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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一】妖之祸 ...

  •   傅云疏把谢必安放在云头上,听到他的话,眼中满是诧异:“我讨厌你?”

      谢必安捂着被打歪了的鼻子:“你喂我吃辣椒,摘我眼罩,故意逗我笑害我被人发现,无故受一顿打。你讨厌我可否来个痛快的,别这么折磨我呀……”

      傅云疏愣了愣,沉默着拿开了他的手,仙力注入伤处。一阵清凉过后,谢必安从猪头三变回了人形,心惊胆战地看着傅云疏。

      “我不讨厌你,也不是想折磨你,我以为你喜欢人间。”傅云疏垂下眼,“抱歉,我多年未曾来过人间,没考虑周全。”

      “尊上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回酆都好生待着就行。人间什么的,等少玄有空可以带我来。”谢必安揉了揉恢复原状的鼻子。

      傅云疏欲言又止。半晌,他从云上站起来:“罢了,你回去吧。”

      “谢尊上饶我狗命。”谢必安挤出一个笑脸,从云上跳下去,返回了黄泉。

      傅云疏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良久,揉了揉眉心。

      半柱香后,傅云疏又去了阎罗殿。仙界尚有大把的事务要处理,但他却觉得没有一件比处理目前的状况更为棘手。

      挥退他人,殿中只剩他和阎王二人。一盏香茶冒着氤氲热气,傅云疏是喜茶之人,纵不需饮水,也可日饮八杯茶。然此刻他却敲着杯盖出神,没有饮茶。

      傅云疏道:“阎罗,本座到底哪里做的不对?为何少玄能做的,本座却做不了?”

      阎罗道:“尊上,少玄和你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否则他也不会出现在冥府。”

      傅云疏眼神黯然:“过一阵子等必安适应了,本座会让范少玄永远消失,那时本座便不会如此头痛了。”

      阎罗沉默了一阵:“你今日和必安碰上什么事了?”

      傅云疏把经过说了个大概,阎罗越听越头疼,无语凝噎:“你简直,让我找不到词来评价。”

      “给你一次直言批判本座的机会,过期不候。”

      “你这是典型的‘我觉得为你好’的心态,丝毫没有考虑他的想法。”阎罗看到他眼中的茫然,“举个例子,必安喜欢人间,但未必时时刻刻都想去人间。就算他现在想去,他可能喜欢游山玩水,或者喜欢观赏古迹,而未必想去长安,你明白么。”

      傅云疏点点头。

      阎罗继续道:“你托我去问他的喜好,他只是我手下阴官,岂会跟我推心置腹。你想让他开心,还是放下架子,真诚一些才是。”

      傅云疏觉得有些道理,刚要说话,阎罗又道:“还有一点,你在仙界一言九鼎,说什么是什么,训人也训出毛病来了,对他说话可不能那样,得委婉一些。”

      傅云疏端起茶杯饮了口茶,撑着太阳穴叹道:“难伺候。”

      “世间情爱本就如此,尊上还是好生琢磨琢磨。”

      谢必安最近总觉得傅云疏如影随形,去人间勾魂走过黄泉路,也能看见硕大的一条冰龙盘旋在彼岸花海里打瞌睡,把在此处等人的小鬼挤得缩在犄角旮旯里。

      他想着要不要悄声走开,龙却睁开眼。花海中蒸起大雾,傅云疏变回人形,躺在花海里,侧身撑着头,对他招了招手。

      不得已,谢必安把魂交给鬼差,走进了花海,在他身边坐下:“尊上,你又来了。”

      “嘘。”傅云疏示意他小声,“以后不要这样喊我,换个称呼。”

      “那怎么喊?”

      “我没名字么?”

      谢必安一愣:“你让我喊你名字?”

      “嗯。”傅云疏的面纱在花香薰风中轻摇,“我不想让你因身份而紧张。”

      谢必安想说再怎么改称呼,也改变不了身份的差距啊……他又不敢反驳,尝试着改口:“傅、傅……”

      还没喊出口,冷汗又先下来了。

      “不要带姓,唤名即可。”

      “云疏……”谢必安打了个寒颤,“不成不成,我总觉得这样喊你下一刻我就得掉脑袋。”

      “你是鬼身,脑袋掉了也能再长出来。”傅云疏道。

      谢必安无语:“就算如此,能不掉还是尽量不掉。”

      傅云疏眨了眨眼,思索片刻。烟尘腾起,他身上的海蓝袍变成了玄色如夜的长衫,一头流银长发和深蓝龙睛也成了墨黑。他摘下雪纱,露出了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你你你你你干嘛变成少玄!”谢必安惊道,“快点变回来!”

      傅云疏撩起一缕头发放在眼下看了看:“你不喜欢这样么?变成范少玄你应当不会再怕我了。”

      “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变化,我怎么可能认不出谁是谁,真当我是瞎子么!”谢必安捂着眼道。

      他简直猜想不出傅云疏的脑子里都藏着些什么奇哉怪哉的想法。看着那张和范少玄一模一样的脸,他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我求你快点变回去!”

      傅云疏叹了口气,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好了,睁开眼吧。”

      谢必安从指缝里看到他变了回去,才把手从眼前拿开,重新系紧松散的冰绡:“求你以后别这么吓我,我心脏受不住。”

      “你一直带着玉净冰绡,会难受么?”傅云疏指了指他的眼睛。

      “一开始难受,习惯便也就那样了,只是看物还是有些糊。”

      傅云疏伸出食指覆在他眼前,缕缕冰凉从指尖渗透入瞳,谢必安不敢动弹:“你这是干嘛?”

      少顷,傅云疏收回手指,移走了他的冰绡:“我用术法遮了你的鬼瞳,从今往后可以不用戴这东西了。”

      “真的?”谢必安立刻跑到旁人面前转了一圈,没有鬼被他吓晕,揉了揉眼睛,终于开怀笑了一回,“多谢尊上!”

      “叫我什么?”

      “云、云疏。”

      叫完这个别扭至极的名字,谢必安局促不安,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搁。傅云疏却很满意,正对着他笑:“真乖。”

      谢必安满头汗:“这是形容我的词么……”

      花海边,一个白裙赤足女子踏香而来,在黑暗的天空下,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淡淡荧光,正是傅云疏座下八仙之一,夫诸天九。

      天九走到傅云疏身边,屈膝拜道:“尊上。”

      傅云疏皱皱眉:“你来做什么?”

      天九丝毫没感觉自己被嫌弃了,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妖神境出了乱子,请您即刻去一趟。”

      眼瞧着有点进展,却要被打断。傅云疏不悦道:“什么事?”

      天九道:“穷奇与饕餮不满妖君,在妖神境大打出手,甚至打到了无相海上。妖君向长生天求援,阿九才来寻您。”

      “找死。”傅云疏站起来,拂去衣襟落花,“必安,我改日再来。”

      “啊,好。”谢必安也不知道他改日再来做什么,忙站起来目送他离开。天九化作原型,俯下身去,傅云疏坐上了她的背,足下起云,飞离花海。

      嘿,如花似玉的天九竟然是傅云疏的坐骑,这人也太…焚琴煮鹤,不解风情。

      无常府中,范少玄伤势好了许多。谢必安回来时,他正坐在窗下执笔描摹。

      范少玄的画技极佳,笔下之物风骨卓然,颇有灵气,是谢必安一直想要临摹却摹不到的境界。

      他凑过去一看,范少玄画的不是花鸟景色,而是一个人。

      手持白羽扇,白袍如烟,上点几朵红梅刺绣。长发半绾,半散于胸前,唇若朱丹,眼若琉璃。

      是不戴玉净冰绡的谢必安,栩栩如生。范少玄指了指画:“怎么样,像不像你?”

      “像,真像。”谢必安伸了伸大拇指,“比我本人还好看。”

      范少玄笑了笑,继续在纸上勾勾画画。

      谢必安看了一会儿,说道:“少玄,听说妖神境在闹动乱。”

      “嗯,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范少玄点了些朱砂,描摹着画中人的嘴唇,“四大凶兽互相看不顺眼早不是一天两天,除了梼杌不太爱动,其他几个时常会闹些事。”

      “它们和妖君打,那不是谋权篡位么。”

      “混沌识时务,愿俯首仙界,但其他三位不愿意,尤其是饕餮。想除掉老大哥,自己掌权,也可以理解。”

      “万一它们把混沌赶下台,岂不是要与仙界对着干?”

      “不会。”范少玄吹了吹画上未干的墨迹,云淡风轻,“傅云疏不会给他们反抗的机会。”

      谢必安好奇道:“他会怎么做啊?”

      “还能怎么做,谁闹事谁掉脑袋。”范少玄道,“你这么关心妖神境的事做什么,这都好几天了,让你想的事可想好了?”

      谢必安装傻:“什、什么事啊?”

      “别装。”范少玄放下笔,将他按在墙上,“承认你也喜欢我,就这么难?”

      谢必安一阵脸红,偏过头去,小声道:“都知道了还问。”

      范少玄轻笑,勾起他的下巴,深深凝望着他的双眼。

      越靠近,谢必安越紧张。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袅娜的呼喊:“谢无常,在不在啊?”

      “在!”谢必安一把推开范少玄跑了出去。

      这声音挺熟悉,却一时没想起来是谁。等出去一看,青竹柔若无骨地歪在门框上,对着他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又来了。”

      看到他谢必安就是一阵惶恐:“你怎么又来了,赶紧给本官出去!”

      “出去可以,但你要和我一起出去。”青竹毫不见外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松开我!”谢必安挣扎未果,被生拖出无常府,“你要把我拉到哪去,我是不会跟你怎么样的。”

      青竹“扑哧”一声笑了:“这良家烈女的发言是从何而来?你别紧张,我也没说要跟你怎样。我最近遇上了个细皮嫩肉的小鬼,没精力宠幸你。”

      “宠幸你大爷!”

      “妖神境闹乱子了,我只是想邀你陪我一同去看场戏。”青竹收起笑容。

      “你怎么也知道这事?”谢必安愣了愣,“看什么戏?”

      “我是妖,家中生事怎会不知。”青竹翠色的眸子暗含冷意,“你不是总跟傅云疏在一处么,既这么不信邪,我请你去看看他是如何残暴不仁的。”

      “你跟他有什么仇,至于如此么。”谢必安无奈,“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至于。”青竹没所谓地耸耸肩,“本妖本来就不是君子。”

      青竹没解释他和傅云疏的恩怨,将谢必安拉到了无相海的沙滩上。

      日薄西山,流霞染云,宁静的无相海此刻大浪滔天,将海中礁石冲击得尽数断折。海中凸起一奇巘山峦,傅云疏立于峦顶,似高坐云端,发似流云,衣若凝海。

      他脚下的山峦正随海波移动,每走一步,激起海浪万丈。直到转了个身,露出一双眼睛,谢必安才看出那根本不是海中山,而是妖君混沌庞大的身躯。

      傅云疏就这么站在混沌的头上……

      青竹拉着谢必安躲在一块礁石后:“我告诉你,别看他人模人样,但就是不干人事。妖神境的内务与他仙界有什么关系,也要来横插一脚。”

      谢必安没理他。海面忽然向四周裂开,一肤如炽焰的巨大怪兽从海底爬了起来,海水瞬间沸腾。翻涌的雾气中看不到怪兽的模样,只能看到两只擎天巨角晃动。

      与此同时,压顶的云层中也露出一身如恶虎,背生双翅的怪物,冲着混沌吐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海中饕餮,云里穷奇,相比这两位的外貌,妖君混沌还小了一圈,相较之下竟然有些慈眉善目。

      一道蓝光破穿海雾,傅云疏化形为龙,仿佛比之前变大很多。他一口吞下火球,再吐出来时成了一个包裹着紫雷的电火球,撞到了饕餮头上。

      轰然一声,饕餮的角断了一根,喷出一肚子沸腾的水。龙显然不惧沸水,穿过水幕一口咬住饕餮的头,撕下了一整片淋漓的血肉。

      饕餮嘶吼着倒进海里,血甚至涌到了沙滩上。穷奇从云中飞下,烈焰蒸腾冲向满嘴是血的龙,爪子在龙尾上划出一道深痕,却被卷住身躯甩开,生生撞碎了一片海礁。

      碎石穿空,海礁倒塌地动山摇。龙飞回混沌头顶,对着海面一阵长啸。

      啸声震破苍穹,刹那间愁云万里,雷电交加,海面漩涡骤集又爆开,漫天都是腥咸的雾。百兽闻之胆寒颤栗,连在深海之中没有露头的海妖闻此龙啸,也纷纷躲进了深不见底的海沟中。

      谢必安面前的礁石被啸声震碎,不得已被青竹拉回了沙滩上。他脑袋发晕,觉得再听几次龙啸自己的耳朵就要废成摆设。

      待龙啸退去,青竹松开捂耳朵的手,捧起一舀混着饕餮血的海水:“妖神境四大凶兽,每一只都修炼不下五千年。天上地下,能以一己之力弄废两只凶兽的,只有傅云疏一个。你现在还觉得,他是一个能友好交谈的人么。”

      谢必安晃了晃脑袋,伴随着耳鸣说道:“他又不会这样对我。”

      “你怎么这么死脑壳?”青竹晃了晃他的肩,“清醒一点,你是鬼,本质上和妖没什么区别,都是傅云疏手下的傀儡,谁不听话谁倒霉。他能这么对四大凶兽,也可以这么对你,鬼王就是前车之鉴。”

      “可我又不会造反。”

      “你……”青竹语塞,“你以为你不会,你就真的不会吗?”

      这句话,谢必安着实没有听懂,他做人不会武功,做鬼修为太浅,哪里有什么值得让人忌惮的地方。

      “当然不会啊,我又没病,干嘛自取灭亡。”

      “你简直要笨死了!”青竹丢下一句话,被他气跑了。直到跑没影,谢必安都不知道青竹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这么看得起自己。

      海面上,傅云疏已将穷奇和饕餮收拾得妈都不认,混沌出手,将它两个奄奄一息的手足压进了海底。胜利在望,但就在此时,神谴的云雷阵悄然在天际卷积而成。

      “轰——”连酝酿的前兆都没有,雷霆径直劈下。

      傅云疏甚至来不及躲,就被劈落,重重摔在了海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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