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乱了还有救吗》左兜

3、第 3 章

　　高域地产布局本市的首开项目，沈柯要亲自坐镇的消息不胫而走，本来自那天推荐会之后因为资历尚浅实力稍弱没有在受邀之列的各色小公司也有不少在蠢蠢欲动，希望染指其中分得一杯羹，毕竟像这样的大盘，永远都会有那些不被公司董事会高层关注的旁支末节成为高管眼皮底下的漏网之鱼，抓上一条对一些小企业来说都是满载而归，可是这个消息相当于给有这些想法的人泼了冷水，老总亲自主导的项目，底下的工作人员谁还敢肆意妄为？当所有的事情都摆上台面，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竞争，能给出最优解的标书，才能最终胜出。

　　当然，眼巴巴盯着这块肥肉的人可不止这些散兵游勇，其中不乏一些大企业的当家人，送到眼前的肥肉不张嘴咬一个满嘴流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都对不起自己这口有力的好牙。

　　建筑承包商万勇万前父子就尤为积极——当然，他们的建筑公司的实力不容小觑，也不屑和那些不入流的小企业争一些蝇头小利。他们自身作为在本市工商界有头有脸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头面人物，电话就直接打到了沈柯的办公室：本市也算沈总的第二故乡，如今沈总远道而来荣归故里，他们父子特设晚宴给沈总接风，望沈总赏脸。
　　沈柯似乎一直在等这个电话，对于万勇万前的邀请，他痛快答应。
　　放下电话，在沈柯的心里只有一句话：有些过结，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
　　万前在本市最豪华的酒店定了包间。万前的父亲万勇，原本久已退居幕后，这次和沈柯时隔多年以后的再次会面都亲自出马了，他就是怕儿子狂妄惯了，在关键时刻愚钝不开窍，仍以当初那样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待双方地位，面对鱼跃龙门的沈柯，万前却要以施发号令的口气去谈合作，顺理成章的互惠互利别出了差池，把到手的鸭子也赶跑了。早在坊间传言高域地产在派人考察本市投资环境那时起万勇就在关注这个项目的动向了，他觊觎这个项目久矣，无须多言，凭他的能量和手段，只要项目落子本市，就能够毫无疑问地给他的建筑公司奉献丰厚回报，不存在第二种可能。

　　宴请沈柯的目的，首先是要让沈柯明白一个道理，项目推荐会把他们父子名下从资质到实力都绰绰有余的建筑公司排除在外就是沈柯不懂规矩不识好歹，然而他们父子不计前嫌，有把沈柯的无礼权当是误会的雅量，为了给双方一个在追求财富的道路上并肩前行的机会，他们父子主动示好，摆下接风宴。这次有特别用意的会面，万氏父子是这样想的，除了要给沈柯一个下马威之外，还有一层特殊的用意——求和，算是绵里藏针般的警告沈柯，只有沈柯大人有大量，将多年以前万前年少不懂事时得罪沈柯的过往既往不咎，他们在深表歉意之外，也不是不能献上最贴心的保驾护航，高域在本市开展的项目，在运作的过程中，他们不仅不会从中作梗，还会全力协助。在这个各行各业都竞争激烈的年代，投靠在一方扎根多年的行业领军企业，很多事情都可以事半功倍。而由于倚重一些固有印象昂或轻信从别人口中得来的不实言论就断然否决深耕多年的当地势力，不由分说便与之划清界限，绝非明智之举，无异于未曾照面先树敌，结果恐怕对双方都不太友好，合作共赢才是能够皆大欢喜的唯一选项。万勇的言下之意显而易见，奉劝沈柯别轻视他，想在这一亩三分地赚钱，他是绕不过去的一座大山，休想把他排除在有利可图的事情之外，认为他在一些事情里可有可无，那是给自己的事业自掘坟墓。把他安顿在最重要合作伙伴的位置，所有沈柯眼睛里看得见的钱才能落袋为安——如若不然，也是沈总不识抬举的不仁在先，他们父子见招拆招的不义在后。先礼后兵，针尖对麦芒，有你来，就有我往，一切不可控的后果都是沈总咎由自取，强龙不压地头蛇的俗语可就要落实了，决不会让当局者幼稚的抱有这句话乃好事者没事干说着玩的错觉，他们父子没有开玩笑的爱好，被怠慢必会睚眦必报。

　　沈柯太了解万勇万前父子的脾性，当初他故意把他们父子的建筑公司排除在备选合作方之外，就是等着他们主动前来摆出针锋相对的架势，从一开始就以轻蔑的眼神激起他们的斗志和怒火，让他们全力以赴不计后果地卷入和自己对决的战火中来，就是沈柯期望的结果。只有足够猛烈的怒火才能把理智烧成灰烬——而理智尚存的猛兽会异常危险——好戏马上就要上演。

　　过了约定的时间，万前派去在饭店门口迎接沈柯的助手依然不见沈柯的踪影，万前打电话询问，答曰在路上。收起手机，万前对其父万勇说，沈柯的迟到绝不是单纯的被工作耽搁，他已经在和他们父子过招，这是在试探他们的耐心。万勇微微一笑，说他狂任他狂，就算他是潜龙在渊，也总有让他老老实实盘在他们父子面前的一天。

　　沈柯故意姗姗来迟，就是要以他的傲慢在万勇万前父子心头点燃愤怒的火苗，在脚下的这一亩三分地，他们几时受过如此轻视？

　　沈柯入席后，抱歉的话说得很敷衍，说什么下属不成器，事无巨细都要他过目，忙起来就忘了时间，实在不好意思，深表歉意，还望二位海涵。万勇表情淡漠，脸上的笑容聊胜于无，说那他就更要感激沈总赏光，于分秒必争之中抽身到此与他父子二人一聚，这可是天大的面子，一会儿等菜上全之后，他虽不胜酒力，也必须多喝几杯以表诚意。

　　客套之后，就是一些闲话。看得出，万前的父亲万勇，总是刻意想让沈柯意识到他们父子已是今非昔比。曾几何时的嚣张跋扈，如今尽数收敛，尤其是他，上了年纪，没了脾气，儒雅才是所求，以随遇而安的外在示人，潜心锻炼书画功底，平日闲来无事，就喜好涂鸦。言谈间，万勇对文房四宝和书画名家多有提及，对佛经的研究也很有见地，言道每逢初一十五他还会吃斋念佛······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沈柯，不要再以老眼光看待他们，他们父子早已脱胎换骨，抛弃了曾经那些好勇斗狠的作风，如今就信奉我佛慈悲，讲究一个和气生财。

　　几杯酒下肚，话入正题。万氏父子言简意赅，沈柯的回应也不拐弯抹角，直言他也曾听闻一些传言，万家父子二人的行事风格在业界的口碑稍有瑕疵，他初来乍到，要有一番深入了解才能得出最终结论，有利于高域是一切决定的先决条件，毕竟高域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他的首要任务是考虑股东的得失，对公司长远发展有隐患的事情坚决不做。

　　万氏父子也不想让席间气氛过于剑拔弩张，就点到为止地提醒了一下沈柯，他的事业如若想在本市风生水起，就不能不考虑他们父子的感受，与他们势不两立很可能要让沈柯在本市地产市场的第一次露脸就出师不利，遭遇诸多人为制造的困难，掌握在他们手中的资源可不仅仅只有一个建筑公司，更有关系地产命脉的相关产业。沈柯当然知道万前所言非虚，被恐吓，他的内心也不是完全波澜不惊，但是他知道，被这对父子盯上，就绝对没有好事，就凭多年来他们吃人不吐骨头的脾性，他们也不可能和跑来他们的地盘上的搅局者和平共处，既然要对决，总要经历生死存亡的考验。沈柯的回馈高深莫测，对这对父子的诉求，不拒绝，也不承诺，他的态度就是没有态度。万勇万前两父子，感觉遇上对手了。不过他们毫不在意，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容不得一个外人放肆。

　　假如好言相劝沈柯只当耳旁风，那么他们也不会和沈柯客气。沈柯不把盛肉的盘子主动端来他们面前，想独享，等到他们出手去夺取，他们要吃的可就不会是只有沈柯手中的那块肉了，他们会一并吞下沈柯的肉。没有一块肉能从他们父子嘴边雁过无痕，胆敢无视他们父子想要赚取利益的述求，这样的行为决不能被纵容，这样的先例决不能开，没有把酒言欢，那就兵刃相见，不存在折中。

　　万勇拍着沈柯的肩膀，说他会耐心等待沈总对今日谈话的反馈，他会在他的办公室恭候沈总给他带来好消息，半个月也差不多了吧？

　　沈柯心想，这话里话外的步步紧逼也太昭然若揭了吧？言下之意不就是他的耐心只有半个月吗？这半个月，哪是让沈柯去调查他们公司的实力呢，分明就是让沈柯去四处打听他们父子的手段，让沈柯的不知好歹知难而退，认真履行让他们赚取利润的职责。

　　万氏父子特意为沈柯摆下的接风宴，虽然主宾双方在言行上针锋相对，气氛也一直不太友好，不过还不至于不欢而散，沈柯和万氏父子都还想保留一定分寸，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大家都还是体面人。

　　可是，沈柯的胆大妄为还是突破了万氏父子之前在心里给他划定的边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半个月过去了，沈柯依然我行我素，没搭理万氏父子，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

　　这半个月里，沈柯在忙什么？他在忙着讨女孩欢心。他的这个行为，已经不仅是没把万氏父子的警告当回事了，他主导的项目，也没见他多上心，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成竹在胸的洒脱，他内心的想法这不就是不言自明了吗？他都不屑与万氏父子斗智斗勇，在他眼里，他手下的小角色就能胜任气吞山河的阵前将军，在这场对决里冲锋陷阵，斩落万氏父子于马下。

　　沈柯的气焰属实太嚣张，他的一举一动已经不是单纯的怠慢，而是在挑衅万氏父子的权威。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梁子，结下了。既然沈柯迫不及待想要体验他们父子的杀伐果断，没理由不满足他，他们父子二人就为难自己辛苦一些，成全了沈柯这个不情之请。

　　有人不仁，就莫怪他们不义。这父子二人懊恼地说，谁能想到，短短数年，这小子就咸鱼翻身了，还有他们父子在他面前忍气吞声的一天。由于沈柯的无礼，他们入局这些项目的策略也要作出相应的调整。他们不会让沈柯在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长此以往地蹦来蹦去，想兴风作浪，他还不够格。他们发誓，在他们父子韬光养晦结束之日，就是让沈柯的傲气土崩瓦解之时。他们的目标不再是在沈柯的施舍下赚几个辛苦钱，捞那一点点油水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因为他们生气了，他们生气了就会暴饮暴食，就会张大嘴巴露出獠牙去撕咬激起他们的愤怒的人的皮肉，让那个人感受到切肤之痛。他们觉得有预谋地去鲸吞沈柯旗下项目的大部分利润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轻慢他们父子的人必须要为他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只不过现在还没到图穷匕见的时机。终有一天，他们会当着沈柯的面说：小朋友，不是世道变了，是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对你凄惨的遭遇我们也是深表同情，然而我们爱心爆棚却又爱莫能助，因为你得罪了你得罪不起的人。

　　只需沈柯的项目拉开大幕，建筑工地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徐徐铺开，就是沈柯把打鱼的网亲手递在他们手中的时刻，自有一万种方法让沈柯俯首称臣。只待工程的地下部分露出地面的那一刻，一幢一幢的高楼大厦眼看着就要如雨后春笋似地拔地而起，转眼间沈柯就会发现他的战场突然间就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画风风云突变之下，如火如荼的工地突然冷场，明晃晃的钢筋骨架迎风而立，商砼被人抄了后路，连最基本的材料供应都拖泥带水，难有保障，想想都觉得可笑，真为沈柯感到悲哀。而这个项目的声势已经一骑绝尘，声名远播之下，中途退出必将损失惨重，金钱和名誉的损耗都是高域不可承受之重。他们父子在沈柯的哀求下闪亮登场，出手救场的时机恰到好处，然而沈柯的命运从此就不可避免地掌握在了别人手中，他已经无力逃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结局。他们父子二人手握尖刀，看着躺在案板上任他们宰割的鱼肉，一定会露出仁慈的微笑。

　　后来一段时间，双方都相安无事，这也在沈柯的预料之中，毕竟在必胜的把握出现之前，等待机会就是最有效的进攻，万氏父子绝对是猎场厮杀的高手。然而沈柯不着急，万氏父子必然会瞅准时机卷土重来，而他沈柯也绝非善男信女，虎口夺食岂会那般容易？等待他们父子的结局，不死也要扒层皮。

　　让猎物上钩，投饵是不二法门。在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沈柯主动邀请万前参观他们这个造城计划的规划蓝图，示意有可能让他们的建筑公司入围一些边角的工程，算是对他们实力的考验。万前哪受过这般侮辱，让他拿着牛刀杀鸡，只给拔毛的待遇，这明显就是在嘲讽他们像乞丐一样乞讨。

　　一向以儒商自居万向勇也被沈柯的放肆激怒，他冲进沈柯的办公室兴师问罪，沈柯却云淡风轻地拿出一份盖楼的合同让他过目，让万氏企业去投标会参与竞标，他们父子会如愿以偿。虽然与预期相去甚远，但最起码也算是把他们的建筑公司放在了与高域一荣俱荣的位置，万勇知道，他们的建筑公司是目前除了那些全国性的知名大型建筑企业之外唯一有机会入围高域这个项目的本地建筑商，沈柯已经给足了面子。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他看不清沈柯真实的用意了。

　　万勇回到自己办公室，和万前一起探讨沈柯此举背后隐藏的深意，这父子二人思来想去提出各种假设最后的结论还是不得而知，那么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先参与进去，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