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纬钧]搁浅Stranding》一块奶糕

2、Part2

　　【3】2018年晚冬
　　“挺好的新人。”
　　难得休整的冬日，齐思钧穿着厚厚的浴袍从卫生间出来。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就听到电视里哗啦啦点播着本台最王牌的综艺节目。
　　而沙发上坐着的经纪人话里夸赞的那一位，正是今天辅助位的周峻纬。
　　或许是自己也刚录完一个音乐类节目，现在再看到周峻纬，脑子里只会想起他在上一个音乐节目里和他偶像的合唱，还有他在节目里自爆已婚的样子。
　　“你看，人设、性格，都算得上咱们这圈子里少有的，观众看着多新鲜……不过关键是白，实话跟您说吧，那天哥几个聚餐聊到这人，愣没听到什么黑点。”
　　“嘿，这么一说你俩真还有点像嘞，好嘛，一挂的。”经纪人一顿，视线在屏幕上的周峻纬和在吹头发的小齐之间反复横跳，最后咧开一个带着傻气的笑，“还真是巧了哈。”
　　齐思钧不自觉瞠目。
　　他又想起那天的尴尬来了，从周峻纬的诊所出来的时候他已有隐约的预感，这会是自己一时冲动导致的，最社死的记忆没有之一。
　　“不过我没懂，”经纪人还在夸，那天花乱坠的吹得让齐思钧怀疑到底谁才是他带的艺人，“你这样的还能说专业对口。他这样的，学术那么强，又干净得要命……好好的日子过着，他进圈干嘛呀？”
　　“那你觉得呢？”齐思钧一听那语气就乐了，知道经纪人又要开始开始发表他的“专业高见”。他掏了掏耳朵，勉强配合地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找人。”谁知道这一次经纪人难得没有胡吹，反而是回过头，认真地望了一眼齐思钧，随即又把目光转回屏幕上，“我觉得，他在找人。”
　　齐思钧难得的没接话。
　　反倒是经纪人，好不容易用严肃正经的态度说完这么不靠谱的推论，自己就绷不住大笑起来，临末了又补上一句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知道。
　　理论上长沙是南方，但这湿冷的魔法攻击显然比儿时北方的干冷更加难熬。
　　齐思钧忍不住在空调暖风里打了个寒颤。
　　见齐思钧难得话少的样子，经纪人又忍不住二度开口逗他：“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默，咋，看人家厉害，给打击郁闷了？”
　　“不过也是，你看人这甚至半只脚还在圈外就能进咱们这王牌节目。你去年就接到个NPC，还得是NPC剧本一开始定的酒店经理，和你那稀奇的打工经历能对上。嗨哟，人这可从头到尾都搁这儿麻溜地在线解谜，怎么，嫉妒啦？”这人本就是个天津人，平常说话就已经够抑扬顿挫了，现在更是刻意起了个腔调在跟齐思钧贫，感觉披个长袍完全就能上台。
　　而他所说的当NPC这回事，算起来好巧不巧发生在齐思钧“一时冲动”的那段时间。
　　思维发散开，小齐突然觉得自己当初也真是太莽了，即便是上门确定对方的情况，也至少带上能够处理这件事的专业人士名片嘛。
　　周峻纬没有记得自己，还能这样正常地做着本职工作，应该是一件很好的事。
　　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经纪人的嘴还在机关枪似得叨叨，齐思钧白他一眼，谁知那人越说越起劲：“哎，不过您老这也得算一绝了，一个播音主持的学生年年假期跑国外当模特打个临时工我还能理解。但当模特就好好当模特，到今年年初那会儿咋又成了那个什么什么花的高级酒店员工，搞得合同都差点寄错。”
　　“哎我可跟你讲，这跨国快递简直是又贵又慢，当然你小子回得更慢，还非在那种档口儿换号唔唔——干什么！”
　　一个抱枕，极其精准地正中经纪人的大脸。
　　“你可真是够了啊。”冷漠小齐总算在经纪人相声般的碎嘴魔音中成功找回了自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玩闹性质地晃起对方的肩，“哥，知道啥是个人隐私吗，这种丢人经历能随便乱说吗？”
　　齐思钧一直有着很强的少年感，尤其是他爱笑，眉眼弯弯的，灿烂又带着点年少的天真率直。
　　不过现在，往日的笑容全数落跑，难得的冷脸成功镇住了还想嘟囔什么的经纪人。
　　一时无话，只剩下吹风机的声。
　　头发干得差不多，他又去卫生间换了身干净睡衣，整个人这才舒展开筋骨，才终于想起质疑经纪人到底跑来干嘛，成功把歪到八千里开外的楼扶正。
　　经纪人反手就丢下一沓文件跑路。
　　“哎哎，通告我放桌上啦，自己记得看。”这是他的临别赠言。
　　这货怎么也算得上是行里的奇葩了。
　　齐思钧没怎么注意过别的经纪人和艺人的相处模式，但他确信肯定不会是都这么逗。
　　否则相声演员岂不得失业。

　　【4】2018年晚冬
　　齐思钧的新通告是一个新综艺的附加板块。
　　同样是带有烧脑解谜元素类型的节目，这次的综艺和那个老牌烧脑综艺比较而言，少了一些故事性，却更加惊险刺激，解谜的类型也更倾向于闯关而非推凶。不是原来的那个老牌综艺……齐思钧稍微有点失望。
　　毕竟那个老牌综艺里头，有一个常驻嘉宾是自己的偶像，他这么搪塞自己，然后敛了敛精神继续看。
　　新的综艺在考验智力的基础上，还同样有不少考量体力的元素，更加适合年轻人参与。而齐思钧接到的这个附加板块，也并非是节目组善心大发特意给新人机会，而是要让他们先去测试一下关卡难度及合理度，争取让明星们玩得更加安全有趣、难易适中。
　　出于这个目的，和他一块儿参与的几乎都是些双商颜值俱全的学霸大神，基本都是没签公司的素人。
　　经纪人虽然喜欢胡诌，工作倒是一如既往的细致，通告下头还有一张目前确定的几位参与者的简介。好家伙，一溜看下来，这些人的大学完全可以组成C9名校图鉴的半壁江山，对比之下，自己这位中传的普通985学生反而像是插班来的后进生。
　　嗯，还有几个名额没确定。
　　行吧。
　　他想起经纪人对周峻纬的那一顿狂夸，又怎会猜不到他是觉得同样名校出身的周峻纬很可能也受到了邀请、想提前来给自己打打预防针，放下之前上门砸场的前尘旧怨。
　　齐思钧兀自摇了摇头苦笑，经纪人又哪儿能知道这里头的七拐八弯。
　　电视一直没关，因为之前的点播设置是单集循环，所以来来回回就那一集，也不知道播了多久。齐思钧盯着综艺里那罪魁祸首微微带笑的脸和他指节上那抹刺眼的银色，一把从沙发上捞起遥控器，啪一声关掉了电视。
　　他最终认命般打开衣柜，从角落里三两下翻出个印着玫瑰形商标的纸盒。
　　深吸一口气，打开纸盒。
　　无视那套被叠得齐齐整整的制服式暗红色西装，忽略掉用小袋子紧紧封好的旧手机和一张硬纸卡片，他直接打开了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
　　一对银色的戒指暴露在空气里。
　　……真奇怪，自己明明已经把两只都拿走了。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看了很久，好像作了什么艰难博弈一般，最终才取出纸卡片。
　　衣柜的外侧贴着一面全身镜。
　　于是齐思钧就这样用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表情，盯着镜子里那个把硬卡片攥到褶皱的少年。伸手，贴上冰凉的镜中人的手。
　　真糟糕，他盯着那个人影，结果还是你把事情搞砸了啊。离别信里头写了那么冠冕堂皇的话，其实你就是自己害怕吧。
　　像条怕水的鲸鱼一样可笑。
　　铁质闹钟在不远处的床头柜上滴答作响，于是时间也就在这无声的对峙里，仿佛医用吊瓶里的冰凉液体般无可抵抗地从抵着镜面的掌心流入身体。
　　手一发力。
　　齐思钧一下子仰面倒在床上，眼睛直戳戳对着天花板。
　　就算是条陷得太深的鲸鱼，依然会挣扎着上浮求生。
　　所以他舒了一口气，拿起那张纸片把上头的数字记了一遍又一遍，随即默默地把所有东西装回了原处，封在了一个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看得到的角落。
　　但那些东西就在那，他不用看也清清楚楚。
　　齐思钧揉了揉脸甩甩刚刚吹干的头发，再扬起脸时，依然又是那个单纯而开朗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