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 12 章 ...
-
谢莺时本是以居于云沧府的表姐十二月大婚为由,一直留在楚家“做客”的,因此楚辞拒绝得合情合理,“谢二小姐,距离令姐大婚唯有三月,此时恐怕不宜离开云沧府。你若去往京城,十二月可是断然赶不及回云沧府。”
谢莺时不以为意:“赶不及便算了。又不是嫁皇亲国戚,礼到了也就是了。”
她又说:“让我再在云沧这穷乡僻壤待三月实在是无趣。我昨儿就想告知楚伯父我要回京城,今儿个楚哥哥也要上京,可不是恰好?”
她自说自话地站了起来,立时往正堂门外走:“我现下便去叫丫鬟收拾我的衣箱行装,楚哥哥你可一定要等我一起上京。”
走到正堂门口,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又道:“如果楚哥哥没有保护我上京,我表哥可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在谢莺时这句话脱口而出时,一贯冷静的楚辞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何弃疗叹道:“谢家二小姐如此爱仗势,确实让人……不悦。”
他原本想说“不齿”,但话要出口,还是留了口德。
何弃疗又道:“好在李姑娘为人疏朗,不然这一路上可真是热闹了。”
楚辞迟疑一瞬,还是说:“你又何必劳动李姑娘远去京城?”
何弃疗目的达成,十分自在,折扇也摇晃得更潇洒:“楚兄,你不知。昨日午憩,我家小妹做了一梦。”
梦见进京路上一路都危机四伏,坎坷异常,他们差点没了性命。
“幸有一翩翩仙子于关键处为我指点迷津,渡我平安。小妹醒来,分外不放心,便必要与我同往。她再一细想,总觉梦中那仙子的神情气质与李姑娘略有相似,再加之李姑娘似乎并不愿长居楚兄府上,我便斗胆提议李姑娘同行了。”
这也好算理由?楚辞不语。
但看何弃疗喜形于色,分明是心动神驰了。
楚辞看着檐下自己放的那把淡青色油纸伞,忽然想,李玉玉呢?
毕竟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家世清白,有才有貌,为人正直,又对李玉玉心有欣赏的何弃疗,都是无可挑剔的良配。
李玉玉对何弃疗,是否也有情愫?
--
李玉玉倒是浑然不觉自己已在某人心头点出了涟漪。
可以近距离刷依赖度这件事,才是她全心全意关注的,是一切安身立命的基础。
因此,对于此刻的局面,当事人唯一的感觉就是愉快,非常愉快。
楚辞安排的宅院,是他娘亲去世前静养的居所,有江南园林的精秀雅致,十分清净。
宅院三进,只住了一个门房梁叔,还有两个日常做些简单活计的小丫头,并厨娘梁嫂,四个人十分好相处,对李玉玉和盲眼娘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接受和欢迎。
盲眼娘的活计,是在主屋西侧的屋里住着,每日早晚在院子里洒一次净水。
梁叔说,每日早晚洒净水是楚辞母亲去世前的喜好,对楚辞来说意义深重。
盲眼娘便上了心,仔仔细细问过了所有步骤,才安了心。
虽然对可以搬出楚宅表示赞同,也为竟然能够谋到一份看宅子的工作,能够自食其力而高兴。但对于李玉玉要关山远渡去京城这件事,盲眼娘还是无法不担心。
她并不知道李玉玉去京城的目的,是为刷依赖度,换取下半生安身立命的基础,因此她总想试图劝说李玉玉放弃远行。
“平日我可以做些浆洗的活儿,只要你爹不来要钱,我们俭省些也可度日,一个女孩儿家,又何必千里迢迢去京城啊?”
盲眼娘拉着李玉玉的手,脸上的担心真真切切。
李玉玉柔声劝:“我此去京城算是替府衙做工,安全一定有保障的,您就安心等我回来吧。”
只是原本定在九月初八出发的日子,因为谢莺时整理行装的动作比较缓慢,生生改成了九月十五。
一起在楚家商议出发前最终点检的何家兄妹和李玉玉倒是都表示,可以,随意,没关系。
“只是路上不要多出事端,再有耽搁就好。”何弃疗摇着扇子。
何知月拉着李玉玉:“既然延后了几日,那便不急着点检了,玉玉姐,我们明日去庙里请平安符吧。”
李玉玉带着歉意:“我就不去啦,出发之前,我想尽量多陪陪我娘。”
何知月满心遗憾中,楚府管家来回,田庄的管事来见楚辞。
楚辞刚一离开,李玉玉便锁定何弃疗:“何公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有得罪,请一定见谅。”
“玉玉姐你放心,你要天上的月亮,我哥都会想办法。”何知月打趣道。
“你可不就是一弯小月亮吗?”何弃疗对妹妹做了眼色,示意她不要放肆。
他又对李玉玉温言:“李姑娘有何事,但说无妨。”
看到在摇篮里咿咿呀呀手舞足蹈,嘴角还带着甜笑的小苦儿,何知月立时融化了,抱着小苦儿不肯撒手,还对何弃疗连道:“你快点给我娶个嫂子,添个如小苦儿般可人的小外甥呀!”
何弃疗仔细端详小苦儿:“李姑娘便是要我画一张小苦儿的画像便可吗?”
李玉玉认真点头:“何公子于书画上有成就,不知道让何公子画小儿肖像,是不是得罪了?”
何弃疗豁达地笑:“书画一途本就是为了娱己娱人,赏心悦目,何来得罪之说。”
他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小苦儿甜笑的嘴角,“不过我是今日方觉察,小幼儿竟也如此悦目。”
而赏心……
何弃疗看向看着小苦儿也在微笑的李玉玉,心里荡过一层涟漪。
这涟漪似乎被何知月捕捉到了,她对着哥哥,做了个鬼脸。
李玉玉没察觉这瞬间里的波动,她问何弃疗:“何公子,笔墨纸砚备在何处较好?”
“不用。”何弃疗认认真真看着小苦儿,把他神态间的灵动都记在心里,“三日后,我画好,再呈给李姑娘。”
他又问:“需要装裱吗?”
李玉玉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想,让楚公子随身带着。”
“楚兄?”何弃疗不解。
“楚公子都不笑的。只有看到小苦儿笑的时候,他才会笑一笑。”何知月依然抱着小苦儿轻轻晃着,李玉玉给小苦儿喂了一点水,“我总觉得他好像压力太大,绷得太紧了,就想能不能让他即使上京,也能时时看看小苦儿的笑脸。”
“李姑娘真有心了。”何弃疗点头赞同,“楚兄确实心苦。”
他和楚辞自小便同窗共读,虽然对楚辞家事并不完全了解,却也知道楚辞并不如他一般舒心肆意。
“楚兄啊,无心科举,只想渔樵耕读,闲适度日。”何弃疗放低了声音,“只是楚伯父虽自礼部致仕,却仍然指望楚兄入阁拜相,光耀门楣。楚兄偏又当真天资出众。”
父命难为,这名利枷锁,楚辞是逃不开的。
何弃疗谈心已起,何况面对的李玉玉,更是止不住话题,滔滔不绝起来:“恐怕楚兄今后必得娶个对他前程大有襄助的高门贵女,一如楚伯父和楚夫人的姻缘,虽然相敬如宾,但究其根本,仍是家族之势。”
被按头结婚,那确实无奈。被按头刷任务的李玉玉完全能够共情。
何弃疗察觉到了自己过于八卦,便不好意思地转了话题:“不过,楚兄无心仕途,却仍要争一争功名,和我倒是十分相似了。”
“反正都得去做,不如尽力做到最好呀。”李玉玉对何弃疗和楚辞的被按头科举颇有共鸣,她开解何弃疗,“做到了,就有底气,也才有‘要’或者‘不要’的余地。”
何弃疗连连点头,又去仔细观察小苦儿的动作神态了。
--
九月十四日还是到了。
想到再过一日日便要离开盲眼娘去京城,即使相处短暂,李玉玉也不是没有离愁别绪。
虽然并没有办法在这么短暂的相处中,就真的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地把盲眼娘看成自己的亲人,但无论如何,直到此刻为止,在这里对她抱有最大温情的人还是盲眼娘。
楚辞、何家兄妹,对她有着善意,但盲眼娘对她是真真正正的母女之情。
她能理解盲眼娘的不舍和担心,但她毕竟是另一个李玉玉,对有舍有得,更有决断。
京城,是必须去的。
李玉玉牵着盲眼娘,一点一点地走遍了这处三进院落的边边角角,让她熟悉了所有的路径。
她再仔仔细细地把盲眼娘住的屋子打扫了一遍,除开干净整洁和各个小角落对于盲眼的人所需要特别注意的安全布置外,更把被褥铺盖、四季服饰都整理妥当,又让盲眼娘熟悉了各种物品放置的位置和方式。
做完这些,李玉玉又再把厨房里的东西都归置清楚,再向宅院里的四人拜托了好几次,才算是略略觉得放了点心。
她嘱咐盲眼娘:“楚公子每半月会修书一封送回楚家报平安,他说我也可修书给您,于他的书信一同送回云沧府,管家会安排给您送来,我也和梁叔说好啦,收到信便念给您听,再每月替您给我写一封信,遇到什么问题,有什么难处都要告诉我,即使我不在云沧府,也一定会护您周全。”
盲眼娘泪眼婆娑地点头,只拉着她的手不放。
到了晚间,李玉玉便挽袖下厨,给盲眼娘做一顿好吃的饭菜,顺便给自己践行。
她们刚刚吃过晚饭,楚辞忽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