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骄阳》饭糕

7、一起前行

　　“……我们，要去哪儿呢？”

　　直到卡纳尔的身影远得看不见时，我才茫然的看着四周，问道。

　　我们两人此时已经置身于城市的郊外。

　　“哪儿都行。”

　　“……真的不回哈珀那里吗？”虽然知道这话很煞风景，但我还是心中憋着一股气，便问出了口，“卡纳尔已经死了，你所有的障碍都没了。”

　　现在离开斯洛利亚王国，等于抛弃了一切。

　　不仅是王位，连贫民窟的生活也回不去了，去了异国连身份证明都没有，今后的处境可谓是进退两难。

　　雷欧沉默不语，只管继续向前走。

　　“雷欧，听我说。”

　　雷欧停下了脚步，漂亮的绀色眸子不耐烦的看向我。

　　趁这个间隙，我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手肘用力砸向他的胸口。

　　雷欧显然没有防备，结结实实的吃下了这一击。

　　呜咕！他闷哼一声往后倒去。

　　本以为他至少能让他安分一会儿，但雷欧在往后摔的瞬间，以极快的速度握住我的手腕。我差点被他拉倒，勉强稳住重心后，下一个瞬间雷欧又来了一记扫堂腿。这下我彻底失去平衡，跟着雷欧一起倒向地面。

　　偷袭的优势会彻底丧失殆尽的！

　　我不甘心的咬了咬牙，下了一着险棋，两人落地的时候，我用手腕狠狠压在雷欧的脖子上。

　　雷欧却反手一推，将我压在下面。比力气的话，雷欧有压倒性的优势，我马上往前翻了一个跟斗，与他拉开了距离。

　　——可惜，雷欧在我脱身后就后跳，然后向我扑过来，最终把我按到了地上。

　　啊，完了。这下要30连败了。

　　顺便说一下，我们总共只进行了34场胜负。

　　“都到最后了，还是一场都赢不了。”

　　“不是最后。”雷欧撇嘴，“还有，开始的那下偷袭，你完全可以把我杀掉。”

　　“……真能下得了手就好了。”我无奈地喃喃道。

　　雷欧也没打算和我计较，把手移开，放开了对我的拘束。

　　“卡纳尔是对的，”败也败了，我干脆呈“大”字型的姿势躺在草地上，“就算那天被送到贫民窟的不是你，是卡纳尔，我也会选择救他。”

　　我站起身，绕到他身前：“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卡纳修·克利亚德。”

　　“我叫雷欧，这是你给我的名字。”他瞪了我一眼。

　　我没有理会他：“你不该和我在一起，我不懂什么是爱，也不懂要怎么给你爱。”

　　“……佐伊，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对王室有如此强烈的好感？”

　　我犹豫了一会儿，缓缓说出了我自己的故事：“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伦纳河的岸边，那个时候正巧是万灵节，举国上下都很欢腾。我靠着偶然的机会从贫民窟偷渡出来，那时我以为河对面是天堂，是个人人都能吃饱喝暖，富丽堂皇的世界。”

　　万灵节是帝国的国祭，在万灵节当天，王族会全员出席，普通市民得以在那天瞻仰王族的尊容。而它举办的地点在伦纳河河畔，所以刚上岸的我才能撞见雷欧。

　　“我在万灵节时看到你时，你坐在高高的抬轿上，周围拥簇着穿着华丽的人民，他们都笑得十分幸福，而你一脸无聊地俯视一切。”

　　“日光渐渐的把你笼罩起来，仿佛是降临人间的天使。我从来不知道，居然有人能那么的——璀璨动人。”

　　等我反应过来时，神轿早已离开。我头一次恨自己的无力，连越过河畔的力量都没有。

　　我想再看他一眼，就算是死也想。

　　“……”想起过去的自己，雷欧一脸尴尬，“是吗，我也有过这样的时期……”

　　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听到你被卡纳尔重伤然后送到贫民窟的时候，我高兴的不得了。一想到能见到你，就连心都雀跃了起来。”

　　“……我让你失望了吧？”雷欧苦笑道。

　　“没有！”我反驳道，“我眼中的卡那修永远都是高贵的。”

　　“我是雷欧，”雷欧再次强调，“卡那修死了，那个骄傲的王子已经不在了。”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我想道。

　　那时看到的身着华服，一脸刻薄的少年，的的确确存在过，谁也无法否认。

　　雷欧却不认同这样的想法，他捂着胸口，缓缓述说道：“血色之夜后，我被扔到贫民窟，一直过着地狱般的生活。那时我什么都不相信，我不敢承认自己已经不是王子的事实，不敢想象自己回不到以前的生活。但是现实是残酷的，疼痛无法消除。从王族掉到贫民窟的生活，一度把我折磨疯了。”

　　“直到……你把我救下来，”他说道，“但之后我还是没有停止否认现实，成天活在虚幻当中，什么事都不做。”

　　我想了起来，我把雷欧救回来后，照顾他比照顾婴儿还要费劲，喂给他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没事就摔四周的家具泄愤，也不会自己洗澡，要定时给他清洁身体。

　　我没日没夜的照顾他，经过一年多他才渐渐缓过来。

　　“你教会我如何生存，如何努力，如何获得幸福。”

　　“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人是你，佐伊。”

　　“我爱你。”

　　“……”我沉默了，“就算我不爱你？”

　　“你也爱我。”

　　“为什么，你可以肯定我是你爱的人？”我问道，“是因为我和你朝夕相处？还是因为你没得选？”

　　“都有。”他说，“你曾是我唯一的选择，现在是我唯一的爱情。”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懂，我清楚，我明白。

　　我曾无数次这么想过，要是当时来的不是雷欧，是卡纳尔，说不定我也会爱上他。

　　但现在陪在我身边的，确确实实是雷欧。

　　“我不想要王位，”雷欧说道，“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

　　“……你这笨蛋！”我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带上了哭腔，“出国后有追兵该怎么办，你为了保护我死了怎么办！”

　　“我不想你死在我面前啊！”

　　我哭喊的声音一出，才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我们两个都是傻瓜，明明处处在为对方着想，却又否认自身的幸福。

　　爱是什么，从没有人告诉我。

　　我曾以为，爱是一个眼神，一块面包，一场救援，爱是让对方幸福的东西。

　　雷欧的身边充满了爱，认为爱是宠溺，爱是陪伴，爱是花销，爱一定要给与对方什么。

　　所以我们才如此笨拙。

　　借着让对方幸福的借口，理所当然的违背对方的意愿。

　　缺乏爱的我，充满爱的他。

　　即使我们截然相反，也能携手共进吗？

　　“不要怕，佐伊，我会陪着你。”

　　“……永远不要离开我。”

　　“我答应你。”

　　在这片荒野中，我们的心意终于交融在一起，从此密不可分。

　　三年后。

　　洛伦特自治州的一家地下酒吧里。

　　金发男侍应生和一位银发女郎坐在一起。

　　“维克托里特·哈珀整顿了贫民窟，改名为新西区。”我坐在摇椅上，一边摇晃一边读着新鲜的情报，“哈珀即日起正式继位为新国王，克利亚德王朝更名为哈珀王朝。”

　　“老头子干得不错嘛。”雷欧站在吧台后，擦拭着玻璃杯感慨道，“没想到他会流放达德，真是果断，这下克利亚德王朝彻底改名了啊。”

　　“哈珀的儿子成了王子啊。真是可惜，我们的儿子本来也能争一争的。”我喝了口酒。

　　“你真是念念不忘。”雷欧白了我一眼。

　　“嘻嘻，开玩笑的啦。”

　　在那场政变风波后，我和雷欧便偷偷潜入邻国，经过一段时间的迷茫期后，我们操起了老本行，干着走私和护卫的工作。

　　攒了一些钱后金盆洗手，开了一家小小的酒吧，每日都略有盈余，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期间，我们还有了一个孩子。

　　是我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幸福生活。

　　“哈珀的儿子娶了个妃子，现在正在举办庆典，”雷欧拿起情报，也读了起来，“佐伊，我们也来举行一场婚礼吧。”

　　这三年我和雷欧一直在为生计奔波，都没有正式结婚，但……

　　“没必要吧。”我说道。

　　但雷欧却不由分说的拿出抽屉里的圣典，他拉起我的手，和我面对面站在一起。

　　“我问你，佐伊。”雷欧摊开圣典，严肃的说，“无论顺境或逆境，贫穷或富裕，健康或疾病。你都愿意作为我的妻子，和我一起欢笑一起哭泣，毫无保留的爱我。
　　直到永远吗？”

　　雷欧还是这么喜欢仪式感，就配合他吧。

　　“……我愿意。”我微微笑道，“我发誓我将永远爱着你、珍惜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雷欧放下圣典，将手绕到我的脖子后，我和他的额头抵在了一起。

　　他绀色的双瞳与我相交，就像初遇他的那天一样，明媚、温暖。

　　像我从未奢望能享受到的阳光一般，给我活下去的希望。

　　他的温度通过掌心传递过来，我心中的空洞逐渐被满足所填补。

　　一个吻落在我的唇上。

　　如果和雷欧一起并肩前行，即使跨越天涯海角。

　　这份幸福，也一定不会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