明媚的笑意。

　　光是一本书，就那么的重要吗？

　　单余盯了那本书有一会，也没看出花来，收回了目光，“不用。”

　　“先加一下。”对方还是很执着。

　　最后没办法还是掏出手机互相加了好友，对方头像是一片红蓝，像是画又不像是画就是随便糊成一团的东西，单余挑眉，和少年礼貌道别后转身离开。

　　走出图书馆后，她看着上面的新加好友提示一阵沉默，脑海里突然冒出那个少年的眼睛，是深棕色的，笑起来的时候整个眼角都在上扬，视线暖得像个小太阳。

　　冷风吹过，单余不觉有点犯困了，抬起手哈欠打到一又半又突然顿住，朦胧之中她想起一些事情，奇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眉头不自觉抽搐一下。

　　是的，她想起来了。

　　那副表情，其实她见过。

　　......

　　当时路过那个垃圾桶，单余脚步停了一下，感觉到有障碍物阻挡，目光不带情绪地往下瞥去，耳边先响起一道声音。

　　“请救...救救我......”

　　那是一道微弱的，纤细的，以及......

　　容易被碾碎的求救声。

　　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单余本来是不打算理会的，她正考虑着从哪边绕过去比较合适，无意识低敛起眼眸，就看见了一张脸，一张求生欲望极强的脸。

　　那双眸子里完全倒映出她的身影，就像是无风时平静的湖面，一瞬不瞬。

　　牙齿无意识地咬合，嘎嘣几下嘴里的糖果碎成一团。

　　*

　　君彻从图书馆出来后，表情渐渐冷了下来，嘴角再没有一点儿笑意，他抚摸着手上书籍的封面，掏出手机给友人发去信息。

　　:书，卖光了。

　　不出所料的是对方略带怨念的吐槽，君彻扯了扯嘴角，仰头静静地望了会天空，一片蔚蓝。

　　眼中再次划过刚才看到的那张脸，抬手捂住嘴，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苍白的脸上隐约带上晦涩难懂的笑容，纯粹的眸子一点点被染上阴郁。

　　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干净。

　　第二天早上，君彻从宿舍醒来，手还搭在那本书上，他整个晚上和书睡一块了。抬起头望了下，室友们都不知道去哪。

　　他起身往楼下走，打算去买个早饭。

　　大学校园有点大，到买早餐的铺子还得绕一段路，君彻路上和遇到的熟人打招呼。少年笑容时常挂在嘴角，总是一副非常温和文雅的模样，但是望向别处时，干干净净的眸子又带着点疏离感。

　　日常经过车棚那边，刚走几步就听到清脆的哐当声，君彻偏了偏头伸手替男生扶起旁边倒塌的自行车。

　　“谢谢。”腼腆的男生刚向君彻道完谢。带着怒意的一脚直接踹上君彻的后背，“靠！你TM装什么好人！还帮这傻子扶车，没看见他把我车撞到了吗？”

　　原本弯着腰就没来得及站稳，被这一踢直直压在自行车那片，再次倒了一片。

　　君彻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凝固，但在男生望过来时又露出笑容。他扭头看向刚才踢他的人，是几个很高大的男生，看起来脾气相当暴躁的样子，而袖子里露出来的纹身一角也彻底暴露了原本的身份。

　　都是些不良学生啊......

　　大学里居然还会有这种败类真是不可思议。

　　“同学你没事吧。”那个男生战战兢兢问道，显然很害怕那群不良，却又没法不管君彻。

　　“小事而已，你先走吧。”君彻回过头，笑容依然温和，配着那副具有欺骗性的皮囊意外能安抚人心。

　　那个男生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在君彻目光鼓舞下跑开了，脚步踉跄着，逃往办公处那边。

　　“靠！小白脸你什么意思！我TM叫你不要多管闲事你没听见吗？”领头的男人被彻底惹怒了，他伸手拽过君彻的衣领，高领毛衣被人扯开一点，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段白皙的皮肤。

　　目送那男生离开后，君彻才把注意力移回来，目光已经不复刚才的柔和，他低头看着被扯开的衣领，胸口起伏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笑得浑身颤抖。

　　单余这边还缩在被窝里，差不多睡到十一点的时候被阳光照进落在眼皮上，才弄得清醒过来。仰躺在床上足足愣了有三分钟才想起自己刚才又梦到了那个表情。

　　其实她并不能确定那天遇到的少年就是很久之前遇到的那个，毕竟气息也好气质也好都完全不像。之前那个完全是一副死人脸，而那天遇到的却是明媚开朗的模样，像个......

　　天使。

　　单余把被子拉高一点，只露出两只眼睛。

　　说实话她也没有见过天使，但应该就是那副看似圣洁又温柔的模样没错了，这样想着单余翻出手机，屏幕上面二人的对话依然只有系统通过那一段。

　　出神好一会，单余突然反应过来，没忍住低骂一声。

　　shit！不对！还钱哪里用加好友，现在都是扫一扫收款码了，那个人目的就是想加她而已！

　　单余气恼地把手机丢在一边，房门就被人推开了，赵警官照例提着豆浆油条过来看她，见她还躺在床上咦了一声，满满的不赞同，“你怎么又睡得那么晚。总是宅在家是没有前途的！”

　　“那也总比你每天奔波，早出晚归快要秃头好吧？要不要来点黑芝麻首乌。”看见赵警官单余很快把那点不愉快抛之脑后，随口贫了几句，揉着眼睛起身，等坐起身子看清她身上警服时又愣了一下，“有新案子？”

　　“嗯，北桥那边出现浮尸，听说被剁掉了双臂，我得过去现场看看。”赵警官解释道。

　　单余抿着唇不说话了，转身进了浴室。抹把脸后，单余抬头看见镜子中自己那双灰蒙蒙的眼睛。

　　“那我走啦？”赵警官嘴上说着却没有行动，她还在偷偷盯着刷牙的某人。

　　许久没听到推门声，以为对方在等个道别单余善心大发，探出头笑着对她挥了个手，“祝你好运。”

　　“我还以为你会跟我一起去。”赵警官嘟囔着往外走去。

　　“才不去。我对冷冰冰的尸体可一点兴趣都没有。”单余用毛巾擦了下脸，抬起头时神态确实清醒了不少，却也带上了更加显而易见的冷淡。

　　“好吧，再见！”再待下去估计她要被这人气死。

　　门这回彻底关上了，单余看着镜子里那张娇艳却又过分不近人情的脸眯了下眼。

　　“又是豆浆油条......”出来时看见桌面上的早餐，单余嘴里嘀咕着，随手拎起那件猩红色外套出了门。

　　单余住的老城区附近有着小学和中学，人流量汇集的地方形成了商业区，小摊贩推着车摆在路边，人来人往，氤氲出食物蒸腾的香气。

　　单余要了一份凉皮打包，刚打算付钱，旁边滴的一声扫码声响起，熟悉的嗓音在旁边开口，“老板，给我来份和她一样的。”

　　“你真的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

　　单余提着打包好的凉皮和单余坐到商业街的座椅上，少年目光不移地看着她，眼神流露出迷惑，看起来又单纯又无辜。

　　“因为已经是遇到第二次了吧？”

　　“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特意过来这边。我一直很喜欢吃这边的早餐，感觉能吃到的话会开心一点。不可以吗？”虽然是询问的意味，但语气明显没有那么温和。

　　单余眯了眼。

　　“你脖子上有什么吗？”

　　“你说这个吗？”少年扯开自己的领口，上面泛白的几道疤痕呈现在单余眼前。他语气轻快，弯起的眼睛里漏出一丝暗光，“是伤疤哦~”

　　单余晃着的腿停了一下，愣了几秒，颤抖着笑出声。

　　感觉好像招惹了不得了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