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北》酥皮糖糕

37、初创团队

　　有了老爷子的默许，刘冰洋心中再没了忐忑，一心扑在了工作室上。房子那边儿还在装修，她也没急着告诉苏然，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

　　北京的天凉地快，不知不觉她回来已经半年有余。上午去接了从美国飞来的Zoe一家，又安排了他们的住所，一起吃了个饭之后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Zoe是个四十多岁的知名摄影师，因为一些原因从BBC团队里退了出来，这次过来除了要加入刘冰洋的工作室，还打算在北京定居了。带着她的丈夫和一双儿女举家迁了过来。刘冰洋贴心地在一个月前就帮她安顿好了一切，省去了不少琐碎杂事。

　　接下来的几天她陪着Zoe一家逛了逛北京城，熟悉了下周围的环境，又陆陆续续接到了工作室的其他几位成员。忙乎了一个半月，竟然连和苏然见一面的时间也没有。收到苏然问候的信息，刘冰洋也只能用来日方长四个字安慰自己。

　　有了苏然，以后就是两个人的日子，柴米油盐不好过，她得挣钱。

　　工作室的筹备是极其隐蔽的，这和刘冰洋的做事风格有很大关系。可即便如此低调，还是被一些媒体听到了风声。投资商的电话每天都要接到十几个，也不知道是怎么打听到她的私人电话。刘冰洋也懒得去管了，反正她也要接活，如果有合适的资本想扎进来，她也会考虑考虑，安慰自己就当是帮他们这些资本家积阴德了。

　　不是她清高，资金这方面，刘冰洋也确实没在怕的，虽然摄影这玩意儿烧钱，可她这些年光是作品的奖金就拿了不少。再说资源，国际上的，国内的，她的名气已经在那个位子上了，多的是她的追随者。

　　八年的沉浮已经让当年那个女孩儿得到了蜕变。曾经的梦想已经被她追逐到，并实现了从艰难到游刃有余的跨度。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她的热爱，同时用热爱去换大米。

　　当然后者更重要，因为她找回了苏然。她得给老爷子一个交代。她不能比她之前的任何一任丈夫差。

　　工作室还没有开工，就已经有好几个项目送上门来，有国际伙伴带过来的，也有新来的。不得不承认，刘冰洋是个少见的有灵敏商业嗅觉的艺术工作者。她虽然对商业性的东西没多大兴趣，可是转头一想得攒钱娶媳妇，就耐着性子劝自己低头了。

　　这几年即便是国际上的知名团队，也处于亏损状态，她应该带领自己的团队在商业与热爱中寻得平衡，这样才能有机会把好的作品呈现给大众，这是她的责任。虽然这个平衡很难把握。

　　不过她也不用为难，合作方已经放话，没有任何限制，随便她怎么做，只要是她工作室出来的作品就行，说白了，就是冠上她刘冰洋的名字就成。

　　典型的商业运作。

　　刘冰洋挑拣着接了两个，她并不想在这个上面耗费自己太多的时间。然后将所有项目又筛选了一遍，除过她感兴趣的之外，有一个项目是放在重中之重的，那就是上面安排的项目，冬奥会的宣传拍摄。

　　即使作为预备的合作团队，这样盛大的体育赛事对刘冰洋来说还是有一定的挑战。

　　她的工作室刚刚组建，虽然有世界知名人士坐镇，可是单单就成员数量而言，她的工作室远远达不到冬奥会摄影团队的配备。更何况还需要技术人员，图片编辑，先进设备等各个方面的配合……

　　这教刘冰洋颇觉压力山大。

　　“网站倒是不用担心的，我们的网站完全可以承载这样的流量，日更几千张照片没问题，只是说到专业的影像素材和最佳的观感体验，就需要有设备和技术的支持。”

　　Boglárka看向刘冰洋的方向，这是位来自匈牙利的白人美女，那双深邃的眸子像宝石一样漂亮。

　　刘冰洋靠在椅背上冲她浅浅一笑：“设备我去筹备，这个不用太费脑筋。”

　　“wow，看来你有金主爸爸。”Boglárka入乡随俗，很快就学会了几个典型的中国词汇，这就用到了刘冰洋的身上。

　　Zoe爽朗一笑：“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从BBC跑来跟她，Liu可是有足够的资金为我们的拍摄任务兜底的！”

　　Boglárka眉毛微挑，对刘冰洋道：“看来是我多虑了，那我真的不用担心这个方面了？”

　　“也不是完全不用担心，新设备，高精设备是需要我们再进行改装和磨合的，还有后面传感的问题。”

　　“用我们擅长的轻便型的器材不行吗？”Boglárka问。

　　“在座的拍摄水平当然不用怀疑，可是这样大型的赛事需要布局很多设备的，包括微型机器人这类的成像。”

　　“听起来很有挑战，我喜欢。”

　　同样来自美国的Jared来了兴致。他是六位中最年轻的，刚刚三十出头，就经验和作品而言，并没有其他五位丰富，但胜在他总能找到独特的视角，形成了自己鲜明的风格。

　　“这可是国际赛事，不是什么挑战！”一直没说话的Lukas拧着眉头，出言提醒。

　　在德国乃至世界，他都是大师级的人物。

　　“我只是这样说，从我口中说出的挑战可从没有失败过。”Jared转过椅子，侧着身微抬着下巴，嘴角带着隐隐骄傲的意味。

　　“我只是提醒，不要让你脑子里奇怪的想法坏了事，这可是我们的团队任务，不止关乎到你一个人。”

　　Jared的脸色变了变，可面对Lukas那张极其严肃的脸，终究是没发火，甩了一句：“我会让你看到我成名的原因！”

　　Lukas面色未改，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我们还需要外部团队的配合。”Boglárka对Lukas强调道。

　　“我没有意见，我都坐在这儿了。”Lukas认真道，并看向会议桌对面的刘冰洋，“Liu，你是知道的。”

　　Boglárka直直地盯着他： “那就请放下你正统的架子和你所谓的血统——”

　　“Boglárka，你多虑了，”刘冰洋抬手打断这位白人美女的话，“Lukas前几天已经为我们联系了一支很出色的业内团队。”

　　刘冰洋知道，Boglárka对Lukas的一些公开言论嗤之以鼻，其实不止她，Lukas还遭受过很多其他女性的抨击。刘冰洋在向Lukas抛出橄榄枝之前，不是没有考虑过。可Lukas其人，实在是大师中的大师。

　　“哦？哪支团队？”Boglárka兴致略略地追问。

　　“蚁的世界。”

　　Boglárka挑起的眉头渐渐放下，虽然态度仍旧没有改变，可却没再说什么了。

　　其他几个成员也沉默了。

　　那是业内专业水平数一数二的团队，报价高且不改稿，被称为最牛乙方。

　　世界上出色的独立摄影师有很多，可是出色的团队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团队需要运作，需要配合，操作起来远比个人要复杂的多。

　　那是刘冰洋也望而兴叹的模式。

　　“当然，他们愿意来的话——”Boglárka收起几分不屑，Lucas的实力让她低了头。

　　“我在做。”Lukas淡淡道。

　　“OK，距离北京冬奥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我只是好意提醒。”

　　“有各位在，我相信是可以的。”

　　“当然，是的，”Boglárka生硬地笑了一下，“Liu，那么你还有其他准备吗？”

　　“我想冒个险。”刘冰洋抬手捏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儿道。

　　其他人疑惑地看向她。

　　“我们中国人的家国情怀是很重的，冬奥会这样的大型赛事需要全民参与。不止是比赛的镜头，镜头外或许有更多有趣的东西。”

　　“Liu，你不会是要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扛起摄像机吧？你在逗我吗？”金恩宇一直没有异议，但是听到刘冰洋的这个想法时，不禁对她产生了怀疑。

　　“听Liu说下去吧，她不会傻到这种地步的。”Jared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刘冰洋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一圈，然后起身走到最前头：“中国有很多摄影爱好者，不论老少，不论身份，校园里的孩子们，甚至于什刹海边上的大爷大妈们，很多人可以为了一张照片守好几天，其热情不亚于我们每个人。”

　　“Liu，你说得对，这是件冒险的事，同时也是个有难度的方案。”Zoe微微摇着头表示。

　　“对，这是个方案，是个策划项目，而非我们的作品。”金恩宇紧随其后说道，“冰，你确定你是为了你的作品吗？”

　　“是的，我确定，”刘冰洋坚定地看向他，“我的作品是以过分冷静的基调而出名，这大家都知道的。可是，人永远是其中的主旋律。我的作品，诠释的是人。”

　　“Liu，我不认为这是个明智的选择。”Zoe继续强调。

　　“我能听到它的全部吗？”Jared没有理会反对的声音，问刘冰洋。

　　“全民参与，这就是全部。我想专业不是主题，热情才是主题。你们或许不太了解中国的民族情结，一场举国欢庆的赛事，是让我们每个人心中都值得骄傲的，我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这段记忆留存在每个中国人的心中。在中国，确实有这样的号召力和凝聚力。”

　　“哦，我明白了，我们是来为你们中国培养摄影师的。”Boglárka笑着调侃。

　　“不不不，不用你们带徒弟，我们的网站会搭建这样的投稿板块，我们来选拔优秀的摄影爱好者带入赛场。”

　　“那么蚁的世界呢？你要把这么厉害的团队晾在一边吗？”Lucas问。

　　“当然不是，”刘冰洋解释，“让他们带着这些人不行吗？”

　　“Liu，别开玩笑了，我们不想带学生，难道他们就想带吗？他们的团队可是最厉害的！”

　　“你知道的，我们这样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怪癖的。”Boglárka指出。

　　刘冰洋看向她，眼神更为坚定：“对，Boglárka，我很高兴你说的是怪癖，而不是清高。”

　　“猛兽注定独行。”Lucas说道。

　　“我曾经也这样想，可是Lucas，你不觉得孤独吗？你难道不想从神坛走下闻一闻烟火气吗？”

　　“这个很难实现。”

　　“不，至少在中国，很容易。”

　　Lucas陷入了沉默，不知是在想刘冰洋所说的可能性，还是用这种不起争执的方式来拒绝刘冰洋的提议。

　　在他沉默的空当，Zoe提出了她的担心： “Liu，我知道中国的5G很牛，可以承载这样庞大的流量，可是这样做的弊端也显而易见，这个策划是不可控的，是会扰乱我们的工作的。”

　　“是的，我们都是国际知名摄影师，如果在这个上面有所闪失……我们不愿意冒这个险，”金恩宇劝刘冰洋道，“冰，放弃吧，我们是摄影大师而不是广告公司。”

　　就连起初没有异议的Jared也没再说话。刘冰洋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她还是想尽力一试。

　　“今天晚上你们不妨到公园里去走走，中国的晚上很热闹的。”

　　“Liu，我来到这里，正是看中你高级的审美和成熟的技术，可是你这个提议，我不得不说，你从一个成年人变回了孩子。”Lucas的言辞里几许失落。

　　刘冰洋定定地看着他：“Lucas，请相信我。”

　　“我来到这儿，是为了同你一起创造震惊世界的作品，而非来和你的国家，人民培养感情。”

　　“我也对种族相关的问题没有兴趣。”金恩宇站起身，“冰，或许今天不适合开这个会议。”

　　“好，就当你说得对，那今天我们不谈论任何的议题，待会儿，我们一起在北京城走走怎么样？”刘冰洋也起了身。

　　“Liu，这——”

　　“嗯？可以吗？”刘冰洋的眼神望向Lucas，又从他身上移开，扫过每个人。

　　“Liu，只有三个月时间——”Boglárka再度提起。

　　“就当是我带大家提前参观参观拍摄场地？”刘冰洋很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