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一只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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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来啦！”
红露有时候很羡慕顾湘，永远兴致勃勃，对一切抱有新鲜感。听到她活力十足的声音，就会觉得生活充满希望。
她放下手里的机关零件，上前接下顾湘背上的背篓，一件一件往外掏年货。
曹蔚宁诗文学得不怎么样，持家倒是有些心得。买的年货皆是品质上乘的好货色。
周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坐在厨房外，嗑着瓜子看他们收拾年货，把坚果分类摆盘，放进八仙果盘里，把腊鱼腊肉风肠在灶头挂好，在下面铺上吸油的麻布。
成岭从曹蔚宁的背篓里掏出了两只活鸡活鸭，红露“嚯”了一声，问他：“你怎么没买两只鹅回来？”
曹蔚宁抿着嘴：“大鹅都被人订走了，剩下的都是些小鹅。我想着，今年先这样，待到明年开春了，我便买上一些鹅苗，养在池塘边，还能看家护院。”他有些紧张，“红姑娘想吃鹅肉吗？那……那我明日再下山一趟，买些小鹅回来……”
阿湘摆摆手：“哎呀你不用管她，她就是觉得你这小背篓里怎么能装四个鸡鸭，随口叨叨一句罢了。你不要总那么紧张。”
曹蔚宁呐呐点头。
红露想象了一下韩英从院墙外翻进来，被大鹅追着抱头满院子乱跑的模样，鼓励他：“养，多养点。咱们这院子住的人少，就应该多养点鹅才有安全感。”
给我三千大鹅，我就去踏平晋州军！她挥舞着手臂遐想。
顾湘一边仔细把打好的油盐酱醋茶一一理出来，一边随意跟他们聊些山下的讯息：“我听有江湖人传言，就前几日的事，武库被打开了。”
在场其他几人皆是一愣：“消息传得那么快吗？”
“然后呢？”
“听说一起去的有天窗的人，好像叫什么，大鹏展翅……”顾湘将油倒入油壶，用一块布擦了擦，拿给曹蔚宁看，曹蔚宁赞许地对她点头，小声鼓励了一句。
“段鹏举。”周絮替她补充。
“啊……好像是。”顾湘开始敲盐砖，“天窗的、龙孝、那个什么毒蝎的……”
红露的动作顿了顿，侧耳听她继续道：“还有莫怀阳。很奇怪，我听他们讲，莫怀阳已然完全堕入魔道了，行事完全就是……”她撇撇嘴，偷偷看了一眼在场唯一一个对温客行鬼主身份一无所知的小曹，“完全就是鬼谷那一套，杀伐无度，狠辣无情。还有人说他与无常鬼有一腿……这不可能，无常鬼早在英雄大会前，就死在了罗姨手里啊！”
曹蔚宁已经为此伤心过一次了，他并不知道导致莫怀阳这番变化的罪魁祸首就在他身边，还兀自伤怀道：“师父素来嫉恶如仇，不曾想，自己也做起了恶人。真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不知故人心易变’啊。”
周絮飞快地看了一眼红露。
红露把手里那一堆面粉、糯米粉、玉米面按着曹蔚宁写好的标签放进厨房置物架对应的格子里，若无其事道：“嗨呀，莫怀阳，老无常，这俩名字多押韵多配啊，这CP感爆棚得，离成亲就差认识了。”
周絮有些压不住他不合时宜的笑意，轻咳一声，正色道：“他们有的有武功，有的有权势，有的有技术，还有的有琉璃甲，能凑到一块去，不奇怪。然后呢？”
温客行也不知从哪里溜了过来，坐在周絮身旁，笑眯眯又给他递了一捧瓜子。周絮把手搁在他手上，两人一起看这群小辈干活。
“主人！”顾湘见他到来，忙用水瓢舀水洗了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蹦蹦跳跳走到他身旁双手呈给他。
“这是什么？”温客行将瓜子放在周絮手上，随意拿过纸包，打开一看，不由与周絮对视一眼。
竟是那支素簪——武库的钥匙！
顾湘：“这是平安商号让我带给你的。”
温客行展开那张裹着钥匙的纸，上面是两行遒劲有力的大字“给我准备二十斤饺子，荠菜猪肉馅的”，落款是“叶白衣”。
他蹙眉追问：“然后呢？”为什么武库的钥匙会落到叶白衣手里？
“啊？”顾湘想了想才明白他是在问武库的事，“然后他们就在武库里打起来了，听说是为了争夺什么六合心法，打得很厉害，然后就……雪崩了。”
“雪崩了？”饶是红露看过原剧，知道有雪崩这么回事，也觉得不可思议，她追问，“他们是在武库里打架，然后雪崩了，还是在山上打架，然后雪崩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顾湘摇头，“江湖传言，传得也是不清不楚的。我还听说，有好几批人去了雪山上挖人。有天窗的，毒蝎的，还有些想要捡漏，指望自己能挖到武库秘籍的。但好像都一无所获。”
“若他们在武库里被埋，了不起闷在里面，活个十天半月应当不成问题。”周絮沉思。
“都是一群人上人，谁还随身带干粮啊？我看，若是武库里没存着粮食，他们饿了渴了，自相残杀，能不能活七天都不好说。”温客行冷嘲道。
顾湘一派天真说着残忍话语：“实在不行的话，互相残杀，吃肉喝血，也还是能活一阵的。”她也耸耸肩，这样的话说得轻松又随意。
曹蔚宁似乎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然后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满脸心疼。
温客行将簪子戳回头上，无所谓道：“反正武库也开了，钥匙和琉璃甲，也都没用了。”他摇摇头，“就是阴阳册……算了，反正神医谷的传承已经断了。拿了阴阳册也没用。”
周絮想了想：“现下多的是人在挖武库。迟早有一天，阴阳册又会现世。到那时，你若还想收回，我便陪你再走一遭。”
红露不解：“一本心法有什么珍贵的，印个几万本往江湖里一扔，三分钱一本，我看还有谁抢。还有阴阳册，活死人，肉白骨，印他个几万本，给所有大夫一人发一本，还怕什么断传承。”
周絮笑她轻狂：“因为这两本秘籍，记载的皆是损人不利己的禁术。只是人们常常心存侥幸，觉得自己能够从中获利。这两本书，传得越开，修习的人越多，心怀侥幸的人就会越多，若是有人想要试验其中秘术，这世上，也多的是为五斗米折腰的可怜人，愿意做这些有钱有势的江湖人刀下的亡魂。”
红露沉默，喃喃：“好吧，是我naive了。”
在管理制度还不够完善的时候，有些东西，就只能由人的道德去约束。
而人的道德，是这世上最不可控的东西。
如果大夫们个个都会换心，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被换的那个倒霉鬼呢？
她撇撇嘴：“等大家把武库挖出来，把秘笈全拿走，地宫也没用了，我就买个几车小黄书，往里头一倒，再把门一锁，把琉璃甲往海里一扔。”她嘿嘿坏笑，“待到千百年后，后世技术发达了，听闻传言，跑来发掘早期人类驯服四肢的珍贵文字资料，结果打开一看，诶？当年引起江湖纷争，无数大侠为之打生打死的，竟然是个小黄书资源合集！哈哈！”
她越说越兴奋，眉飞色舞，几个小辈懵懵懂懂，只觉得她的行为古怪，还想不到那么深远，周絮和温客行却被她缺德得一阵恶寒。
她要是真这么干了……当世所有为争夺琉璃甲而发生的惨事，放在史书上，就全都沦为笑柄了。
周絮打断她的遐思：“咳咳，叶前辈寄回这个簪子，多半也拿回了六合心法，他要来咱们这儿过年，说明山河已净，恶鬼伏诛。”周絮说着说着，整个人放松下来，又开始嗑瓜子，似笑非笑道：“只是他吃得多，咱们这点东西，恐怕还不够他一个人吃。”
曹蔚宁忙道：“那我明日下山再去买点。”
周絮摆了摆手：“诶，别慌。”他微微眯了眯眼，一本正经道：“红露，你流云九宫步练得如何了？明日下山，去给叶前辈背头猪回来吧。”
红露：“？？？”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周絮，以为是自己一个没留神听岔了。
师父，您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我做错了什么？
我不就是抓了几次温客行搞学习吗！
不就是挂了几次温客行的机关术吗！
我一片苦心您难道心里没数吗？
他不搞学习就要搞您啊！
师父！球球您不要自以为1地护妻了！
不要嗑瓜子了，抬头！
抬头看看您柔弱善良又可怜的小弟子！
我才是站在你那边的！
我每次打断你们都是因为温客行他开始哭惨啊！
我是在维护您一家之主的地位啊！
她如遭雷劈的模样乐得温客行哈哈大笑，颇有大仇得报的痛快。
成岭站在她身边，脸颊微红，侧头在她耳边低语：“没事的，露姐姐，我和你一起背。”
红露：“……”
她气得要背过气去，这尼玛还有一起背的吗？
怎么背？
是你背两只脚我背两只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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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扫除尘，割肉买酒，一家人因循着胡乱的习俗，把过年要做的每一件事都尝试一遍。
贴窗花，贴对联，顾湘拿着糨糊，好奇地舔了一口，回味了一下：“咸咸的诶。味道还不错！”说着还想尝一口，被曹蔚宁苦笑制止。
红露没叫成岭帮忙，她依言下山，背了头刚出生不久的小猪崽回来。
周絮也没为难她，拎着这小猪崽的后腿，夸了几句她选食材的好眼光。
他倒也并非无的放矢，故意给红露找事做，他的确是需要一头整猪，过年前给师弟和几个弟子，补一个拜师礼。
青烟袅袅，在对着师祖、师长的牌位叩拜后，周絮将温客行扶起。他坐在主位，受了红露和成岭的礼，用备好的长刀将烤好的乳猪切成多块，一人分了一碟子。连曹蔚宁都分到了几块。
龙雀坐在一旁，欣慰地叹息，感怀于秦老哥后继有人。
举行完了简单的仪式，周絮握着笔，往四季山庄的弟子名册上添人。
他端端正正写好温客行三个字，两人相视而笑。而后他又在自己的名字下，写下“二弟子，张成岭”两列字。
他写好大弟子三字，抬头注视着红露，问得温柔而了然。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他总是什么都知道。
“大弟子，你的名字。”
红露怔怔与他对视。
良久。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弘鹿。袁弘鹿。”
“圆满的圆？”
“缓长为袁。无车之辕。”
“花上红露？”
“人间弘道，青崖白鹿。”
“袁，弘鹿？”
“袁弘鹿。”
不再是那去日苦多的朝露，晓看红湿的花露，不再是那逝而复归的薤露，渐与霜同的清露。
她是红露，也是弘鹿。
弘道的弘，白鹿的鹿。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一只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