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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石头记”——记两块石头 ...

  •   鸿蒙乍启,天地初分。暴烈的熔岩滚滚奔流,终于在逐渐冷却的空气中停滞下来,凝为微温的固体。沧海桑田不知几世几劫,便成为了冰冷的花岗岩。

      他不知自己在这座岛上,面朝大海伫立了多久,更不知道眼前这湾海峡从什么时候起,将他和对岸的她分开,让他们一见面就是隔海相望。

      只记得,那一天傍晚,6点30分,突如其来的炮弹倾泻而下,沉重的爆炸声将他从洪荒时代的沉睡中惊醒。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满目弥漫的硝烟尘土当中,间或迸出血光。流离伤亡的百姓,在纷飞的弹片雨中,携老扶幼,拖家带口,茫然地逃离那一堆堆坍塌的民房。

      之后,透过烽火硝烟,和如雨点般飞舞着撕裂原本安静的天空的炮弹,他看到了她。
      她仍然沉睡在太初的混沌之中。

      海平线上消失了最后一抹夕阳,又升起新的一轮初日。五万七千多发炮弹,这座小岛伤痕累累,幸运的是,他还没有受伤,仍然伫立在原来的位置,望着仍然沉浸在梦中的她。

      26天之后,8吋榴弹炮带着复仇的呼啸飞越海峡,俯冲到对岸阵地上,绮丽地爆炸,盛开。隆隆的炮声当中,她睁开眼睛,与他目光相触。

      后来便是零星的炮响,有一天无一天。然而日期对他们是没有意义的,他们只看到,每次太阳的升起和降落,炮声与沉寂便交替一次。每天不知疲倦地凝视彼此,他们已经不记得看多少次日出日落。

      后来,便再听不到炮声,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沉寂,间或有战舰是潜艇在他眼前游弋,她也一样。空中有时飘过一群花花绿绿鲜艳的气球,从他这边飘到她那边,或者相反。他常常想,如果能够让气球捎去只言片语给她,那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他能够看出她看过来的目光中有期待,有柔情,他也相信她能够看到自己眼中的炽热和专注。

      再后来,来了一群人,在他身上刻了一排大大的字。他想,他身上锤凿斧刻的伤她是能看到的吧,想到这里他有些惶恐,想转身将完好的那一面朝向他,脚下却无法移动分毫。

      又后来,他看到她的身上也出现了相似的伤痕,和他一样是八个字,而他们两个身上后四个字,是一样的。他们互相凝望,缠绕的目光温柔地抚过彼此的伤口。那十六个字,就一直这样遥相呼应。

      岁月轻描淡写地掠过,他和她身上的字,都愈发斑驳起来。终于有一天,他企图探出身子让目光穿过海上浓雾的时候,惊喜地发现,他能动了!

      在沉睡中吸取天地精华又在苏醒后坠入情网的花岗岩,终于成为了得道的石精。他恨不得马上穿过海峡,飞奔到她的身边,却从她的眼中,读出了不赞同。

      “等我一段时间,好吗?”她的目光问。“只要你愿意,我也愿意。”他的目光回答。

      他获得行动自由的26天之后,她脱离了桎梏,像他一样成精,轻盈得甚至可以跳起华尔兹舞蹈。

      无数的精卫鸟飞来,这曾经衔微木以填沧海的小鸟铺天盖地,为他们搭起一座有翼的桥。

      踏着粼粼碧波,他和她,终于在桥的中央,相遇,相依。岩石当然不会在水中淹死,岩石精更不会。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并肩双双沉入海底。

      海流涌动,他们在海底的波涛中浮沉,终于相依偎着歇息在这星球上最深的海底。

      海岛和海岛对岸的陆地上,很快有了从别处运来的新的花岗岩,上面刻着同样的字,和原来的一模一样,仿佛从来没有变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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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石头记”——记两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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