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北》酥皮糖糕

9、一臂之距

　　苏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周后，或许是怕麻烦刘冰洋，并没有提前和她打招呼。刘冰洋晚上回去，开灯后下意识地向后跳脚。

　　等她看清床上的身影后，放下包闷声问：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今天下午。”苏然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来。

　　“怎么没说一声呢？”

　　“怕你忙……”苏然的声音蔫蔫的。

　　“嗯？”刘冰洋换了鞋走到床边，“你怎么了？声音不对劲啊！”

　　“没......”

　　“这么烫——”刘冰洋的手已经伸了过去，摸着她的额头皱起了眉头，“你身体不舒服吗？”

　　“只是有点累。”

　　“你是生病了吧？”

　　“没——”

　　“没什么！”刘冰洋听起来竟有些生气，“多大的人了都不会照护自己，走了两周回来就病了！”说完转身去倒了杯热水。

　　苏然窝在床上没敢吭声，刘冰洋黑着脸的样子还是挺吓人的。她还没见过刘冰洋这样。

　　“水放这儿了，等会儿你喝掉，注意烫。”刘冰洋交代了一句就带上门。

　　苏然慢吞吞起了身，看着门背，猜想刘冰洋应该是去买药了。也确实如此。过了十几分钟，刘冰洋拎着几盒药回来。

　　退烧药，感冒药，消炎药。

　　“医生给配好的，你照着吃，把这些吃了好好睡一觉。”

　　苏然乖乖地听刘冰洋的话，吃完后钻进了被窝，只是她压根儿就睡不着，心里莫名的忐忑。硬是等到刘冰洋洗漱完关了灯。

　　“冰洋……”

　　“嗯？”刘冰洋正盯着电脑，听到苏然虚弱的声音转过身来，诧异道，“你还没睡？”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啊——”

　　“我……是我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刘冰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起身走过去，坐到床边柔声道：“想什么呢。”

　　“我住在你这儿也没有交房租，住了这么久……还生病拖累……”

　　“你想的可真多！”刘冰洋掖了掖被角，“还拖累？哪儿那么严重，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我就是担心你，你甭想那么多。”

　　“我……”

　　“行了，别瞎想，好好睡。”

　　“你呢？”

　　“我最近在忙一个项目，晚点睡。”

　　“嗯……”苏然的头往被窝里缩了缩。

　　刘冰洋冲她笑了一下，又回到电脑前。等她坐回去后，苏然轻轻探出头，露出两只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十几分钟，刘冰洋起身去倒水，才发现苏然还没有入睡。

　　“你……”

　　被刘冰洋发现后，苏然一紧张，赶忙翻了个身背对她，装着去睡觉。刘冰洋被她这个举动逗得一乐。索性放下杯子，收拾了一下上了床。

　　“我吵到你了？”

　　“没有——”苏然赶忙又转过来，“你去忙吧，我这就睡！”

　　“我也困了，不看了，睡吧。”刘冰洋摘下眼镜躺了下去，“天冷了，少站几场吧。”

　　“嗯。”

　　“房子你踏实地住着，用不着去外边儿那么拼命。”

　　苏然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眨巴着看着刘冰洋。过了两秒，忽然一点一点向刘冰洋这边儿靠。

　　刘冰洋没动，只看着她。

　　苏然想起了她拉开浴室门的那天……动作停下来。

　　“我……”苏然想说什么。

　　刘冰洋还是没有说话。

　　苏然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

　　“你想干什么？”

　　刘冰洋问出这句话后，才听出其中的不近人情，而这并不是她的本意。

　　果不其然，苏然委屈地瘪了嘴。

　　刘冰洋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挪动身子，与苏然靠在了一起。

　　“你是想这样吗？”

　　苏然没动：“我有点儿冷，还觉得……孤零零的。”

　　刘冰洋眉头微蹙：“孤零零？”

　　“可能是感冒的原因吧……”苏然窝在那里说。

　　黑暗中，她双眼中的晶莹那样显眼，映在刘冰洋的眼里，更钻进了她的心里。

　　没作太多的思考，刘冰洋本能地伸出胳膊，隔着被子将苏然一把揽进自己的怀里。

　　“这样就不冷了。”

　　头顶传来刘冰洋温热的气息，苏然枕着她的胳肢窝又往里蹭了蹭：“好舒服。”

　　刘冰洋轻笑：“你说你一米七几的个子，瘦的跟个小竹竿儿一样。”

　　苏然把腿往回缩了缩，挤进另一张被子里，蹬在刘冰洋的腿肚子上：“冰洋……”

　　“嗯？”

　　“我……我想和你……”

　　“什么？”

　　“我能去你的被子里睡吗……我冷得厉害……”苏然抬起头，边说边观察刘冰洋的神色。

　　这事儿对于两个女生之间来说确实没什么，但是人家不一定就不介意。

　　不过苏然显然多虑了，刘冰洋的另一只手掀开了自己的被子。苏然好像得到了多大的恩赐一样，心里的花一下子绽放开来，飞快钻了进去。

　　“苏然，你……这么烫？”

　　当那个滚烫的身子贴上来的时候，刘冰洋惊讶了，难怪苏然一个劲儿往她这边蹭，难怪一个劲儿的说自己冷。这贴着她的，哪里是个人，分明是个火球啊！

　　“你告诉我，你这次去西安到底站了几场？”

　　西安的天气应该不算冷，唯有累过了头才发高烧。

　　“就……每天三场。”

　　“每天三场，你不要命了！穿着一层布站那么久，你！”刘冰洋气的说不出话，“走吧，去医院打点滴！”

　　“不去……冰洋……”

　　“你发高烧了知不知道！”

　　“不去医院，我刚刚吃过药了——”苏然为了阻止刘冰洋起身，胳膊搭在了她的身上，环抱住了她。

　　“苏然，只吃药不行的——”

　　“行的——”苏然很犟，抱着刘冰洋不放，“就这样睡就行，我已经不冷了，真的不冷了——”

　　“你——”

　　“明天你还要上班呢，我真没事儿，都吃过药了——”

　　“合着你是担心我明天上班迟到啊？”

　　“不是不是不是，”苏然连忙否认，“我不想动了，就这样睡着舒服，医院里冷冰冰的，我难受——”

　　“我陪你去。叫个车——”

　　“不去，哎呀，你折腾地我更难受了，你好好躺着——”

　　“我、我——”刘冰洋呼出口气，躺了回去。

　　“嗯，睡吧。”苏然心满意足地枕着刘冰洋的胳膊，一只手还抱着她。

　　刘冰洋实在没了办法，只能把被子拽了拽，将两个人捂得严严实实。

　　只是，到了后半夜，这原本初衷是为了让苏然出出汗的举动，却着实折磨了她自己。

　　她前胸后背出了满满一身汗，身上穿的小背心被完全浸湿。想挪动一下吧，可看着怀里熟睡的苏然，刘冰洋是动也不敢动。就这么生生熬到了天亮。

　　“今天好像不疼了，身上有劲了。”苏然翻了个身，一脸惬意。

　　“我热的都快虚脱了，你能不好吗？”刘冰洋脱下小背心，把沾着汗水的头发高高的扎起来，团成一个团儿。

　　苏然眨巴着无辜的双眼。

　　“你昨晚抱着我那叫一个紧吧！我猜你抱你男朋友也没这样抱过吧？”

　　“没抱过，没有过男朋友。”苏然实话实说，“昨晚就是觉得抱着你不冷……”

　　“你好了就行，我这也算没白忍一晚，”刘冰洋换了件睡衣，“你没交过男朋友？这么漂亮没人追求？不会吧？”

　　“有人追，没答应。”苏然像只乖巧的兔子趴在床上。

　　“那是你眼光高！”

　　“不是——”

　　“那是什么？”

　　“家里管得严……”

　　刘冰洋刚喝下去的水喷出来：“这也算是个理由。”

　　“就是因为这个。”

　　“嗯……看来你真的好多了，好好在家歇着吧，不要出去乱跑了。记得按时吃药。”

　　“你今天几点回来？”

　　“最近在忙一个项目，可能会晚点儿，”刘冰洋说完又急忙说明了一句，“你不用等我——”

　　“好，我自己吃。”

　　“还想吃什么，我回来给你带。”

　　“嗯……不怎么有胃口。”

　　“吃清淡点儿也好，给你带点儿你们校门口的汤吧，还挺鲜的。”

　　“又不顺路——”

　　“没事儿。”

　　“你回来都多晚了，冰洋，不用的。”

　　“我是怕被你传染。”刘冰洋撂下一句，就进去洗漱了。

　　苏然迷迷糊糊间又进入了梦乡。

　　十月过后，天气更凉了。自从苏然那场重感冒后，刘冰洋的被窝里就多了一个人。苏然这么睡习惯了，也睡得心安理得，理所当然。

　　对于刘冰洋来说，无论什么，只要形成了惯性都好说。

　　比如，来姨妈的时候，有人能给她递个姨妈巾。吃完饭的时候，有人一起收拾碗筷。快递也有人给取了。再说了，还没供暖的时候，多个人也暖合。

　　“你这胳膊枕地挺舒服的啊——”刘冰洋低头对怀里的人说。

　　“嗯，挺舒服。”

　　刘冰洋的嘴角抽了一下：“……我胳膊麻了。”

　　苏然赶忙抬起头来：“啊呀我忘了都枕了这么久——”

　　“苏然——”

　　“啊？”苏然看着刘冰洋痛苦的神色不知所措。

　　“你的手——”刘冰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手——”

　　“压着我的胸了！”

　　“我、我——”苏然才发现原本抱着刘冰洋的手，因为她刚刚起得急，直接压到了刘冰洋的胸。

　　苏然慌忙拿开手，刘冰洋大大地呼出一口气，抬手去轻柔自己的胸。

　　而苏然也没多想……直接把手伸了过去。

　　刘冰洋一脸的惊诧：“……”

　　苏然一脸的无辜：“……”

　　四目相对。

　　柔和的月光透过窗帘，增添了几分静谧。

　　这几分钟，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终于在刘冰洋的手指微动，苏然反应过来缩回手，才结束。

　　刘冰洋赶忙起身。

　　“冰洋，我——”

　　我就是想给你揉揉，不是被我压疼的嘛。

　　“你睡，我去个卫生间。”

　　看着刘冰洋逃也似的背影，苏然对自己很是恼火。她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却怎么总是把气氛搞得这么尴尬！

　　现在，她是该回到自己的被子里，还是继续待在刘冰洋的被子里……

　　卫生间里，刘冰洋坐在马桶上，双手把整张脸捂住。胸上的疼还没有缓过来，她却没工夫顾及。

　　她早应该想到，这么睡下去……

　　“冰洋……”

　　刘冰洋浑身一震，停了两秒，故作淡定：“嗯？”

　　苏然站在卫生间门外：“我想用卫生间。”

　　刘冰洋：“……”

　　见没有回应，苏然又弱弱地说：“我——”

　　“嗯！”刘冰洋清了清嗓子，心道这个苏然怎么就不懂得尴尬呢！她实在没了办法：“那个……等下，等下我马上就好。”

　　“好。”苏然仍旧站在门口没动。

　　刘冰洋的内心：……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从马桶上起来，拉开门。

　　“呃……我、我好了，你、你用——”

　　苏然点点头。

　　刘冰洋往外走。

　　苏然往里走。

　　卫生间就这么大。

　　刘冰洋：“……”

　　她往右苏然往右，她往左……苏然往左。

　　“你、你进。”刘冰洋退了两步让开。

　　二人终于错开来。刘冰洋这才出来，躺在床上长舒了口气，然后把自己闷在了被窝里，整个身体蜷成一团。

　　两分钟后，床微动，苏然上了床。

　　“冰洋——”

　　刘冰洋窝着没吭声。

　　苏然抿着嘴，小心翼翼地去抽被角，轻轻地躺了进去。

　　那被角原本是被刘冰洋压在身下的。

　　刘冰洋紧闭双眼，背对着苏然。从苏然掀开被子的那一刻，她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来。尤其是感觉到那个□□再次靠近，她的眉头便皱的更紧了。

　　而且苏然，把手搭在了她的腰间。刘冰洋直觉地腰间的肉一颤，整个人都不好了，艰难维持的动作一下子破功，长叹一声，四肢摊开来。

　　“冰洋，你怎么了……”

　　刘冰洋无奈地望着屋顶：“没怎么。”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道歉？”

　　刘冰洋：“不是。”

　　“那你怎么不理我了？”

　　“我胸疼。”

　　“我——”

　　“你先别碰我，让我静静。”

　　苏然只好闭了嘴，同刘冰洋一样平躺着，望着同一片屋顶。

　　“苏然——”

　　“嗯？”

　　听到刘冰洋终于主动和自己说话，苏然开心地转过头去看她，却见刘冰洋依旧盯着头顶上方没动。

　　“虽然咱俩都是女孩儿，但是……我也需要一个自己的空间。”

　　“哦。”苏然也不知道清不清楚刘冰洋说的话，只是吱了吱声。

　　“不大，离我一臂就行，收起来的一臂，十公分，”刘冰洋无奈地叹口气，附上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