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词》祁雾的猫

19、忧虑

　　沈星河很快就等来了飘渺仙君的拜访。
　　虽说心里憋着气，但是飘渺仙君还是维持着一副仙君该有的模样，将身为仙君该有的架子高高端起，若是简单的来拜访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沈星河要的是他赔礼道歉的态度。
　　飘渺仙君似乎没有什么赔礼道歉的自觉。
　　沈星河眸色深幽，她早就感受到了飘渺仙君的到来，但仍旧充耳不闻，只是带着徒弟一起运转周天，好让小家伙在没有找到突破契机之前巩固基础。
　　半个时辰后，飘渺仙君自认已经付出了十足的耐心和诚意，见扶风上仙还是没有要见他的意思，心下不免也有些恼怒。
　　自己儿子是被养的骄傲了些，但是弟子切磋本就存在实力差距，她扶风的徒弟自己不争气，怎么还怪他儿子欺凌呢？就算如此，但扶风一个长辈将他儿子一个小辈压制在擂台边上，如今他亲自来商量此事，却还被拒之门外，未免也太不讲情面，得理不饶人了一些。
　　修炼一事讲的是强者为尊，哪有什么保护弱小的道理？
　　飘渺仙君这般想着，显然是已经忘记了自己一向自誉仁慈心怀天下，而外界也因为他时不时的“仁慈言论”而将他尊为“善仙”。
　　“扶风上仙如此这般，是否有些折辱人了？若是这般行径仍可被放任的话，那本仙君势必要找天帝来做主了。”
　　失去耐心的飘渺仙君直接传音进来，听起来倒有了几分责问的意思。
　　苏月溪自然也听见了，她低下头，抿了抿唇，敏锐的捕捉到了“天帝”两个字。
　　她其实能明白，天帝的地位就像人间的皇帝，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而天帝好像也就是往日里人们嘴里常念叨的“天老爷”“上天”什么的，凡人对天帝的称呼，好像就彰显了天帝的尊贵和强大。
　　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又给师尊添麻烦了？
　　但沈星河却不甚在意，说起来这件事她还没有去找天帝的麻烦呢，虽说只是她的猜测，又觉得牧让不至于去针对一个小孩，但是她又隐隐觉得这并不只是巧合。
　　她不在天界，将小家伙托给林水和轲尺，偏生这个时候轲尺就被派遣出去了，还带走了季翃和宓瑶，而林水又在一次议事后被派了出去。
　　留下一个孤立无援的苏月溪。
　　可若是天帝的手笔，以他的身份又何必去针对一个小孩？
　　难不成真信了司命的那一套？
　　沈星河的眸色暗沉，命由天定，定的不过是凡人的命数，而且这其中自有一套轮回，这就是规则，这套规则经冥界和天界书写管理，而妖界自从出了一只天狐之后，命数便不归天界管理，而是和天界一样，自成定数。也就是所谓的“神定”，守的是神的法则。
　　但谁都知道，神界早已覆灭，如今在天地之间，再找不出一个神。
　　她的小徒弟曾经是个凡人，但架不住是个圣灵体制，又被她一手拉进了修炼之境，洗筋伐髓去除凡骨后早就归属天界了，命数再不由天定，而是自己书写。
　　所以，说苏月溪什么天定的命数，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思虑了一番，沈星河大概也能猜出天帝在顾忌着什么，不过她也不怎么在意，毕竟她也不可能因为天帝的顾忌就遏制自己徒弟的成长。
　　而且，也是时候去试探一下牧让的意思了。
　　想到这里，沈星河便将手落在了苏月溪毛茸茸的小脑袋上，轻声问她“苏苏，你想不想回凌云宫？”
　　本来因为一通胡思乱想情绪有些低落的苏月溪一下子抬起了头，脑子有些发懵“啊？”
　　沈星河笑了笑，又温柔的将话重新说了一遍。
　　“可以回去吗？”
　　“只要你想，我们就回去。”
　　只要你想。
　　多么蛊惑的四个字，苏月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飞扬起来了。
　　她自然想回去，在凌云的时候，她可以日日陪在师尊身边，无聊时和仙鹤一起去山上逗逗那些小动物，时不时还能将一些漂亮的花花草草移植到师尊的院子里，生活虽然有些单调，但是胜在无拘无束，无比自由。
　　可是…如果回凌云的话，就很难再见到宓瑶他们了吧？是不是也吃不到赭山大叔做的灵膳了？
　　苏月溪一时间有些纠结起来，其实，留在这里也挺好的，如果没有那些讨厌的人的话。
　　见小徒弟没有给出确定的答复，沈星河大概也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于是也没有勉强她，只是温声道：“不想回去也没关系…”
　　“师尊，”苏月溪仰起头，满眼澄澈“我想回凌云，虽然很舍不得瑶瑶还有赭山大叔，但是我更想好好的和师尊待在一起。”
　　沈星河挑眉，却是从苏月溪的话中抓住了另一个重点“赭山大叔？”
　　“啊，师尊不知道吗，就是灵膳宫的仙厨，赭山大叔。”
　　仙厨赭山？
　　沈星河倒还真的知道，她性子清冷，也不常在天庭待，但不代表她一个人不认识，而赭山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赭山竟然去当了仙厨？沈星河诧异了一瞬而后又释然了，觉得赭山这个选择倒也不那么令人意外。
　　去做个仙厨，多少算个念想吧。
　　“你很喜欢他？”
　　小家伙闻言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笑着道：“赭山大叔看着冷漠，但其实很温柔的，他总是给我留我爱吃的点心。”
　　沈星河垂眸，难得的有些纠结起来，若是别的还好，但是做灵膳这件事她还真的不擅长，再说她生来为仙，除了宴会时会进一些灵膳仙露什么的，平日里根本不吃东西。
　　小家伙学会了辟谷但仍然贪恋口舌之欲，沈星河并不觉得有什么，也不想抹杀小孩这点爱好，不过…不会做灵膳给徒弟吃，应该不算师父的失职吧？
　　“师尊在想什么？”苏月溪见自家师父沉默的模样，忍不住滚进她的怀里，扯着她的袖子问道。
　　沈星河有些为难的道：“可是回了凌云，你就吃不到赭山做的灵膳了。”
　　苏月溪大概也没想到自家师尊是在想这个，一时间也愣了一下，随后又笑了起来，“没关系的师尊，徒儿可以自己做。”
　　“你还会做灵膳？”沈星河有些讶异。
　　苏月溪顿时有些心虚的道：“跟着赭山大叔偷偷学了一点。”她似乎是知道这种事在天界是不被看不起的，未免沈星河也这么想，便用掐着手指比了一个小小的动作，表示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
　　沈星河没有怪罪她，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师尊做的未免也太失职了一些，徒弟做了什么她不知道，被欺负了她也后知后觉。
　　“喜欢就学下去吧，等宓瑶回来，你好好的跟她道个别，我们再离开天庭。”
　　沈星河的安排可谓是完全击中了苏月溪心里的小九九，她顿时开心的抱住了自家师尊的腰，向她撒娇卖乖。
　　而临宫外的飘渺仙君则是被无视了个彻底，一时间气不过，竟真的气冲冲的去了凌霄天宫。
　　这一切沈星河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根本不打算去管。
　　去天帝面前闹了才好，省的她还要亲自去一趟找个借口离开天庭。
　　所以后来沈星河也并没有理会天帝的召见，而是在第二天轲尺和林水众人都回来之后，直接带着苏月溪去告别。
　　“扶风…”林水欲言又止，神情有几分犹豫。
　　沈星河抬眸看她，示意她有话便说。
　　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被咽了下去，林水少见的不自在，手指蜷缩了起来，最后也只憋出了一句平平淡淡的话“无论如何，望你安好。”
　　沈星河闻言点头，随后嘴角微微弯起，连带着眼里浮现出几分笑意“林水，这次不一样。”
　　见林水还没反应过来，沈星河便解释道：“这次我并非孤身一人，有苏苏在，日后的每一次弟子比试，她都不会缺席。”
　　林水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扶风的言下之意，就是不隔多时便会再回天庭。
　　这个结论一时间让林水感到了微妙的愉悦。
　　往常沈星河一从天庭离开便是许久许久不会回来，而她也要固守天庭不能离开，有时奉令离开，到了凌云却还是不能见扶风一面，因为扶风孤身一人待在凌云，基本都是在凌云山中守着那只狐妖闭关。
　　曾几何时，林水甚至都很羡慕那只狐妖，至少狐妖能够和扶风朝夕相对，而她却连见和扶风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收了徒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扶风，我还以为你会让那小孩和你一样固守在凌云呢。”轲尺忍不住出声揶揄。
　　沈星河摇了摇头道：“她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不是走我的路。”
　　轲尺顿时笑了几声，又道：“开窍了不是，我说扶风，你要是将你对徒弟的这份心用在别人身上，怕是会把人迷得神魂颠倒吧？”他说完，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林水。
　　林水感受到轲尺的眼神，立马端起了茶杯饮水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殊不知隐藏在白色长发里的耳朵烧的通红。
　　沈星河的眼神顿时温柔下来，落在了远处正和宓瑶说话的苏月溪身上，随后她收回眼神，眼神也恢复一贯的清冷，淡淡的道：“你若再胡说，我便要追究你在冥界迷路的事了。”
　　她这话一出，林水的眸色便暗淡了几分，轲尺也顿时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但是又忍不住为自己的辩解“瞧你这话说的，怎么就叫我在冥界迷路了呢？这冥界凭空多出好些迷障，我又带着两个小辈，哪能掉以轻心？自然就多耽误了一些功夫。再说了，冥界的这几件事都来的蹊跷，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沈星河自然觉得奇怪，否则也不会有之前去魔界这一行，只是依照她目前的猜测，应当是各界各地都出现了什么邪祟之物，这才让这些地方乱了套，而魔界正在收集这些邪祟之物。
　　思及至此，沈星河便不由得多了几分忧虑。
　　林水也知道这些事情并不寻常，不由得也忧虑起来，随后也只是无奈叹息道：“唯恐天下将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