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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电话那头默了会儿,有衣服摩擦过听筒的沙响,陆清远很久才问:“为什么送走?”

      陆文渊手掌覆在陈安楠的脑袋上:“爸爸觉得你俩处的不好,反正你也不喜欢他,爸怕你觉得委屈。”

      陈安楠听得认真,陆清远不知道在哪里,周围声音嘈杂,能隐隐听见几声微弱的哥哥。

      那小孩又在叫他。陈安楠转了个身,眼睛眨了一下,指腹下意识摩着陆文渊的裤子,不知道在心里琢磨点什么。

      陆清远没说话。

      陆文渊又说:“正巧爸在苏州有朋友,俩口子是高中老师,家境什么都不错,一直想要个孩子,就约过来看看,没想到他们也对楠楠也很满意。”

      电话那头再次顿了会儿,问:“陈安楠同意了?”

      “你不喜欢他,对他也不好,人家就是要留下来也没个理由啊,”陆文渊说,“行了行了,挂了吧,爸爸还得给他收拾东西呢,人家明天中午的火车回去,估计早上就要来带走。”

      说完,也没有给陆清远接话茬的时间,直截了当的挂断了。

      陈安楠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声响,眼睛又眨了下,完全沉静在自己的小光景里,连陆文渊在捏他脸,也没反应。

      “想什么呢崽?”陆文渊两只手捧住他软软的脸,稍稍一用力,陈安楠的嘴巴就嘟起来点。

      “咱不是说好了唬唬他,你怎么还伤怀呢?”陆文渊被陈安楠的样子逗得直乐,托住他的下巴,把他嘴捏得嘟起来又平下去,完全没理解到小孩脑子里的沟沟壑壑。

      陈安楠这通电话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呆滞的状态里。

      哥哥有别的小朋友了……

      哥哥有个五岁,可爱,还会陪他玩的小朋友。

      陈安楠出溜一下从沙发上滑下去,没留意,脚丫踩到了积木上,疼得他眼眶倏地下就红了。

      他揉揉眼睛,强装镇静的一瘸一拐回到房间关上门,摸出来一册《鼹鼠的故事》画本。

      这件事就跟疙瘩似的磨在心里,他想不想都觉得难受,这个年纪的小孩,脑子和心离群索居,别扭的情绪一旦起来,得不到反馈就会更加失落。

      尤其是他还跟陆清远天南海北的隔着,更加理不清心里的乱七八糟,陈安楠盯着画本看了很久很久,盯得图画无风摇晃起来,所有的东西都像是浸在了水里。

      他用手背默默擦擦眼眶。

      这样的消极情绪持续到第二天清早,被一阵拍门声打断。

      凌晨五点,天光里盛着最后抹鸦青,陆文渊打开门的刹那,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他儿子陆清远,顶着满头汗,风尘仆仆,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家门口,后面还站着两位年长的男人。

      “天……”陆文渊把门砰地关上,又重新打开了一遍,难以置信的确认——门口站着的竟然真是他儿子,还有两位警察!

      年长些的警察语气严肃,苛责:“当家长的哪有你们这样看孩子的?知不知道现在人贩子多少啊?要是走丢了,哭都没得哭,让小孩一个人从北京回来你当闹着玩呢?!”

      陆文渊这才知道,原来陆清远是一个人回来的。

      九岁的陆清远从北京跑回来,一路问人问到火车站,那个时候高铁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发展起来,火车票也不卖给小孩子,本来想打电话给爸爸,但左掏掏右掏掏没翻到手机。

      他的手机是被扒手顺走的,零钱是看路边老奶奶灰头土脸的要饭,觉得可怜,等反应过来时,兜里已经一粒子没有了。

      最后,他只能偷偷摸摸地跟着一帮回乡的人,坐上了最近一趟的长途汽车,一个人连坐十几个小时的大巴车赶到南京。

      夏天热得要人命,一路的颠簸,陆清远身上早已被浑浊的烟味浸透,汗渍的痕迹沿着衬衫一道道透出来,一件薄外套揉得皱烂,系在腰间,简直像个走失儿童。

      他回到南京以后先找到派出所,把自己家庭住址报得明明白白,叫警察帮自己送回来了。

      饶是陆文渊再见多识广,这会儿都愣了。

      那警察还在絮絮叨叨的说教。陆清远却一把抓住他爸爸的手,语气里透出仓皇不安:“爸爸,你别把陈安楠送走行吗?”

      他是在电话挂断后就使劲朝家赶的,连肖卿湘都没通知,就怕迟一秒钟都赶不上。

      “我没有不喜欢他,我以后也会对他好,你和那对夫妻打电话说,陈安楠咱们不送了行吗?”陆清远看他爸不说话,急得说话带喘,“他认生你又不是不知道,离了我们上个幼儿园都哭哭啼啼,去个陌生人家他不得哭出病来?”

      陆文渊看着儿子仰起脸,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叫他非常后悔自己昨晚说得话,这支的招也忒坏了点。

      小朋友哪经得住这么骗?

      然而还不等他解释,陆清远自觉和他说不明白,索性跑卧室里找陈安楠去了,陆文渊想要叫他,却被两位警察拦着继续说教。

      陆文渊只好一边道谢,一边把人请到家里来喝茶。

      陈安楠其实早就被动静弄醒,但听见开门声,又赶紧直溜溜的躺回去。

      陆清远进卧室的时候,看他正脸冲着墙,用后脑勺对着自己。

      “陈安楠。”陆清远叫他。

      陈安楠窝在小毯子里,闭眼不出声。

      “陈安楠你别睡了,”陆清远拍他,急得上火,“你快去跟爸说,你不想走。快呀!再晚点就来不及了。”

      陈安楠头埋在小毯子里,闷闷地说:“你去跟别人玩吧,别管我了。”

      陆清远怔了下,后知后觉的反应上来,肖女士支的招还真是好用,但如果是因为这件事,陈安楠就想离开家,那自己做得未免也太过分。

      陆清远站在床边,肚子里憋着股急与气,不大自然的解释:“那是妈妈同事家的小孩,他妈妈也去上班了,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才让我陪着玩的。”

      他摸摸耳朵,又说:“家里有一个已经很麻烦了,干嘛还要再多一个。”

      很少把话说得这么柔软,陆清远只觉得天太热,跑一趟,能把脸热涨到耳朵边。

      陈安楠蹭地坐起来,头顶着小毯子,瓮声瓮气的说:“可是,明明是你让我去别人家住的……”

      那天陆清远说得话实实在在伤害到了他,陈安楠觉得自己像个小皮球,可以被人随意的踢来踢去。

      陆清远被这句话噎住,脸偏过去,从兜里摸来摸去,终于把一颗焐化的费列罗掏出来,庆幸,这糖没给扒仔顺走。

      “对不起。”他把巧克力递给陈安楠,干巴巴的说,“我不应该那样说。”

      外面警察和陆文渊的交谈声还在继续,陈安楠听得很清楚,哥哥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他不爱说话,也不会说漂亮话。

      睡前的小情绪唰地下全都溜走了,矜持也装不下去,陈安楠嘴巴又瘪起来,他拽着毯子的一角,擦擦眼:“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不想要我了。”

      这话太肉麻。陆清远接不上来,抬手在陈安楠脸蛋上掐了一把:“你是傻子吧?别人给你一点好处,你就跟着跑?万一对面是装成好人的呢?等你过去了,他们说不定会逼着你写作业,天天写,写不完不给你玩,到时候你哭成小瞎子,我和爸爸都听不见,看你怎么办!”

      话说开了,揣在心里的小九九自然冰消瓦解,陈安楠“呀”了声,被说的有点后怕,又有点心虚。

      陆清远松手,还蒙在鼓里:“别走了,我们去跟爸爸把话说清楚。”

      陈安楠没动,眨巴眨巴眼,小狗狗似的蹭到哥哥旁边,搂住陆清远的胳膊晃晃,陆清远敏锐的从他撒娇的动作里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如他所料。陆清远在得知真相的时候,只觉得肖女士出的主意不及他爸万分之一阴险!亏他爸爸还是老师,怎么能这么坏心眼?!

      把孩子都骗成傻子了!

      那几天南京下了暴雨,长江涨水,天色阴沉的透不出一丝阳光,可都远不及陆清远的脸色。

      陈安楠和陆文渊至少被陆清远冷落了大半个星期,一大一小俩个人轮流上去哄,都没能把这座冰山哄好。

      肖卿湘更是上火,她那天在国家剧院里有演出,临上台前还给陆清远打了电话,让他乖乖在家等着,谁知道再到家时儿子就不见了,手机也关机,她把常去的地方里里外外找了个遍,还报了警,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被陆文渊打电话通知孩子回家了。

      “我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小远我会照看好的,你也好好休息,别总忙起来就忘记吃饭。”陆文渊站在阳台上给前妻打电话,接连几日的雨天,空气腻答答的,闷着股热气。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客厅里,陈安楠撅着小屁股,趴在沙发前,哼哼唧唧的晃陆清远的腿:“别生气啦,我们去看动画片吧?”

      陆清远被他晃得嫌烦,索性从沙发上起身,往自己房间走,陈安楠追上去,小尾巴似的黏着哥哥。

      真是好烦人呐。陆清远把人推开,但耐不住陈安楠又乐滋滋地搂上来,赖着自己撒娇,说:“别生气啦,别生气了呀,行行好吧……”

      他天生有种本事,无论你怎么炸毛,他都能顺着你的情绪给你捋平。

      陈安楠的内心像柔软的皱纹纸,只有离得近,才能观摩出那每一道褶皱里都书写着他的矛盾和敏感。

      其实陆清远并没有很讨厌陈安楠的好朋友,“小哥”的称呼说到底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像眼睛里进了灰尘,细小,没有危险,但就是叫人不舒服。

      对陆清远来说,就是撼动了他的地位,那可真是天大的事。

      不过,他给了陈安楠一次赎罪的机会。

      暑假转瞬即逝,冰箱里的气泡水拿出来不过两分钟,小水珠就下雨似的往下落,跟外头的雷阵雨一样。陆清远在家里做题,老居民楼被水浸过,就会有种湿漉漉的霉味,闷湿的人心里头也跟着发毛。

      这会雨还没落完,太阳已经探出个边儿来,地面上的热气全被晒得蒸腾起来,明晃晃的积水,倒映着四周的景物,车轮“哐当”一声碾过去,黑泥水迸溅在陈安楠的小白鞋上。

      陈安楠站在这两层高的小洋楼前,张着嘴巴半天没合上。

      谢溪家很大,临近北京西路的驻华使馆区,二层独栋小洋楼被高大的法国梧桐遮掩住,爬满青藤。

      雨后闷热湿腻,可谢溪家完全不会,空调呼啦啦的往外蕴着冷气,像是把闷湿的空气剪开,新鲜干爽的空气透进来,叫人好生惬意。

      保姆给他们拿了两支奶糕冰淇淋。

      陈安楠把冰淇淋舔成个小宝塔,思前想后,还是跟谢溪说:“以后我就不叫你小哥啦。”

      谢溪吃得满嘴奶油:“啊?为什么啊?是我对你不好吗?”

      “因为家里已经有个哥哥了,”陈安楠不晓得怎么解释,“每个人只能有一个哥哥。”

      谢溪不懂,但是又觉得这话颇有道理,因为他也只有一个哥哥,他的哥哥要比他大很多,常年在国外读大学,很久才回来一次。

      谢溪的哥哥瘾还没当够,意犹未尽的问:“那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是呢。”陈安楠说。

      “那好朋友之间可以用小哥的称呼吗?”谢溪问。

      陈安楠被问到了,锁起小眉头思考了会,把冰淇淋舔的溜光水滑,不知道怎么回答。

      谢溪却是忽然想到什么,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凑到陈安楠面前,兴奋的说:“那我改名叫小哥咋样?这样你就还能接着叫我小哥,”他冲陈安楠挑挑眉,“我聪不聪明?”

      陈安楠挠挠脑袋,总觉得哪里不对,想了半天后,崇拜地说:“哇!谢溪你好聪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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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本开《魔尊怀了宿敌的崽》清冷禁欲攻*疯批狂傲受,魔头带崽日常 放了篇现耽预收,感兴趣的可以戳戳(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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