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客来自异世界》Nunou

20、第20章

　　庆夏福利院。

　　狭小的院子里栽了棵小树，树下摆着桌椅，桌上的蜡笔凌乱摆开，一旁有滑滑梯，塑料材质，看着份量轻又老旧，但仍有孩子绕着玩耍。

　　老院长还抓着徐子季的手不放。

　　“小季啊，真是多谢你，那孩子一个不留神就跑出去了，如果没有你们还真不知该去哪里找……”她白发苍苍，鼻梁上架一副老花镜，冲徐子季笑得慈祥。

　　徐子季呵呵笑着，提醒她：“院长，我姓徐。”

　　老院长立即一愣，随即满怀歉意道：“对的，对的，姓季的是以前也来做义工的一个小姑娘，不好意思啊，年纪大了，总是搞混……你叫徐，徐子季，对吗？名字真像啊……”

　　义工马甲还在身上没脱下来，徐子季瞥了一眼一旁傻呵呵陪着小孩玩滑梯的连裕，使劲抽回手，敷衍道：“嗯嗯确实好像……院长，既然任务结束了，我们就先走了啊。”

　　真是受够了。

　　本以为把那崽子送回来就远走高飞了，谁想到这老太婆硬拉着他们到现在。

　　“哥哥！绿色！”有五官扁平的小女孩揪着连裕的头发流口水，连裕摇摇头，语气像个白痴：“不对哦～这是蓝色！”

　　他对自己染的一头蓝发洋洋得意。徐子季见他这副傻样，本能脱口而出：“你这个蠢……”话未说完，其余三人立即神色惊恐地望来，而那老院长眼神迷茫，像是对他要爆的粗口毫无防备，徐子季于是心内骂娘，把“蠢货”“蠢蛋”“蠢才”一类词全部咽了回去，“蠢……洁的小男孩……”

　　纯洁小男孩立即迷惑看向他。

　　“好了，别玩了，我们该跟小朋友们说再见了。”徐子季一边脱下马甲，一边咬牙切齿对连裕说道。

　　听到这，院长赶忙叫住他们：“小季，等等，让那孩子来道个谢。”她往屋子里张望，见另一位负责照顾孩子的阿姨牵着孩子出来了，招呼他们，“李倩，快，带咱们小鱼儿来道个谢。”

　　那被叫小鱼儿的男孩正是被徐子季连裕一行人从公园带回来的孩子。

　　被李阿姨领着去洗了澡，把这些日子乱长的杂发修剪一番，这孩子霎时变得如同精致的人偶。

　　他眼珠似乎泛着红棕色，眼睛大而亮，眼皮褶皱如同新月，而眼下淡淡的黑眼圈使他眼神多了寻常孩童不曾有的郁气。他的唇珠小而饱满，唇色鲜红，一眼看去像是女孩。

　　“小鱼儿，跟哥哥们说谢谢。”

　　李阿姨将他往外轻轻一推。

　　小鱼儿的眼神在徐子季等人身上一一走过，方才开口道：“谢谢哥哥。”他表现得乖巧听话，让人完全无法想象他曾从福利院出逃近六次。

　　要不是见识过这崽子的棘手程度，还真要被骗了。徐子季报复性捏红他的脸：“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再跑，把你剁了喂狗。

　　小鱼儿盯着他那张虚情假意笑着的脸，没有说话。

　　徐子季嗤笑一声：“好了，该走了。”说着不再管院长是否阻拦，自顾自往外走，似乎忍耐力到达极限，而连裕见他头也不回离开，把那揪头发的小孩往旁边一抱，追了上去。

　　“小季！小季！我送送你……这段日子真是多亏你们，那孩子要找收养人真是很容易，就是太爱乱跑了，多亏你们，我也算能给上周来的那对夫妇一个交代……”

　　“小季，你们都是蓝警官关照来的吧，回去之后也替我跟蓝警官道个谢，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

　　老院长追着，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淡，而那五人少有回应，只是偶尔听见徐子季回复她道：“我姓徐。”

　　不一会儿就不见他们人影了。

　　李阿姨牵着小鱼儿往屋里走，絮絮叨叨：“鱼儿啊，你不想要爸爸妈妈吗？要好好待着，爸爸妈妈才能接你回家呀，我们这里的小朋友就你最幸运啦……”

　　“鱼儿啊，刚把你接回来的时候，你水性可真好，真像条小鱼一样，但是现在可不能像鱼一样滑溜溜地就逃走啦，你要好好待着，知道吗？”

　　她牵着他，到了一间靠近后门的小房间，小房间的窗户被加了防盗网，可以透风透光，但无法让人进出，他把小鱼儿抱到床上，转身离开。

　　那小房间的门被缓缓关上，李阿姨站在门口，柔声道：“睡一觉吧，小鱼儿。”随即将门紧闭。

　　从外头传来关锁声，“咔哒”，铁链又碰撞作响，门被彻底锁了起来。

　　小鱼儿从床上爬下来，站到窗户前。他踮起脚，将玻璃窗推开，双手扒在窗沿上，透过防盗网往外看。

　　可以看见养老院的后门。

　　还可以听见有人在说话。

　　“你把这个圈放到眼睛上能有什么用？”

　　“艾卢姆，别急，让我试试……这样可以简单看到信息呢。”

　　“哦，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石头，坚固粗糙。”

　　“这个呢。”

　　“破烂抹布，棉质，擦桌子用。”

　　二人的谈话声越来越近，艾卢姆在莫黎塔头上狠狠敲了一下，敲出一声闷响，恶声恶气地喊：“这些我都知道！用你说吗！好没用的魔法！”

　　莫黎塔伤心地摸摸头，默认她说的是事实，他有些不甘心，又用那复刻了嘴唇上魔法烙印的手圈去探索周边事物。

　　手圈置于眼前，视野所见都被聚集在圈中，没有生命的物品都被标注简单的信息，莫黎塔一边走着一边左右摆动视野，圈中突然跳出一条与众不同的信息来：

　　【防盗窗，可关住小孩。】

　　他停下脚步，将手挪开，同窗子另一边的漂亮小孩对上视线。

　　“干什么？”艾卢姆见他发呆，凑了过来。

　　只见那孩子盯着他们，将头贴近窗子，仰着头去靠近他们，脆生生道：“带我走吧。”

　　让人看了便心生怜惜。

　　莫黎塔勾住他伸出的小拇指，义愤填膺：“怎么能把孩子关起来呢！”也许是共情想到初被遣送到养老院的那些日子，他满脸同情，“艾卢姆，这是囚禁，老人和孩子都需要专属的自由空间。”

　　“喏，这不是挺专属的……”

　　“这不自由！”

　　艾卢姆被他吵得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她观察那孩子，见他大眼睛一眨不眨，看人时的眼神不知为何像在说话，不像正常孩童，可她眯眼看着看着，突然又觉得……

　　又觉得怪迷人的。

　　艾卢姆甩甩脑袋，手在防盗窗上扒拉几下，听见那孩子又说：“好饿，带我走吧。”

　　心头动摇，那念头一歪就再也掰不回来。

　　于是手腕冲着防盗窗摇了一圈，高傲地扬起下巴：“莫黎塔，捂住他的眼睛，我要拆掉这东西了。”

　　说着右手从肩头越过，背后火星撕开一道小小裂口，剑柄发热显形。

　　“小孩子不能看哦。”莫黎塔立即欲盖弥彰地用两只手掌挡住小鱼儿视线。

　　小鱼儿一动不动，但一叶障目，那灼热燃烧的红印满屋内的白墙，他的影子被那烈焰也烧得抖动滚烫。他后退一步，看见剑锋一闪而过，那不锈钢做的栏杆被斩断融开，防盗网瞬间化为灰烬。

　　少女剑士提剑，影子宏伟，如同史诗。

　　“小孩，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自由万岁！”莫黎塔欢呼一声，向屋内的孩子递出一只手来。

　　—

　　夜深，江雪侧醒来，发觉不久前手机收到短信，来自爷爷：

　　【听闻你已有收入来源，其实早在你换卡时我就察觉出端倪。你姑姑的事不与你追究，但既已成年，以后你父母便不再有抚养你的义务，望你自力更生。保重。】

　　江雪侧眼睛发肿，先是揉了揉，认真读了几遍短信，方才去翻银行卡资产记录，发觉这个月不论是妈妈还是爸爸都果真没再打钱进来。

　　他呆坐了一会儿，把硌着胸口近两个小时的相机放到一旁，起身去把灯打开了。

　　高中学历，害怕和人交流，不擅长拒绝，不擅长撒谎……这些都是他在这社会生存的劣势。江雪侧冥思苦想，难道自己就没有什么优点？

　　喜欢看动漫，喜欢打游戏，没什么技能，就是隐隐记得小时候画过几幅画……哦对了，他会做饭……这不算优点吧。

　　他叹了口气。没有爷爷给的房子他活不到今天，没有宋先生就没有收入来源，所以根本没有资格埋怨。

　　“叮咚！”那被他废弃有一段时间的聊天软件突兀响起好友验证的提示音。江雪侧警惕地挪回到电脑边上，点开那条好友验证。

　　【你好，人工智能树洞一四三，B号测试体验版，为您服务。若您有烦恼，或无处解决的困惑，欢迎倾诉，一四三号将根据大数据库为您提供可靠建议。】

　　“人工智能树洞……”江雪侧又揉揉眼睛，一字一句念出消息中的关键词。好神奇，他正烦恼着，马上就跳出这样的消息……

　　简直像又一场骗局。

　　可是只要不给钱就行了吧？

　　江雪侧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脑内两种想法不断打架。但他确实想要人来说说话，最好就是不会被他的烦恼和情绪所影响的，没有生命却有所回应的机器。

　　如果真是骗子，到要他给钱的时候，删掉就好了。

　　这样想着，手指不由自主落下，通过验证的按键被点亮，而那电脑屏幕照得他脸颊亮莹莹，仿佛也照出他藏不住的期待。

　　【您好，一四三号为您服务，此次服务结束后您可将意见输入对话框发送，B号测试主服务器将收集数据进行改良。那么，请问您的困惑是什么？】

　　真的跳出来了，它在问他问题……好厉害。

　　江雪侧思考几秒，手指在键盘上打得飞快：

　　【有没有不用和人接触，又适合不太聪明，没有特长的人做的工作？】

　　他大拇指与中指一同按压食指，紧张地等待回答。但“人工智能”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一会儿才回复道：

　　【对不起，我没有理解，请问您的困惑是什么？】

　　江雪侧有些失望，但心内表示理解，毕竟是不太完善的人工智能，他想了想，输入几个字，又马上删除，手指悬在键盘上不动，半晌才慢腾腾打下一句话：

　　【我有个朋友，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但又不知道怎样改变自己。】

　　这次树洞回复得很快：

　　【无论如何，祝您有愉快的一天。】

　　看上去有些牛头不对马嘴，这另江雪侧更加相信正与之对话的是技术不太完善的机器人，但把话发出去，心头压着的石头也确实像被搬走，轻了一块。他笑了笑，打字发送：

　　【谢谢你，你也是，一四三号。】

　　—

　　某间黑网吧，先前在学校边上卖笔的少年正坐在两台电脑中间。

　　一台电脑跳出消息，他盯着电脑屏幕，见那ID名为【狸花】的网友已经结束对话，转过身去，将那带轮的椅子往边上蹬，到了另一台电脑前面。

　　而那台电脑的聊天对象ID名叫【奇幻的言小姐】。

　　这位小姐比那【狸花】活跃得多，一个不留神，信息便不断弹出来：

　　【怎么样？我弟弟有没有说自己的烦恼是什么吗？你们这个系统有没有用呀？】

　　【他说什么啦？有没有不开心？】

　　少年单手拉开汽水拉环，仰头灌了口汽水，灰绿色的眸子又瞥了一眼方才同【狸花】的聊天内容，打字道：

　　【您购买的系统等级过低，引导能力有限，暂时没有得到您想要的回复。】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他将汽水放到一旁，抬手将手中的拉环准确丢进不远处垃圾桶。

　　“阿么，还在工作啊？”

　　那叫阿么的少年扭过头去：“今天没有夜宵么？”他打了个哈欠，有些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同他说话的男人嘿嘿笑道：“就你这业绩还想吃夜宵，这笔做成再说吧，有汽水喝不错了。”

　　阿么隔着破了洞的衣服摸肚皮，看上去有些失望，可他抬眸，看见刚刚跳出的信息，两眼噌地亮了起来。

　　【给我升级！多少钱！】

　　有钱赚，就能吃饭。他这样想着，打下金额，而对面立即转账。那转账三千的标识红通通的，让他忍不住贴在电脑上蹭了蹭，那极低沉的嗓音喃喃说着话，有些性感多情的意味：“谢谢惠顾。”

　　“不过阿么，这个叫狸花的，看上去好眼熟，本部守灿佳不是做了一笔大单吗，好像就是这个人……喂，喂，阿么，你干嘛呢？”

　　男人把他从电脑上拉开，只听见他又问：“吃夜宵么？”

　　“吃吃吃，饿死鬼投胎似的……还有，别在我耳朵旁边说话了啊，耳朵都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