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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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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禁生活的待遇很好。
我枕在纯棉编制的松软枕头上,身上盖着丝绸被单,像个晒太阳的哈巴狗似的慵懒的躺在床上。
床榻旁边的桌上放着焗蜗牛和香煎羊排配红酒,蜗牛精巧的放在一个一个凹起的盘子中,焦棕色的羊肉配上香甜的酱汁,散发出腾腾热气。
“皇室规格啊……”
我看着这诱人的美味,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上金碧辉煌的大吊灯,喃喃自语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现在我身无分文,孤立无援,只等着被做成听话的傀儡。
唉,我只是个送货的而已,没想到一直以来西迪都在算计我。
……不,他算计我姑且还是想到了,只是他图谋居然这么大。
……为什么是我呢?难道西迪就是随便选了个人?国家政变这种庞大的计划应该选个更听话的棋子吧。
还是说,他的最终目标并不是我……?
我脑海中浮现出了雷欧的身影。
我和雷欧真的是因为偶然才被分到两个阵营去的吗?西迪又在其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呢?
唉,不懂。
完全猜不透那个娃娃脸的脑回路。
我自暴自弃地垂下头。
“但是,不能放弃。”我用力揉了揉额头。
就这样认命的话,我注定会成为炮灰。
达德和哈珀不一样,他非常想当国王,想得不得了。艾瑞恩公主——也就是我,只是用来对付国王的牌坊而已。
一旦政变成功,国内局势稳定了,我这个“王女”就失去了价值,他马上就会让我“病逝”,然后自己坐上王位。
所以,一定要逃出去!
我翻开被子跳下床,“蹬蹬蹬”地走到桌前,叉起羊排狠狠咬了一口。
该死的好色亲王,我绝不会乖乖听你的话!
……
……
吃完午餐后,我仔细检查了房间,房间是完全封闭的,能进出的地方只有门和窗。窗户离地面不高,但从外面锁住了,而且楼下有士兵在定时巡视。
门则是守着两个卫兵,就算是去厕所,也形影不离的跟着我,实在是烦人。
我身上的东西都被克利亚德的人搜走了,一个不剩。
我把贴着门的头挪开,在屋里巡视了一圈,拆下墙上的花圈。花圈是用铁丝串起来的,我掰开铁丝,做了个简易的□□。
我很有自信的弹了弹铁丝□□,就凭亲王府这种程度的锁,可锁不住贫民窟的小贼猫。要是能绕开巡视的人,我分分钟就能溜出去。
但最难的点也在这里,想无声无息的绕过守卫是不可能的。
我蹲到房间角落,在脑内谋划计策。
计划一:砸窗,扔出烟雾弹,吸引守卫的注意力,乘乱溜出去。
计划二:搞出个大动静,然后躲在床顶这些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让他们以为我溜出去了,等守卫撤了再偷偷溜出去。
但是都不太现实……
无论哪一种,一旦失败就会让他们更加严密的看管我,必须计划周密才行。
不过幸好,我提前留了一手。
“门外的两位!”我敲了敲门,“我想上厕所,可以带我出去吗?”
于是,我走上了走廊,两个守卫一前一后跟在我身后。
“两位,你们在这工作多久了?”
两个守卫板着脸,像对待犯人一样押着我,“别废话,快走。”
我眨眨眼,当机立断。
用力撞上了前方的守卫,拔出他腰间的小刀,用刀柄敲他脖子,将他弄晕了。
“你想干什么!?”另一个守卫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似乎没想过我会逃跑,显得相当松懈,才这时想拔出武器,可惜已经晚了。
我一脚踢在他肚子上,守卫弓起身子,蹲下干呕了几声。
“你……你逃不掉的……”昏倒前,他还留下了一句话。
我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他躺到地上,彻底没了声音。
解决完两个麻烦后,我迅速跑向了北方的房间。
在上船之前,我在油布包上喷了香水,那个香水是我的特制品,味道淡但很有粘着性,我亲眼看见伊莲缇拆开了油布包,所以她肯定会黏上那股味道。
只要跟着这股香味,就能找到她出去的道路!
我心情变得明朗,顺着味道一路摸了过去,却到了一个房间前,我左看看右看看,香味就是延续到了这个房间。
难道里面有秘密通道?这可麻烦了。
不过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
我拿出自制的铁丝□□,轻易撬开了房门。
首先冲入我鼻腔的是难以忍受的恶臭,残羹剩饭和腐烂的瓜果蔬菜混在在泔水桶里发酵。地上到处都是黑黑的腐烂痕迹,我怀疑这地板的黏性能把我鞋子给粘掉下来。
我捏起鼻子,巡视着周围。
看来这里是垃圾场,亲王家一天的厨余垃圾都堆积在这里,旁边几个洞口就是丢弃用的管道吧,看来他们会使用这个把垃圾倒入伦纳河。
这么说,我跟着管道滑下去就能逃出去了?
但是……
看着正散发难以言喻的臭味的管道,我沉默了。
身为人类的尊严正在极力抗拒。
但也只能做了,我恨恨的咬牙,捏住鼻子走近了它。
至少……找一根干净点的管道吧,毕竟垃圾场里不仅有食物,还有其他生活垃圾。
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翻找着。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找到了。
垃圾场深处有一个地方堆满了染了墨水的羊皮纸和肮脏的日用品。旁边安放着一个熄灭的火炉,里面布满了燃烧后的余烬。
火炉后面连接着一个管道,尽管里面都是灰尘,但勉强能让人接受。
我松了口气,这下得救了。
正当我绕到垃圾山的前方时,不知怎么的,将目光落在了堆满羊皮纸的小山上。然后这一眼后,我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最上面的一张羊皮纸上居然写着西迪的大名!
尽管心中清楚现在没时间了,但我还是忍不住把它拿了起来。
这是一份计划书,上面详尽的写着金麦穗商会的发展计划。
我抽了抽嘴角,又从小山里抽出另一张,这张上写的是农具的改进方案。
“混蛋!”我气得把羊皮纸都扔到了地上。
全都是这些年西迪让我做的事!
一想到西迪躲在这豪华宅邸里,一边享受美食,一边偷偷规划我的人生,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生了一会儿闷气,压下了情绪。准备去管道处偷偷溜走时,忽然余光瞥到了地上的羊皮纸。
再次停下了脚步。
还是刚才的羊皮纸,只是被翻到了反面,上面写着西迪的个人情报,他黑白的头像也被画在了上面。
羊皮纸上画着的人蓄着胡子,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神色看起来十分市侩。
我目光呆滞盯在黑白的头像上,喃喃自语道:
“这个人是……谁?”
……
……
同一时间,王都的公爵宅邸处。
白色的货船停泊在港口,在它的甲板前围上了警戒条。频繁来往于两岸的船港,现在也沦为了壮观的背景布。
港口被完全封锁了,别说靠登船了,就算是靠近河边也会被当作可疑人物逮捕。
从远处港口到这座雄伟的金红建筑,都是哈珀公爵的所有物。
而不远处的白色建筑则是克利亚德亲王的地盘,其中间还住着不少男爵或伯爵。
这些地盘分布就像国家势力的略缩图,使贵族区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
雷欧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洁白干净的天花板。
门外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他不紧不慢地整理好了衣服,打开了房门道:“有事么?”
来人是一个有贵族气息的中年男子,精悍的肌肉包裹着亮银色的铠甲,一看便是经过火与血淬炼过的战士,铠甲上雄鹰的纹章正是哈珀公爵家的象征。
他熟络的向雷欧行了个礼:“昨晚睡得怎么样?”
“托您的福,一夜未眠。”
雷欧毫不留情的讥讽着。
中年男子——哈珀公爵道:“明天我让人给您换一床新的被褥。”
面对公爵这样恭敬的态度,雷欧却连眉毛也没动一下:“我让你去办的事完成了吗?”
“很不巧,我的人没有赶上,到的时候她已经被带进亲王府了。”
雷欧抿起嘴唇,把头撇向了一边。
“我会全力营救那女孩。”
“你在十五年前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可你永远都迟到一步。”
哈珀坚毅的表情出现了些许难堪,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您是克利亚德皇室仅剩的直系血脉了。”
雷欧却勾起嘴角:“仅仅数百年的皇室血脉,有传承下去的必要吗?”
哈珀额头青筋暴起,却还是忍耐了下来:“卡纳修!认清你的身份!这是皇家的宿命,自你出生起就无法逃避这份责任!”
雷欧眼中也燃起了怒火:“被卷入无聊的权利斗争,兄弟阋墙,父子相残,连喜欢的女孩都保护不了!这就是你所谓的皇家的宿命吗!”
“我说过,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但愿吧。”
雷欧冷笑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
……
……
翌日清晨。
离港口不远处,有一座废弃的仓库,仓库四周杂草丛生,油漆经过风吹日晒早就变了颜色,贴在墙上随风摆荡。仓库里堆满了建筑材料,长条形铁柱横七竖八堆在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灰尘。
这个仓库因为地理位置偏僻,仓库主人又没有钱修缮它,所以就这么闲置了下来。平常没人接近,是隐匿的绝佳场所。
外面传来了清脆的鸟鸣声,清晨的阳光从狭小的铁窗渗入,落在我的斗篷上。
几只老鼠在钢筋中飞快地穿梭,寻找着食物。有一只跑到了我的身边,抬头用鼻子嗅了嗅。
我察觉到动静,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一个挺身坐起,引得身旁的钢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老鼠吓了一跳,飞快地跑走了。
“……”揉了揉额头,我掏出怀表,“……清晨了啊……”
唉,昨天我还睡在亲王府柔软的床铺上呢,人生真是大起大落。
那天从垃圾场跳下管道后,我便顺着管身滑入了伦纳河,尽管不是冬天,河水还是冷得吓人。幸亏我水性很好,总算游到了岸边。之后我回到埃斯特的一个秘密据点,换掉身上湿透了的衣服,又在附近找了个废弃仓库过夜。
总之现在贫民窟是不能回去了,埃斯特肯定是和西迪一伙的,回去简直是自投罗网。但出城也不现实,看街上的架势,恐怕贵族区已经被戒严了,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
但,还有一个地方可去。
哈珀公爵府,只要能到那里,我就还有活路!
哈珀公爵府离克利亚德亲王府只有两公里左右,但实际上想跨越过去,难度不亚于登天。
贵族区是呈扇形分布,王城在最中心,亲王府处在王城的左侧,所以左侧区域住的基本都是克利亚德派的贵族。他们就像一堆互相纠缠在一起的毒蛇,任何一个误入他们领域的人都会被死死绞住,最后被吞入腹中。
现在这个情势下,没人会喜欢墙头草,只要是贵族就一定会站队。所以平时都乖乖呆在自己的领地的贵族,这次都千里迢迢的从领地回来,聚集到首都以表忠心。在这种情况下,亲王府附近的安保力量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
而哈珀公爵府则在王城右下侧,那里是公爵派贵族的聚集地。哈珀和克利亚德势不两立,所以也更不能轻易越界,任何一方轻举妄动都有可能被视为挑衅行为,导致内战提前打响。
所以尽管只有两公里的距离,但想跨越过去却难如天堑。
虽然我知道一些暗道,但在这么严格的巡视下,翻车的概率是很大的。
要赌一把吗……
我咬唇,心中十分纠结。
但在原地权衡了利弊后,我只能做出了决定。
我要去哈珀那里。
毕竟亲王他们并没有给我留下选择余地。
万一失败了,我就自尽。
暗暗下了决心后,我踏上了去公爵府的路程。
……
……
我从行李里掏出一套衣服,这是贵族女子常穿的紧身连衣裙。穿着它不仅不会让人起疑,还方便战斗。
然后把银发挽起,卡上发夹。最后我整了整衣领,走上了街道。
虽然河的对面被贫民窟的人统称为贵族区,但实际上平民的数量是占了绝大多数的。
即使是亲王府也免不了有平民流动。
我所在的伦纳河河畔就是平民的聚集地,这里有条通往王城的大道,道路两旁开满了各种各样的摊铺,十分热闹。
我躲在小巷里偷听他们的对话,这里的小巷肮脏又凌乱,像是城市的缝隙一般,给了我一种安心感。
“这几天盘查真严啊。”水果铺的老板娘说道,“上周开始就一直有人巡逻,陛下也真是的,都不管管过亲王。”
“是啊,真够呛的。”对面的卖饰品的男人附和道,“亲王大人不好好在家享乐,来打扰我们生活干什么。”
“我听说亲王又向陛下要求加税,哈珀公爵狠狠批评了他……”
老板娘喋喋不休地说着八卦,男人也适当附和了几句,我在后面偷听到了不少想要的信息。
听了一阵后,没有什么新信息,那么也是时候该出发了。
我知道的一条密道就在附近,但理所当然的有士兵巡逻。我屏息蹲在小巷,偷看外面士兵的行动,寻找可乘之机。如果实在不行,只能慢慢摸出他们的巡逻路线,然后钻空子了。
正当我这么我这么思忖着时。
忽然,毫无预兆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我猛然发现,有一双手盖在了我的眼睛上,遮挡住了我的视线。
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油然而生,像冰块滑过脊背一样,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第一时间挣脱了这双手,然后一个鲤鱼打滚,往后翻了几米远。
我抖了抖手,小刀滑到了手掌里。
“佐伊,好久不见。”对方维持着捂住我眼睛的姿势,双手摊开,笑嘻嘻地说道。
——是西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