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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自此归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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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墨很快来到鬼娃山,他望着旁边不远处的那片林子,当年师尊说他跟煜景就是那从里面走出来的,宁墨幻想着师尊与翎枫向当年那样从里面走出来,这样铭轩他也许还活在这世上,可是过去了很久,此地除他无一人前来,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崖边,潭墨依旧浓黑,让人望而生畏,他茕茕孑立,朔风将他的衣袂掀起,他将手探进怀中,手指捻些花瓣,直接扔进潭墨里,花瓣飘飘洒洒,许久之后落进潭墨,他望着片片雪白被这潭墨慢慢吞噬,久久未能移眸。
一见倾心,两心相惜,妄想就此归隐,奈何一梦初醒,所见皆是薄情。
夕阳将他的身影拉长,直至他整个人被这夜色笼罩,成了一个黑影,他也未移步半寸,他摸上了腰间,自己的那块玉已然随着萧恒的逝去一同离开,夜色静谧,透着一丝恐怖,他的衣袂被这夜风掀的翻飞,双手脸颊在这猎猎寒风之中早已冻的麻木,他不想离开,他知道他的师弟畏冷,纵使无法相拥为他取暖,能这样守着他的一缕魂魄,也能让自己的心里得到一丝丝的安慰吧。
“师尊,吃饭了。”
煜景端来了两碗白粥,放到桌上。
柳雨深望着一处,淡然道:“我不饿,你吃吧。”
煜景看着柳雨深呆呆的坐着,放到手边的白粥未看一眼,他蹲下/身子将他的手放到自己手心轻轻握着,继而抬起头来看着柳雨深淡漠的眸子,柔声道:“雨深,你是在为萧恒难过吗?”
柳雨深一怔,他不知煜景怎会猜中他此刻的心思,他现在难过的是宁墨还是萧恒,还是他们师徒几个从此以后再也无相聚之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可当煜景问出那句话的时候,自己明显愣了一下,他的担忧有关萧恒,不然怎会如此反应。
“雨深,我知道,”煜景摩挲着柳雨深柔嫩的手背,“萧恒毕竟是你的小徒,看着他死在自己眼前,你的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都是我的错,没能早些发现端倪,”柳雨深垂眸看着煜景,“不然你又怎会对他拔剑相向。”
柳雨深又接着道:“我知道你恨他,纵使他拿去了你体内的五情双生,可我也不会在你面前为他说一句话,我与他师徒缘尽无续。”
“师尊,我知道您心肠软,也会一直记得他的好,今日他以死救我,您是不是不恨他了,或者说...您早就原谅他了吧。”
柳雨深明显又愣了一瞬,道:“你...”
“师尊,您就是善良本身,”煜景笑了笑,“当您知道他就是害我之人,虽然非他本意,可您还是没有选择亲手杀了他,您是不忍心吧,毕竟您当了他师尊那么多年,怎会没有感情。”
“煜景,今日你怎能次次猜中我的心思,”柳雨深突然加重了语气,“倘若他有心害你,我也绝不放过!”
煜景的嘴角漾开一个笑容:“那怎么说师尊您就是善良本身呢。”
柳雨深被他的笑容感染,不知不觉的,也扬起了嘴角。
夜色沉寂,屋外寒风侵袭着木舍,屋内红透的炭火耀着它的那一片天地,偶有火星子扬起,片刻之后散去,白粥已然凉透,二人未喝一口便歇下了。
翌日,天边泛起鱼肚白,煜景早早起床,坐在塌边,看着榻上还未睡醒的人儿,他的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却从不敢奢求的生活,而如今这只是个开头,以后他两的日子还长着呢。
柳雨深悠悠转醒,只见一双依旧如星辰般的眼眸正看着自己,浅浅的笑着,煜景将柳雨深从榻上扶起来坐着:“雨深,渴不渴。”
柳雨深轻轻摇头,他正准备下榻,却被煜景阻挡,他抬眸望着眼前人。
煜景道:“雨深,我们名正言顺可好?”
柳雨深不知是还未清醒,还是一时间没明白煜景的意思,他明显怔住了,随后抬眸看着他明亮的眸子,他此话何意?
他们名正言顺?
拜堂成亲?
喜烛红榻?
还是...
他不知道,但是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煜景说的正是他内心深处的希冀,这种直觉极为强烈,心口好似汹涌的海浪不停敲打着山壁,他愣了半晌,煜景也没打扰他,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回应。
煜景试探性的又轻声问道:“雨深,你是...不愿意吗?”
起初那般诚挚明亮的目光,在此刻瞬间暗淡了下来,柳雨深立马开口:“我愿。”
一抹温暖的笑容在煜景的嘴角漾开,他笑得像个孩子,柳雨深看着他的模样,也扬起了嘴角,他将准备好的热水端到柳雨深面前,他洗了把脸,随后煜景将他带到木舍外。
二人迎着晨曦,来到一处稍微空旷的地方,跪了下来,煜景侧过脑袋看着一袭雪衫的美丽男子:“师尊,你我今日便向上天跪拜,从此以后你生死属我,我,亦属于你,拜过之后,我就唤你的名字,不再唤你师尊。”
柳雨深浅浅一笑:“一切都听你的。”
一拜
二人双双叩首。
再拜
相思有处寄。
三拜
从此无别离。
随后同时站起身子,煜景牵起柳雨深的双手,柔声道:“雨深,没能给你一个隆重的喜宴,你会不会怪我?”
...
煜景见柳雨深迟迟未给回应,正欲再次开口。
“会。”
煜景以为柳雨深回答的定是他心中所想,没曾想截然相反。
“啊?”煜景颇为讶异,随后又道:“雨深你看啊,若是大操大办,那肯定得请乘云阁的人来吧,还有大师兄的母亲也得请吧,你确定乘云阁的人会来?”
柳雨深松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雨深,我还没说完呢,”煜景追在他的身后,快步跑到他的身边,“雨深你走那么快干嘛?”
煜景话音一落便拽住柳雨深的手腕。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谁稀罕你办婚宴!”
这话一出,煜景懵了,心下思忖:不是为了婚宴的事儿怪我吗,怎么又不是了,弄得他一头雾水。
他此刻半字未言,生怕说错,柳雨深更气,他便等着柳雨深开口。
二人立在冷风之中,虽说风势不算太大,可空气中的寒意也不容小觑。
“倘若五情双生一辈子都在你体内,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与我拜天地了是吧?”
自己多年的心思竟被柳雨深一语道破,他的却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毕竟邪物伤身,他怎知自己能活几时,所以他根本不敢向柳雨深说出任何承诺,在他的世界里,一辈子也许是一年,两年,贪心一点三五年,说不定他就被五情双生折磨致死,而柳雨深却能活很久很久,虽说二人早已成了道侣,可还是差了这最后一步。
“雨深,不要生气,”煜景一步跨到他跟前,牵起他的双手,“我害怕...我害怕不能与你携手白头,所以我不敢。”
“那你为何招惹我?”
“我喜欢了你很多年,久到我自己都忘了时间。”
他说的极为笃定,诚挚,是啊,爱了两辈子的男人,可想而知他对眼前人的深情,到了哪个地步,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柳雨深道:“算上今日,你我认识也就十余年,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一样。”
“是啊。”
简单二字好似呢喃,柳雨深也不再阴沉着脸,反而笑了出来:“瞎说什么呢,我们回去吧。”
柳雨深完全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儿。
二人一同朝着木舍走去,煜景问:“你相信人会死而复生吗?”
柳雨深微怔,继而开口:“那一定用了禁术吧。”
他说的不以为意,而煜景却道:“他没有。”
柳雨深驻足侧过脑袋看着煜景,煜景也迎上了他的目光,他的眼中有着一丝困惑,煜景转而笑了笑:“快下雨了,我们早些回去吧。”
二人携手走向木舍。
柳雨深突然问道:“你方才说若是办喜宴,鹤轩的母亲你也得请?”
“哦,忘了跟你说了,我小时候差点被饿死,还是宁伯母路过给了我一篮水果,若不然雨深你到如今还是孑然一身。”
煜景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柳雨深的脸瞬间阴翳,此时几滴雨点落在他的脸上,他使劲挣开煜景的手,快步进了屋子,来到桌边落座,煜景紧随其后,坐在他的对面,柳雨深抬眸瞪着煜景:“你坐过来干什么?给我出去!”
“好啦,别...”
他刚想要握住柳雨深放在桌上的手,柳雨深瞬间抽回手去,煜景握了个空:“你方才的意思就是没有你,我就没人要了是吧?”
“哪里,哪里,”煜景绽开一个笑容,“我的雨深如此优秀,不知天下有多少人想要代替我的位置。”
“油嘴滑舌。”
柳雨深说着便站起身子,一个巴掌落在煜景手臂上。
“啊。”
煜景大叫一声,赶忙捂着被打痛的手臂,委屈巴巴的望着柳雨深,柳雨深抬脚便朝着门外走去。
“雨深去哪儿?”煜景捂着手臂回头问道。
“你方才肚子不是在叫吗?”
柳雨深头也不回的说完便离开了屋子。
煜景望着消失在门口的雪色身影,抿嘴笑笑。
接下来的几日,因为下雨的缘故,他们从未离开过木舍,二人的小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充实而美好,简单而幸福,对于别人他可会看眼色了,而在柳雨深面前,他依旧死性不改,以调戏柳雨深为乐,总是那么肆无忌惮,而柳雨深次次都是因他而笑,因他而怒,总而言之,彼此就是自己命中不可或缺的一束光,永耀着对方。
柳雨深拉开门扉,凛冽的朔风相较于前几日的阴雨天有过之而无不及,刺眼的阳光落在他的衣袍上,衬得他的衣裳如雪一样洁白:“我们回去看看子舟吧。”
“哦,也对哦,”煜景来到柳雨深身后,这才后知后觉,“一年多没见我儿子了,他肯定还跟以前一样可爱。”
“你还知道他是你儿子?”柳雨深头也不回的跨出房门。
“雨深,你等等我。”
煜景赶忙跟上柳雨深的脚步。
二人刚走出木舍不远,便看见一袭灰白斗篷的男子抱着一位约莫五六岁的孩童从山后走了出来,煜景赶忙迎了上去。
“爹爹。”
男子怀中的孩童大声朝着煜景唤道。
待到煜景快要走近,孩子倏地从宁易怀里跳到煜景身上,紧紧的抱着他的脖颈不肯松手,眼泪瞬间爆发:“爹爹,我好想你啊,你都不想我吗?”
他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哭腔在煜景耳边响起,煜景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我的宝贝儿子,爹爹也很想你啊。”
“你哪里想我啦?”子舟言辞有怨,瞬间松开抱着他脖颈的手,撅着个小嘴,“这么久都不回家,我感觉有好久好久没见过爹爹了,差点都忘了你的样子,你还骗我说想我。”
子舟的小脸还挂着泪痕,此番言词堵得煜景哑口无言。
宁易取下肩上鼓囊囊的包袱,走到柳雨深跟前:“师尊,弟子带了些子舟换洗的衣裳。”
柳雨深接过衣裳:“外面冷,我们进屋坐吧。”
“不了,师尊,弟子得尽快回去了。”
片刻后,柳雨深悠悠道:“好,一路小心。”
宁易转身离开,子舟在身后甜软软的说:“义父,我过几天就回去陪你。”
宁易停下脚步,可他并不打算回头,他的一抹笑容出现在脸上,随后便抬脚离开。
“煜景爹爹,放我下来。”
子舟扭着身子恨不得立马挣脱煜景的怀抱,煜景还是第一次听他喊爹的时候前面带着自个儿的名字。
煜景脸现疑惑,将他放了下来:“你干嘛叫我煜景爹爹?”
子舟并未理他,直接两步跑至柳雨深跟前:“爹爹,你可以抱抱我吗?”
柳雨深蹲下/身子,摸了摸他圆圆的脑袋,浅浅一笑,继而将他抱了起来,转身往木舍而去,煜景跟在身后:“你以前不是叫玄镜长老吗?何时改口喊爹了?”
子舟趴在柳雨深的肩上,将脸侧到一边:“不告诉你。”
煜景跟子舟说话间便回了木舍,而躲在山后的宁易,将一切都听在了耳中,他嘴角的笑容很浅,很浅,若不注意细看,定是看不出的,其实当他猜到他哥跟萧恒的关系那会,他就想到了煜景跟师尊的事儿,他不会去责怪任何人,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就如自己爱媛媛是一样的,只是他们爱的那个刚好跟自己同为男人而已。
“师尊,煜景,我祝福你们。”
虽然这座山挡住了木舍,可宁易还是望着那个方向小声的说了出来,而后离开了观雪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