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卡池今天出了什么》芒柚撞奶

84、第 84 章

　　也许是为了缓解他们的紧张情绪，荒霸吐选择了边吃边谈的方式。

　　摆在三人面前的是虽算不上丰盛却绝对能满足味蕾的菜肴。

　　与平安京中那些执着于风雅之姿的贵族们不同，起码荒霸吐的神社不会将猪肉视为污浊之物，毕竟，在这个许多平民都饿得用泥土或杂草来果腹的年代，能够吃饱已经是人生的大幸事了，哪还有闲工夫去挑这挑那呢？

　　也幸好现在坐在这里的是平安京内的两个异类，他们身上并没有那些惹人生厌的架子，吃起那些烤肉来没有丝毫的顾忌。

　　等到众人差不多满足了自己的小小五脏庙，荒霸吐举起酒盏，豪饮一口，”通过刚才看到的那些，我估计你们已经把真相推测得八九不离十了。“

　　叶王抱臂，冷哼了一声，“您是指，神明湮灭，抑或是秩序之子的事？”

　　晴明麻木地发现自己竟已经习惯了这位同伴的说话方式。挺好的，他安慰自己，起码他还记得说敬语。

　　“事实上，我也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的。”荒霸吐出一口长气，“我也不曾想到，自己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甘柚坐直了身体，她有预感接下来的这场谈话至关重要，极大可能会彻底改变自己的人生。

　　“早在很久以前——到底是多久，我也忘了，毕竟对那时的神明来说，时间并没有意义，总之，神明中有个家伙做出了一个预言。”

　　“预言？”晴明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古往今来，和这个词语搭上边的，基本都不会有什么美好的结局。

　　”没错，预言。“荒霸吐想起当初人人自危的场面，耳边似乎还在回荡那日神明们恐慌的叫喊，”秩序之子降生，人之时代诞生，神之命运终结，此乃新生。“

　　”这还真是……非常简单明了的预言呢。“叶王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大阴阳师，也见识过不少的预言，但绝大多数都是模糊凌乱，直到真正发生时才能知晓其中的意义。而像这种就差把未来直接拍在脸上的预言，还真是前所未见。

　　”是啊。因为神明的力量与世界的本源相连，比起预言，倒不如说是世界的提前宣告。“

　　荒霸吐也不得不感叹，世界还真是个任性霸道的家伙，只负责在事情发生前提前进行通知，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了。

　　“所以，它不会有错。”他笑得坦然，仿佛和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神明的预言是注定会发生的，无法改变，无法逃离。”

　　可想而知，那群平日里高傲惯了的神明，哪里能接受这种结果，没有当场和世界同归于尽都算是好的了。

　　“所以，那个秩序之子……就是我吗？”甘柚感觉自己身处于冰湖之中，自灵魂深处升起的冰冷与恐惧围绕着她，“我的存在……会杀死你吗？”

　　“……不。”少见地，荒霸吐露出了一个带有安抚性质的笑容，“这与你无关，硬要说的话，你就像是一个中间点，只是预示着人类会走向全新的、没有神明参与的未来。就像天照说的那样，不是你，也会有其他的人来代替，只是那个位置需要有人在那占着而已。”

　　“我初次见到你时，也没把你和什么秩序之子联系在一起。只是从几年前开始，神明与妖怪，这两种不属于人类的力量逐渐开始减弱，我负责去探查此事的时候，才意外发现了真相。”

　　“甘柚。”荒霸吐一改平日有点别扭的性格，就像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索性就把这些年的心情都吐露得一干二净，“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神明，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世界需要这么发展而已，而你，仅仅是这个概念的化身，本身并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甘柚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口，无法顺利表达出自己的难受，“……可我不想失去你。”

　　此时此刻，赭发的神明抛开了高贵的身份，仅仅作为家人安慰着面前的少女，“你没有失去我，只是，我想也是时候好好睡一觉了。”

　　这份坦然接受死亡的态度倒是让叶王高看了几分，然而他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告诉我们？你就不怕我们向那些敌对的神明告密，或者利用这件事来为自己谋利些什么好处吗？”

　　“你们会吗？”荒霸吐姑且还是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有几分自信的，“麻仓叶王，安倍晴明，即便是在这种偏远的小神社，我还是对二位有些了解的。”

　　不等他们质疑这份了解的真假，荒霸吐就干脆利落地把他们最大的秘密抖漏了出来，“黄昏境，你们想要创造一个与世隔绝的、供妖怪们迁徙居住的理想乡吧？我可以提供神力支持，你们应该需要不少的能量来维持整个小世界的存在吧？还有，若是对通灵王的位置有兴趣，我或多或少也能帮上些忙。”

　　“……黄昏境？“甘柚的声音还带着些许鼻音，但这也无法遏制她对此的震惊，先不说能不能成功，专门搞一个属于妖怪们的家园，听着就很不阴阳师啊！

　　但毫无疑问，荒霸吐的这番话准确戳到了他们的痛点，甘柚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们表情这么阴沉。

　　”真是非常令人动心的提议啊……“叶王的声音仿佛是从牙齿碰撞中传出的，”那么条件呢？你不惜用自己的神力来交换，应该不只是要求我们替你保密吧？“

　　晴明没说话，但显然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天下从来都没有白吃的午餐，无论是多么诱人的利益，也要考虑在那背后他们所要付出的代价究竟能不能承担。

　　”很简单。“荒霸吐看向甘柚，”保护她，将她送往没有神明的、新的世界。“

　　”哈。“叶王快被他逗笑了，”就如今的状况来看，应该有不少的神明都知道了这家伙的身份吧，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在神明的冲冲追杀下将她保护得安安稳稳，而你将这些称为’简单‘？“

　　”我会引开那些追杀的家伙，但总会有漏网之鱼出现。“荒霸吐朝叶王露出来一个挑衅的笑容，”我的神力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还是说，你们没有这个自信？“

　　叶王满眼冷漠，”激将法对我没用。“

　　“不，我们可以接受。”晴明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率先接过那根递过来的橄榄枝。

　　“晴明，你……”

　　“叶王。”晴明冷静地指出一个被他们忽视的事实，“妖怪也不属于人类一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的确，人的时代来临，意味着不仅是神明，就连妖怪也将结束他们在此地流传已久的故事。神明们的湮灭是必然会发生的、注定的事实，可妖怪们不是，他们只是被排除出了这个世界，还有着存活的可能性。

　　“等等！不要擅自替我做决定，我不同意这件事！”

　　眼见这几人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甘柚终于忍不下去了，“这不就相当于，用你的命，来换我独自苟延残喘吗？”

　　“即便没有你，我也会去的。”荒霸吐看向窗外，像是看见了那些相隔千里之外的惨剧，“因为无法接受注定的毁灭，而将此怪罪于一个无辜的孩子，实在有失神明风范，若对世界意识奋起反抗，我倒还能献上几分敬意。”

　　他走到窗前，见到年老的信众蹒跚而来，还未及大人身高一半的幼童茫然地接受长辈的教导……他们看起来生活并不富裕，但至少并不会成为荒郊野外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

　　“即便河神已然消散，可在暗处，还有数不尽的’河神‘，神明间的争斗终会波及人类，在这之后，恐怕会有数不清的灾祸降临吧，洪水、飓风、干旱……恶妖们也会倾巢而出，他们不会放弃这块到手的肥肉的。而人类中，那些贵族们姑且还能自保，可大多数的平民们呢？他们会怎样？”

　　无人回答，因为这个答案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的验证。

　　饥饿、疫病、妖群……能够从这些接踵而来的灾难中活下来的平民，十不存一，能够有个完整的尸首已经算是幸事。

　　更糟糕的情况，由于粮食的短缺，还会发生易子而食之类的惨剧。

　　人们拼尽一切地祈祷，却不知他们祈求的对象正是带来灭顶灾害的凶手。

　　“吾乃庇佑此地的神明。”荒霸吐背对着他们，赭发中隐隐透露出些许阳光般的金色，“我自人类的信仰中诞生，也应为庇佑他们而终结，如此，才不愧于’荒霸吐‘之名。”

　　“在那之后，在你跨过一切磨难，抵达新的世界之际，就尽情地为身为我的家人而感到自豪吧！去抬头挺胸地告诉世人，神明’荒霸吐‘纵然陨落，可他从始至今，都坦坦荡荡，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事到如今，甘柚已经知晓他心意已决，绝不会轻易改变。

　　因此，她只是深深地弯下腰，向着眼前这个教导她何为“人”的兄长道别。

　　“祝君……武运昌隆，愿我们来世，还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