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乱了还有救吗》左兜

1、第 1 章

　　讲台上的沈柯，运筹帷幄的项目负责人，英姿勃发，一言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着年少得志的骄傲，有着蔑视芸芸众生的张狂，是整个会议中心最光芒四射的存在。

　　吴悠坐在听众席前排。这是全国知名企业高域地产布局本市首开项目的推荐会，高域地产邀请了部分相关企业的代表，大家群策群力，共同探讨合作共赢的方案，其实还是让出席此次推荐会的各位代表在了解到该项目的具体要求之后回去用心准备标书，在下个月参加此项目的竞标。吴悠她们公司作为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公司，也在被邀请之列。

　　吴悠从来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和沈柯重逢，她甚至都没有想过她还有再次遇见沈柯的一天，猝不及防的碰面，如触电一样击溃吴悠的从容淡定。当第一眼看见沈柯，她就震住了，吴悠的脑细胞开始罢工，身上的肌肉也莫名其妙僵硬着，身体不由自主颤抖着，她想不到，多年未见，她还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沈柯轻而易举就攻陷了她心里的阵地，让她坠入往事不能自拔。原本她还以为她早把他抛在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沈柯一边手持遥控器转换墙上大屏幕演示的构想图一边向汇聚于此的与会人员介绍这个项目的定位以及前景，吴悠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她思维散乱，大脑里的记忆碎片如高考后被学生们撕碎撒向空中的习题册，纷纷扬扬，路径毫无章法可循。

　　正在演讲的沈柯，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间都像是在告知台下的各位，他有傲视群雄的资本，想和他共事就得拿出真本事来，像极了一诺千金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可能让别人和一个言而无信的人联系在一起，然而有谁知道，那不过是他的伪装。

　　吴悠想过各种和沈柯再见面的可能，唯独从来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到他。过去，她对他的思念从未因为时间的推移而褪色，每每在梦中相见，惊醒后，多少次她都再难入眠。可是见到他的一刹那，她就开始恨这个人了。没有泪眼婆娑，只有因怨恨而不由自主的全身发抖。

　　推荐会结束了，吴悠竟然浑然不觉，脑子里浑浑噩噩，坐在那里纹丝不动，若不是同事陈小沫拍拍她的肩膀，问她怎么了，是不舒服吗？她都不知道自己还在会议中心，一直没挪地方，她的思想早到九霄云外畅游去了，不过想了些什么，她根本没印象，脑子里就像古装剧里千军万马厮杀的战场，黄沙滚滚，模糊一片。

　　吴悠和陈小沫回了公司，根据沈柯的介绍和项目规划方案出具竞标计划书，到点下班后，在公司楼下，又让她撞见在此恭候多时的沈柯。沈柯一脸幸灾乐祸似的坏笑。吴悠只当没看见这个人，从他身边绕开，去往停车场。

　　沈柯跟了上来。
　　“好久不见。”沈柯示好。
　　“我们认识吗？”吴悠站定，回头，目光如刀，透着杀气，正如一本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如果目光能杀人，沈柯此时已尸横当地，血溅五步。
　　“你好像不想看见我。”沈柯摸了摸眉毛。
　　每当心虚的时候，沈柯就会不由自主摸一下眉毛，很久以前他就有这个毛病，现在还是没改——不过这不重要，沈柯的一切，她都应该无感，也必须无感。
　　“真有自知之明。”吴悠又迈开脚步快速走向自己的车。
　　“我是甲方。”
　　“企图以权谋私？”
　　“不会。”
　　“而且现在还不是。”
　　“将来呢？”
　　“将来也未必是。”
　　“对自己所在公司这么没有信心？”
　　“是对高域地产没有信心。”吴悠横了沈柯一眼。
　　“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这种话的人，很想听听吴大设计师的高见。”被别人批评自己的公司，沈柯不怒反喜，貌似很欢乐的样子。
　　“因为高域有你。”
　　“对我有偏见？”
　　“真聪明，又看出来了。”
　　“你很清楚，以我现在的职务，会知道很多不轻易示人的内幕，更细致入微地沟通一下项目的细节对你的工作总是没有坏处吧？所以，没理由拒绝我请你吃个饭的邀请，不是吗？”
　　“不想听，没兴趣，被骗怕了。”对有些得寸进尺的沈柯，吴悠才没有好脸色，即便她们的建筑师事务所想入围的那个项目沈柯手握生杀大权，她也不在乎。
　　“我就是高域在本市的最高决策者，从我这里得到的信息还能被质疑有假？而且整个北方大区，我都是最高决策者，我们可以合作的项目多如牛毛，不胜枚举，我们一个公司的业务量就能轻松让你们的事务所业务量翻倍。多好的机会，主动送上门的肥差，你没兴趣？总不会拒之于千里之外吧？”沈柯在利诱，试图让吴悠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沈柯当然清楚吴悠在讥讽他过去的那些所作所为，他只能装疯卖傻，偷换概念，掩盖那些不利于他的因素。
　　“怎么敢不相信沈总所提供信息的货真价实？高域的沈总，略有耳闻，大公司大权在握的顶层高管，我一个小小的设计师怎么敢轻视？得知高域地产入局本市市场，当然对沈总以及沈总的下属的行事风格要提前打探一下，我们也要做到有备无患，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其他人不好评论，沈总的为人，却不敢恭维。只是没想到，项目的推荐会，沈总会不辞辛劳亲自出马，这也从侧面体现了沈总对于这个项目的重视，沈总似乎是要深度参与这个项目。沈总大约认为我们这样一个小地方，能有沈总这样的大人物坐镇的项目，所有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的人都会受宠若惊吧，其中也包括我？殊不知我们的脑子里是另外一番景象，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无端给我们制造惶恐，打击我们对贵公司的信任，因为我们事务所有人见识过了沈总的出尔反尔，沈总大概还记得那些事吧？你我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所以也能确定站在我面前的沈总如假包换，因此我有几分质疑也不为过吧？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案例层出不穷，别人眼中的青年才俊我就认为是夸大其词了，说什么一言九鼎，其实是骗人有瘾，所以我只能和沈总保持适当的距离才能保证自身不受侵害。还有就是，整个下午沈总的名字都响彻云霄了，听多了也会厌烦，我是避之唯恐不及，所以不好意思，非工作时间不谈工作，欢迎沈总在上班时间到事务所面谈。我有自知之明，否则被沈总卖了还得卖力给沈总数钱。”吴悠满腔的不屑。
　　“这么形容我？”沈柯皱眉，他知道吴悠这些话，真假参半，目的就是想告诉他，不想看见他——虽然可能口是心非。
　　“这就是沈总留给我的印象啊。”吴悠神情冷峻。
　　“我们不是朋友吗？”
　　“沈总言重了，小角色不敢高攀大人物。况且我们事务所也有规定，不得和合作方发展私人关系，非常抱歉，我们不会是朋友。”
　　“现在还没有开始合作，不受公司规章制度约束。”沈柯都有耍赖的倾向了。
　　“更巧了，本人身边朋友已经太多，不想把朋友圈搞得那么复杂。”说着话，吴悠已经来到自己车旁，开门，上车。
　　沈柯挡住吴悠去路。
　　“请让开。”吴悠放下车窗玻璃。
　　“我有话要说。”
　　吴悠启动汽车，二话不说就冲着沈柯开了过去，这是一言不合就要痛下杀手啊？！
　　沈柯慌忙后退一步，很狼狈，说：“或许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我不是坏人。”
　　吴悠从车里探出头来，说：“你是不是坏人与我无关，从今以后，请远离我，我配不上和沈总相提并论。”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决不留回旋余地，以自我贬低的方式教会沈柯识趣。
　　吴悠开着车扬长而去，留下沈柯独自一人伫立在原地。望着吴悠的车在停车场出口处亮起的尾灯，沈柯满眼的惆怅，只能无奈地撇嘴。

　　忽然有一个小姑娘，纵身跳到沈柯身边，兴奋地对他说：“沈总，你好。”
　　沈柯转过脸去，面向女孩，面无表情瞅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面前的女孩。
　　女孩开心地说：“沈总认识吴总啊？我是陈小沫，吴总的助手，今天陪同吴总去过贵公司推荐会现场。”
　　沈柯面露淡然的微笑，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陈小沫问：“沈总，我们可以聊一聊贵公司那个项目吗？我们建筑师事务所对贵公司那个项目很感兴趣，非常愿意和贵公司合作。”
　　沈柯满脸抱歉，说：“今天恐怕不行。”他低头看了一眼腕上手表，又说：“非常抱歉，我还要赶回公司，有一些事务需要我立刻回去处理，咱们下次聊。”说着话，沈柯就迈步走向一辆停在斜对面不远处的豪华SUV。
　　陈小沫双手捂脸，花痴的说：“真的好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