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蛇》微酸柠檬

14、第 14 章

　　可是，我还是过于乐观了，只是处于变故之中的我暂时没有发现而已。
　　随后的几天我能够走路的时候并不多，因为柔软的双脚好像并不适合被重物长时间压制，只要站立的时候稍稍长了，脚尖和脚跟就疼的厉害——我看过樱桃的脚，脚掌和脚跟有厚厚硬硬的一层皮，樱桃说那叫茧子——只要我的脚上也有那么厚厚的一层茧子就不会疼了。
　　可是，我无比哀怨的看着自己柔嫩的脚丫子，什么时候才能长上那么一层呢。还有啊，人家的腰也是难受的紧，站上一会子，就酸酸软软的直不起身子，不疼，就是难受。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而这个时候，时间仿佛总是舍不得离开似的，走得好像乌龟一般慢死了，我只能在床上翘首企盼阳阳能够来陪我说会子话。可是，不知道怎的，阳阳好像一缕轻烟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镇日不见。焦急、期待、失望、烦躁……轮换着构成了我所有的情绪，日复一日的重复。
　　樱桃总是说，因为生意出了岔子，庄主这些日子很忙很忙，一点都抽不出时间来看我。开始我很认真的反省自己——阳阳这么辛苦，我不能总是给他添乱子不是，所以，只是压抑着思念和期待，认真的学习走路、吃饭、说话……这些最基本的生活常识，因为我要给阳阳一个惊喜——我想用一个人的身份，站立在他的身旁。这些日子，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幻想有朝一日阳阳看到我站在他面前，该是怎样的高兴呢！想到这些，甚至睡梦中我都能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可是，渐渐的，我感觉到了异常——樱桃重复不变的借口好似敷衍一般，甚至说话的时候她都没有看着我，眼神闪烁不定。更诡异的是，樱桃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看着我的眼睛说，每当我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马上借口什么什么需要处理，然后急匆匆的离开。

　　头好疼！我睁着眼睛，数着床帐边上的一排流苏，从左到右是三十六根，从右到左也是三十六根……精致华贵的屋子里面就只剩下了我一个，和着满屋子的死物，没有生气。眼泪止不住的滑下，我不知道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阳阳很忙而已，樱桃也很忙而已，大家都很忙而已……只是心中酸酸涨涨好似装满了水无处释放，只能从眼睛里面流出来……
　　我费劲的坐起身，穿上绣着荷花的丝履，柔滑的感觉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大滴大滴的泪珠掉落，浸湿了那朵含苞待放的骨朵儿……我伸手抚摸着床角，那里我用指甲划了十道痕迹——每隔一天我划上一道——整整十天了，阳阳没有来看我一眼，是不是他已经把我忘记了……还是……我悲哀的取出那颗火玉石，这颗我与过去的唯一联系……他，嫌弃，我，是个，怪物了？
　　扶着床柱子我慢慢起身，经过这些天的锻炼，虽然脚还是疼，腰还是酸，不过，我已经能够在稍稍借助外物的帮助下自己行走了——不同与昔日的滑行，是真真正正的脚踏实地的走路——可是陪伴我身边的，不是我所期望的，而却是孤独。

　　院子里面很清净，没有什么闲人。
　　循着小路往书房走去，我不相信阳阳就这样把我忘记了，更不相信他会对我心生恐惧——我是他最疼爱喜欢的小雪啊，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是小雪没有变啊。
　　一路走来没有阻碍，书房近在咫尺。
　　窗户推开，我能看到窗边站立的熟悉身影，欲推门的手……却缩了回来，因为里面穿出了声音……
　　“驭风，我是不是错了？”阳阳的声音苦涩沙哑。
　　“即使外形变了，她还是小雪啊，可为什么我一看到就会想起那蜕变的一幕……我不敢见小雪，已经整整十天了……”
　　“所以你就拼命画她的画像么？”传来纸张的沙沙声，伴着沈驭风低沉的声音。
　　沉默，寂静。
　　“我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她不再是以前的小雪……”我的眼泪悄然落下，阳阳啊，无论我如何变，我还是小雪啊，为什么你不明白呢？
　　“……那好，我问你个问题。”沈驭风轻轻冷冷道。
　　“你，问吧。”
　　“看到的一切——你害怕么？”
　　“怕？”阳阳的声音似乎带着些轻松，“怎么会怕呢，小雪连血都不敢看，我怎么会怕她呢？”
　　“既然都不怕了，我就不明白，你到底在踌躇什么？”
　　“我不是怕。”似乎在苦恼如何措辞，“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
　　“你为什么只想到自己呢？”沈驭风的声音带着些些儿的责备，“你为什么不去想想小雪呢，被你冷落了十天，她才是最不适应的那个吧。现在她最需要的是你的关心呵护，听樱桃说，小雪天天都要问你的去处，她现在撒谎都撒不下去了……”
　　…………
　　“如果是我，喜欢了就会不顾一切，不管对方是神是鬼，是妖是怪。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沈驭风丢下这么句话，拉开门，离开，留下阳阳一人对着窗外的白杨树发呆。
　　我躲在一旁，浸着泪水的眼睛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原来阳阳……并不怕我！
　　虽然现在他似乎还很迷糊，可是，我看的出来，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他一定会走出来的，他会重新接受我的——尤其是沈驭风最后的话，给了我很大的信心。
　　留下阳阳一人慢慢思索，我悄悄的离开了，沿着来的路走回去，我要回去练习走路，等到阳阳想清楚想明白了接我的时候，我要走给他看。

　　充满了期待的日子突然变得不是那么空虚冷涩了，连床边摇曳的流苏都仿佛充满着生命力，我喜悦的对着樱桃笑，因为樱桃说，我的笑容很纯净，很甘甜——阳阳来的时候，我会对着他这样笑的。
　　指甲在床边又划了三道的这一天，和煦的暖风吹得人舒舒爽爽，我正一个人蹲在院子里面对着满园盛开的菊花。这些菊花花苞尚小，纹理舒洒细致，如美人嫩拳，茎叶破处，涩涩的气味飘然逸出——花香氤于腮旁。
　　“兰既春敷，菊又秋荣。芳熏百草，色艳群英。孰是芳质，在幽愈馨。”低沉悠远的吟诗在我身后响起。
　　我惊喜的回头，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一把抱住来人。
　　“对不起，小雪，我来得有些晚了。”阳阳带着充满歉疚的声音轻抚我的头。
　　“可是你还是来了啊。”我眼睛有些湿湿的说道。
　　园子里一片寂静，只是偶尔响起一点点鸟鸣虫唱，甚至能够听到我的心在“扑通扑通”的跳，我们都没有说话，此时此刻，我才真正领悟到什么叫做“此时无声胜有声”——那是幸福满满的心情。

　　“作为补偿，我请你吃螃蟹赏菊花，好么？”

　　正对着菊花园子有一个小巧的观景亭。石桌上搁着一个小坛子，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炉子，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蒸笼，隐隐透出一股诱人的香味。
　　“俗话说，秋风起，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只有在秋意浓浓，菊花盛开的时节，螃蟹的肉质才更细嫩，味道也才鲜美。”阳阳说着，掀开蒸笼，待水汽散去，一盘颜色鲜红鲜亮的硕大螃蟹出现在眼前，一股浑然天成的鲜香气息逸出锅来，无懈可击地撩拨着的味蕾。
　　阳阳和我先用菊花水净过手，闻着醉人的香味，顿时让我的食欲大开。
　　此时，旁边早有人将带着酸味的调料放在桌子上。阳阳掂起一只大个儿，掀开它身上的原形盖子，一汪满满的黄澄澄的蟹黄便呈现在眼前，灿若石榴红，细细用指甲挑剔，然后用筷子挑了一大陀，蘸了蘸料，对着我说：“别动，张嘴。”我听话的张开嘴，鲜香丰腴便在口中溢了开来，害我差点把舌头都吃下去了。
　　阳阳把螃蟹掰开成两半，洁如玉脂的蟹肉露了出来，挑出来，蘸料，送到我嘴边。
　　“这蘸料是用一碗半醋，三碗半酱油，六匙砂糖，姜四节剁茸隔水炖上一刻钟而成，使得蟹肉更显香甜，并且有助于消化。”
　　我的双手毫无用武之地——也不能怪我啊，谁叫筷子那么难使的。
　　用手帕擦了擦手，阳阳掀开放在桌上的坛子，里面原来是热水温着的酒壶。
　　“有蟹无酒，那是大杀风景之事。”阳阳为我斟了小半杯，“菊华舒时,并采茎叶,杂黍米酿之,至来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饮焉,故谓之菊华酒。白酒易醉，烫过的陈年花雕佐蟹最佳，不过，你的酒量极差，还是菊花酒好些。”
　　我就着酒杯小啜一口，菊花的甘甜醇香萦绕在口中，和着满口的蟹肉的鲜美，更是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就这样，一人剥着，一人吃着，不一会四只大螃蟹已经支离破碎了。我打了个饱嗝，有些微醺醺的靠在阳阳身上，热热的感觉散到四肢百骸，慵懒懒，旭暖的秋风抚弄着我的面颊，让人昏昏欲睡。我好像看见阳阳在我身边，用香喷喷的桂花水给我洗手，还时不时的亲亲我的脸。
　　“阳阳，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吧。”我喃喃道。
　　他轻抵着我的额头，悄声说道：“当然不会了，我保证。”
　　……这一觉，睡得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