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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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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小院的大门敞开着,大门两边是用石头垒成的一米多高的围墙。
迈进小院,迎面是青砖灰瓦的五间正房,东西各有三间厢房,东边的厢房旁有两畦菜地,西边角落里则是猪圈和鸡舍。
院子里收拾的十分干净整齐,隐隐昭示着这是户勤劳能干的人家。
沈馨月环视一圈,对沈家的初印象还不错,至少比她从孟馨瑶的言语形容间,在脑海中拼凑出的想象要好的多。
“请问姑娘找谁?”
少年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沈馨月对这座农家小院的打量,她循声望去,见站在西厢房门口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年纪,穿着青色短褂和长裤,皮肤黝黑,眉眼间和她有几分相像。
同一时间,少年也在暗自打量着沈馨月。
等看清沈馨月的面容后,少年霎时心里一惊,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期期艾艾道:“……妹妹?你是在侯府长大的那个妹妹吗?”
显然,少年十分聪明地从沈馨月和沈家人相似的长相上猜出了她的身份。
沈馨月展颜一笑,点点头道:“我是沈馨月,我从宁毅侯府回来了。”
少年听到“宁毅侯府”四个字,更加确信眼前这个长的和母亲有六七分相像的少女是他的亲妹妹。
他猛然转身,跌跌撞撞地往上房跑,边跑边喊道:“娘,妹妹回来了,侯府里那个亲生的妹妹回来了……”
屋子里霎时传出一阵响动,没一会儿,一个瘦骨嶙峋满面病容的妇人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屋子,只看了沈馨月一眼,就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我的女儿啊,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心肝肉啊,娘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
那少年见状,一边劝慰沈母李氏,一边对沈馨月解释道:“年前有个自称是宁毅侯的人来了家里,说当年有奸人作恶,将两家的女儿调换了,养在我们家的女儿其实是他的亲生骨肉,所以把人带走了,又不许我们打听你的消息,说你是宁毅侯府的女儿,和沈家没关系,不准我们找你,娘她受不了这个打击,一下子就病倒了。”
沈馨月闻言,顿时明白沈母为什么会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养了十三年的女儿突然被人告知不是亲生的,又不知亲生女儿的消息,这辈子连见上一面都是奢望,养女亲女同时被人夺走,沈母不受刺激才怪。
沈馨月心里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仿佛是这具身体天生的血缘羁绊,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抬手轻拍着李氏的后背,无声抚慰着她。
李氏一见沈馨月的面,就确定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悲喜交加之下,情绪就忍不住失控了。
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急忙松开了沈馨月,心里既懊恼又后悔,唯恐方才的举动让沈馨月不喜,嫌弃厌恶了她。
毕竟沈馨月是在侯府长大的,和乡下人不一样,她们母女又是初次相见,彼此还很陌生。
李氏结结巴巴地替自己描补:“我刚才,我是太高兴了,就没忍住,闺女你别见怪……”
沈馨月当然不会介意,她能感受到李氏的一腔慈母心肠,这是一个真的爱孩子的母亲。
杵在一旁的少年开口道:“娘,妹妹从侯府一路过来肯定累了,快让她进屋歇歇。”
“对对对。”李氏恍然地点点头,“三郎,你快去田里,把你爹和大哥叫回来!”
沈三郎应了一声,立刻像只兔子似的蹿出了院子,向外跑去。
李氏把沈馨月迎进堂屋后,又是冲糖水,又是拿果子的,好一通忙活。
“家里东西寒酸,和侯府不能比,闺女你先将就着吃一点,明天我让你爹去镇上,给你买些好的东西回来……”
沈馨月刚想说话,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响动,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当先的中年汉子生的浓眉大眼,属于很端正的那种英俊长相。
他还没进屋,就在外面咋咋呼呼地喊道:“孩子他娘,我听三郎说咱们的亲闺女回来了。”
李氏闻声迎出来,一脸喜色地点点头:“是,是咱们亲闺女回来了。”
见到沈馨月后,李氏的心病一下子就去了大半,整个人仿佛焕发了新生,看起来红光满面,精神奕奕的。
沈三郎跟在后面,对李氏解释道:“娘,我还没走到村口,就看到爹和大哥往家来了。爹说是隔壁的小石头看到咱家来了马车,跑到田里报信说家里来了贵客,爹和大哥听了立马往家来,所以我们在村口就遇上了。”
李氏听后心中了然,暗道难怪这父子三个这么快就家来了。
一行人进了堂屋,父女兄妹互相见了面。
沈馨月的长相一看就是他们沈家人,再加上亲生血缘间奇妙的感应,沈父等人自是不会怀疑她的身份。
当初宁毅侯来沈家说出抱错真相时,沈家人之所以信了,就是因为孟馨瑶从小就和沈家人长的不像,没少让人背后嘀咕。反而那日见了宁毅侯后,发觉他和孟馨瑶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沈家人顿时就消除了疑虑,相信他们才是亲父女,让宁毅侯带走了孟馨瑶。
一番寒暄见礼后,沈馨月将沈家的人物关系在心里梳理了一遍。
她生父行二,上面还有一个哥哥,父母前些年都故去了,所以兄弟俩已经分家,各过自己的日子。
沈馨月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她有三个哥哥。
当初沈母李氏会去缘渡寺,就是因为一连生了三个小子,第四胎想要个娇娇软软的闺女,所以去缘渡寺烧香拜佛,求神佛保佑这胎是个女儿。哪知会在缘渡寺中意外早产,还被奸人将心心念念盼来的宝贝女儿调包了!
如今大哥随父在家务农,二哥在书院里读书,三哥就是沈馨月先前见过的那个少年,他性子跳脱,沈父正在考虑找门路,送他去当学徒,如此既能学门手艺傍身,也能磨磨他的性子。
原本沈父将三个儿子都送去学堂启蒙过,哪知老大和老三都不是念书的料,只勉强识全了字,不当睁眼瞎就不念了,倒是老二在读书上颇有天分,还考中了县里有名的书院。
更让沈家人高兴的是,老二去年已经通过了县试和府试,成为了一名童生,只等今年八月参加院试,若是能考中,便有了秀才的功名,能被人正正经经的称为读书人了。
如今二哥在县里书院念书,只休沐时才能回来,沈馨月暂时还见不到他人。
彼此见过面认了亲,李氏便张罗着做晚饭。
女儿回家吃的第一顿饭,李氏自然是要往丰盛里准备。
李氏回屋拿了钱让沈大郎去隔壁村子的肉摊上买肉,让沈三郎去菜地里摘菜,又去鸡舍里抓了只肥母鸡,让沈父帮着杀鸡褪毛。
沈馨月见只有自己闲着,便对李氏道:“娘,你也给我派个活计,我该干点啥?”
李氏笑道:“你啥也不用干,就在一边坐着玩就行,这些活有我和你爹你哥做就行。”
提着竹篮要去摘菜的沈三郎点头赞同道:“娘说的对,咱们家可用不着妹妹干活,都有哥哥们呢!”
沈馨月把这话在心里品了品,心念一转,顿时故意道:“我听孟馨瑶,就是侯府找回去的那个亲女儿说,她在咱们家的时候,每天要干的活可多了,要下地种田,要喂猪养鸡,要砍柴割猪草,要做饭洗衣服,每天从早忙到晚,累的半死。”
“我又不比她金贵,她能干的活我也能干,虽然一开始可能干的不好,但是我可以学呀!”
此话一出,四周霎时一静。
李氏瞪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沈三郎惊愕过后便面带薄怒,沈父的脸色更是黑沉如锅底,十分难看。
“她真是那么说的?说每天从早忙到晚,要干很多活?”沈父的话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沈馨月点点头,再加了一记重锤。
“她还说吃不饱饭,你们天天给她吃粗粮野菜,一年才能吃上一顿肉。”
这些话可不是沈馨月凭空捏造的,而是孟馨瑶回到宁毅侯府后,亲口对众人说的。
那番凄惨的描述,可怜巴巴的模样,真是生生的让侯府上下对她的同情心泛滥,也令沈馨月更遭人厌恶。
当时沈馨月就心中存疑,毕竟孟馨瑶进侯府时虽然衣着寒酸,但是人却长的白嫩水灵,一点都不像是常年被人苛待的样子。
沈馨月前世就是在农村长大的,乡下常年干活的人是什么模样,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今日亲眼看过沈家人的做派,再结合他们的话一想,便能猜出孟馨瑶在说谎。
而沈家人的反应,更证实了沈馨月的猜测。
想到孟馨瑶在侯府对她百般刁难羞辱,如今她决意回归沈家,便干脆在沈家人面前扯下她的假面,让他们知道曾经宠爱的养女是如何忘恩负义的。
也算是对孟馨瑶的一点回敬。
沈三郎捏紧拳头,眼中因愤怒几乎要喷出火来,“太过分了,她怎么能睁眼说瞎话?”
“从小到大,别说是下田种地了,就是家里的轻巧活计,咱们都没让她干过,她整天除了吃就是玩,村里哪家的女孩能像她似的被全家人当宝贝疼着宠着?”
“咱家是不富裕,但也没亏待过她,每天都有个煮鸡蛋不说,两三个月吃回肉,哪次不是她吃的最多?”
“行了。”沈父轻喝一声,眼中露出几分颓然,显然对孟馨瑶的行为十分失望心寒。
沈三郎犹自愤愤不平:“真是白眼狼,咱们对她那么好,她走的时候就迫不及待毫无留恋,回侯府后还说谎抹黑我们,以后休想我再拿她当妹妹!”
李氏偏过头抹了抹眼角:“她是侯府的千金贵女,跟侯府比,在咱家的日子可不是受苦了吗,行了,以后就当没她这个人!”
这个养女从小就心思大,李氏是晓得的,却没想到她这么忘恩负义,哪怕沈家再不如侯府,也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
李氏的心彻底凉了,养女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以后自有锦绣前程,用不着她操心。
她的心思,应该放在自己的亲生孩子身上。
李氏的视线落在沈馨月的身上,目光柔和慈爱。
“好孩子,别信她的话,有爹娘和哥哥在,家里的轻重活计都用不着你做,咱家虽然比不了侯府富贵,但是不会让你吃粗粮野菜的,鸡鱼肉蛋都有,你尽管吃。”
沈三郎点点头:“妹妹,三哥的那一份也让给你吃。”
沈馨月心底涌过一股暖流。
她原本打算回沈家先侦查一番,看看沈家人品性如何,若是不好,她必想法子脱离沈家,自己逍遥自在的过日子。
谁知沈家人比她想象中的更好。
沈馨月忽然间觉得留在沈家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家人当然是活一起干,肉一起吃!”
沈馨月抢过沈三郎手里的竹篮,“三哥,你教我摘菜,我在侯府平日无事就侍弄花草,以后我跟你们学种菜种庄稼,反正都是种在地里,想必道理都是相通的,我肯定能学会。”
沈父沈母相视一笑,心里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这个女儿虽在侯府长大,却是个和善好相处的,身上也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骄矜之气。
气氛重新变的温馨又热烈。
谁知这忙碌而温馨的场面,却忽然因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而被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