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令》曼言

37、请君

　　几日后，红袖专门带了礼物去向郭皇后谢恩，端正行了跪拜之礼，感谢皇后为她主持公道，才能让心怀叵测之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郭皇后笑得端方万千，“本宫是六宫之主，你差点死于海东青之事，自然该好好彻查，决不能委屈了你。”

　　红袖面上作出感激涕零的神情，“有皇后娘娘为尊，真是臣妾之福。”

　　郭皇后道，“曹美人，陛下如此爱重你，是你的福气，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是红袖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很显然，郭皇后第二次说了几乎同样的话，含义似乎已有所不同。

　　红袖极恭谨地回道，“陛下与皇后娘娘才是举案齐眉的一对璧人。臣妾能有机会为皇后娘娘效力，已是臣妾之福了。”

　　郭皇后笑了笑，“既然你这么说，本宫还真的有一件事要交代你去办。”

　　红袖行礼道，“臣妾定尽心竭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
　　秋风萧瑟，冷风乍起，景泰行宫似乎也随着天气的渐冷而归于平静。因为红袖而起的轩然大波渐渐平息，一转眼，再过几日便要回宫了。

　　红袖怕冷，早早便穿上了稍厚的夹袄，窝在房内静静看书，一副不争不抢岁月静好的模样。

　　柳太医过来换第三次药以后，红袖手背上的伤总算快要结痂。

　　柳太医给了她一瓶舒痕胶，涂抹在伤口上，可淡化疤痕。

　　绿翘笑着送柳太医走出倚趣阁，回至房内，却见红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

　　她以为红袖担心留疤，忙宽慰道，“小主，太医说护理得当，不会留疤痕的，小主就放心罢。”

　　红袖扯了扯嘴角，“疤痕自然只是小事，我担心的是，之前那海东青没能要了我的命，背后还不知会使什么手段。”

　　绿翘跟在红袖身边久了，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小主，如今陛下这样将小主放在心上，阖宫上下可都心里有数，想必不会有人趁着这个风口再对小主下手了。”

　　“你说得十分有理。”红袖点了点头，笑道，“你长进了许多呢。”

　　绿翘笑着道，“还不是小主教得好。”

　　红袖低头，盯着自己受伤的手，慢慢攥紧了手指∶郭芙蕖，当年你从我这里夺走的，如今我要一点一点地夺回来。就算你如今贵为皇后，可在一切盖棺定论之前，谁笑到最后都不可知。

　　稍晚一些时候，王德福派了小太监过来传话，说陛下打猎快归了，请小主前去未央殿候着。

　　红袖沐浴后，换了一身衣裳，前往未央殿的耳房内等着楚慕。

　　这间耳房内的香炉点上了龙涎熏香，再加上未央殿的地龙烧得很旺，熏得红袖有些困了，不知不觉便趴在小桌案上睡着了。

　　红袖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梦见她自己回到了五年前的谢府，一切都没有发生，阖府上下都在帮着谢清荷准备与五皇子楚慕的大婚，全家都喜气洋洋。

　　哥哥新提拔了卫郎将，姐姐亦终于怀上了孩子，小弟开了蒙开始读书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谢清荷丝毫没有之前不愿嫁入皇家的情绪，欢欢喜喜地穿上了嫁衣。

　　十里红妆，嫁妆从长安街头一直蔓延到了长安街尾。

　　她坐在轿中，满怀新嫁娘的害羞和忐忑，又有一丝丝的甜蜜。

　　然而，队伍走到皇宫凯旋门门口时，却是宫门紧闭，一群武士忽然杀了出来，将送亲的队伍团团围住，开始了血腥屠杀。一转眼，几百名送嫁的人都横死在凯旋门门口。

　　谢清荷穿着凤冠霞帔，从大红的轿中走出，满眼都是苍凉的血色。

　　一直冷箭从城墙上射出。

　　噗嗤一声，精准地射入了她的心口。

　　她慢慢抬头，看到了楚慕决绝地举着弓箭对着她射出了第二箭，而郭芙蕖站在他身边，冷冷而快意地笑着。

　　万箭穿心，原来是这样地痛。

　　“不要！不要！”她从梦中惊醒，已出了一身冷汗。

　　“做噩梦了？”楚慕坐在她身边，抚了抚她的发，“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红袖将头靠在楚慕怀中，心中难得荡漾起一丝温暖，“陛下，臣妾梦到臣妾见恶于陛下，也被关进了长恩殿，不得再见陛下一面。”

　　楚慕将她搂在怀中，温柔地擦了擦她额头的汗，“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无论你做了什么，朕都是护着你的。”

　　无论你做了什么，朕都是护着你的？

　　哼，这话，他未尝没有对张美人和李美人说过。

　　红袖低低应了一声，“臣妾相信陛下。”

　　其实，方才那句话，真的是楚慕第一次对一个妃嫔说。哪怕是他的嫡妻郭皇后，他也未曾说出过这样的情话。

　　对红袖，他终究是有一些不同的。说出这句话时，就连楚慕自己都有些震惊。

　　春宵一刻，被翻红浪。

　　云消雨歇之后，两人搂在一处低声说着话。

　　此时此刻，是男人耳根子最软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吹枕边风的时候。红袖道，“不知不觉臣妾入宫已半年了，臣妾刚入宫时，每次都只能远远地看着君上，真没想到臣妾竟能有缘分能长伴君上。”

　　“你啊，不要因为自己的出身妄自菲薄，你的才情惊才绝艳，容貌更是倾国倾城，假若朕早些遇见你，你也可以早一些来到朕的身边。”

　　红袖在皇帝侧脸处留下了一个缠绵的吻，“陛下，臣妾自陪伴陛下身侧以来，屡遇艰险……”说着，她已委屈得哽咽了一下，“臣妾怕能陪着陛下的日子不长了。”

　　“怎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楚慕用一根手指抵住了红袖的唇，“以后可不许再说了。”

　　“臣妾只是有些害怕。”

　　楚慕心里也知道，张贵妃恐怕会因张美人之事对红袖怀恨在心。他也想抬一抬红袖的身份，给红袖更多的依仗，以保她在宫内无虞。但，目前时机不成熟，他还需要一个理由。

　　他的手慢慢滑落，抚在红袖的小腹上，在她耳边耳语道，“给朕怀个孩子罢。”

　　红袖埋入皇帝怀中，羞道，“嗯。”

　　顿了顿，红袖又道，“再过几日便要回宫了，臣妾还想骑一次马。”

　　楚慕道，“你的手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原本便伤得不重。”

　　“好，明日朕便带你去猎场，还能教你射箭。”

　　“谢陛下。”红袖欢喜地将他搂紧了一些。

　　楚慕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啊，玩心太重，说起骑马便这样高兴。”

　　红袖努了努嘴，“臣妾原本便只有十九岁，贪玩些也是有的。”

　　楚慕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夜深了，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