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纬钧]搁浅Stranding》一块奶糕

8、part8

　　【15】2019年初秋
　　事态紧急，医生和齐思钧的见面约在当天傍晚。
　　两人见面的餐厅对卡座的分隔还挺严实，是一桌外围围着一圈装饰假植物那种，倒是阻隔了打扰方便谈话。
　　“所以，我想我们应该先进行信息共享，再讨论下一步。”医生大概描述了一下今天见到周峻纬发生的那些事，包括他可能已经自己猜测到了什么地步，随即道，“我可以把你走之后他的治疗情况简单告诉你。”
　　“好，”齐思钧点点头，显出几分少年人的乖巧来，“那，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我在走之前具体做了些什么。”

　　两年前。
　　周峻纬的昏迷持续了一天一夜。
　　最初的一夜或许是因为他自己认为自己已经死了，求生意志没有那么顽强，但之后那一天，是医生卡着他刚刚醒来茫然的时间点进行催眠暗示导致的。
　　齐思钧就在这一天，把家里和周峻纬的全部移动设备里所有属于他的东西寄的寄，删的删。这还要感谢周峻纬的大部分密码设置，不是两人的生日就是纪念日。
　　他买好了机票，又在走之前又特别到了周峻纬家小院，在门口的邮箱里投了一封信，随即躲在暗处打电话，直到看着周峻纬的父母取走那封信，才最终离开。
　　在信里，他和周峻纬的亲人们反复道歉，说周峻纬是因为两人的情感问题才产生了一些心理问题，恳求他们不要在周峻纬面前提及任何和他有关的内容以免刺激到他。他同样告诉那家人他是个懦夫，这次回国之后就不会再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他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让自己人间蒸发。
　　齐思钧走后，接受了催眠治疗的周峻纬在病床上醒来，如医生所料，他忘记了那个最初的病根以及全部和齐思钧相关的内容，却没有缺漏任何某一年的大段记忆。
　　她突然意识到，齐思钧是特别考虑过自己只在假期会和周峻纬呆在一起，甚至假期期间的齐思钧很多时候都住在学校和研究所、如果遇到了寒假齐思钧几乎都是过完年才来，这才敢提这个大胆的提议。这样，周峻纬的记忆就算剔除了那些内容，也依然充斥着学习和研究，如果不是刻意去想，根本无法发现。
　　那一瞬间，医生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到底是不是最合适的。
　　但计划已经开始，她知道齐思钧做的“准备”一定比自己多得多。身为局外人，她能做的也无非帮助他如愿救下周峻纬。
　　然而医生还没进行下一阶段的巩固催眠，就发现一件特别扯的意外。
　　周峻纬自从醒来之后就坚持认为自己结婚了，对象还是她，他甚至给自己捏造了一整个人设。
　　是蒙德利尔时期的齐思钧。
　　什么工作是模特啦，喜欢吃他做的硬菜啦……简直事无巨细。
　　只不过，这人对于大块的主体信息还是出现了应有的遗忘，比如他不记得两人的具体过往，只是记得一些零零散散的碎片化细节。在部分关键信息的处理上呈现出紊乱的趋势，比如姓名和长相，他完全丢失了这部分记忆，又多了不明身份定位的关于她的内容，于是顺理成章地用多余资料补缺。
　　她冷静思考了一下，结合周峻纬在催眠状态下透露的信息，判断是他对于自己有伴侣这一点深信不疑，加上剔除导火索记忆也就没有了来就诊的理由，他的意识为了保护记忆缺陷自动捏造了一个可以接受的认知。
　　这人明明一点都不记得齐思钧，却固执地延续着照顾“齐思钧”的小习惯。
　　行吧，这某种意义上也不是最坏的情况，毕竟，她还是需要一个身份来监督周峻纬的状态，督促他吃药。周峻纬这个人一直对伴侣很信任也很尊重，加上模特这个工作的时间很难固定，她完全可以谎称自己工作繁忙来避免与他同居，呃，实际上也确实工作繁忙就是了。
　　大半年下来，周峻纬突然提出要回国发展。
　　于是这个计划实施还未满一年，齐思钧就重新见到了周峻纬。

　　【16】2019年初秋
　　事情讨论得七七八八。
　　“那么，我现在就剩下一个疑问了。”医生用一种迷惑的眼神看着齐思钧，“他那个戒指，你清场的时候没带走？”
　　“不，我带走了。”
　　“什么？”
　　“我确定。”仿佛听出了对方的质疑，齐思钧重复道，“那对戒指至今在我的衣柜里。”
　　气氛一瞬间有些僵持。
　　“他确实带走了。”就在这时候，有人拨开了他们卡座的装饰性花丛，露出半张英气又不失漂亮的脸。
　　一个不该也不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齐思钧一时不知道该先问这人怎么来的，还是该先问他听了多少想起多少。
　　“抱歉啊医生，”周峻纬就像是知道齐思钧在想什么一样主动走到了两人面前，开始自动播放他脑内问题的全部答案，“刚刚离开的时候，在你包上放了定位器。”
　　他以最温和的态度把那个小零件拆了下来，对医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在那样的摊牌之后，你有很大概率会找另一个‘共犯’，也就是咱们吃饭时接到电话那头的人的。”
　　随即，周峻纬在齐思钧怀疑的眼神里继续道：“你们的对话我大概都听到了，不过那段记忆，依然还是模糊的。”
　　从刚刚起就沉默的医生愣是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遗憾和怨念的味道。
　　这种不详的预感很快得到应验。
　　“其实性格也好，记忆也罢，我们每个人都一定会存在需要干预或者甚至是需要矫正的部分，但这些影响都应该以个人的意愿为基准。”周峻纬用一种严肃到深刻的语气不疾不徐地对着医生这么说，眼里是不赞成的一片肃色，“我以为身为同事的你，应该最清楚作为心理学专家，要解决的从来都不是‘病’，而是病人面对的问题。”
　　“可惜的是，很显然，”明明不是主谋还要背上周峻纬眼中全部责任的可怜医生深吸了一口气，为自己先前的行为冷静辩护，“且不论如果当时我不照做你会不会继续进行某些不好的尝试，先说如果我不答应的话，可能第一个疯的不是你而是他了。
　　这种没有加班费还要看俩熊孩子互相伤害，甚至同时还疯狂遭到误伤的保姆活儿，也太难干了。不过，通过分析对照实验的结果，她终于可喜可贺地熟练掌握了这俩人的弱点：只有用一方威胁另一方才能生效，否则哪一个都软硬不吃。
　　医生不卑不亢地坐在座位上抬头看着站在他俩桌前的周峻纬，颇有一种你们爱怎样怎样，姐姐我不奉陪了的飒气。
　　结果周峻纬还真就没怎样，只是松懈下刚刚的正经神色，转而一脸愉悦的冲齐思钧挥了挥手：“那你们先吃饭，齐思钧，咱们下个综艺见。”
　　就离谱。
　　齐思钧想的是啥玩意啊就来个要合作的综艺，真的假的啊这卡点也准得太扯了，离谱。
　　而医生则冷漠地用叉子戳白瓷盘，觉得这人变脸的双标行为也太没同事感情了，离谱。
　　这顿饭的下半场就在这样过于离谱的发展里飞快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