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女儿之郭芙》吃米线要喝汤

35、第三十五话 碧海潮生曲杀人事件

　　传说，凡是被碧海潮生曲伤过的人，心里都藏了一个不得宣之于口的人。
　　你要是问像隔壁段正淳那样心里藏了很多个人的渣男听了会怎样？
　　奈何桥边熬汤的孟婆说，来来来，喝了这碗汤，下辈子做个好人。
　　一开始，外公创作碧海潮生曲的是为了缅怀早逝的外婆。
　　外婆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是世所罕见的奇女子，可惜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这个过人的本领最终害死了她。
　　也就是从那天起，桃花岛从一个世外桃源变成了一个只会囚禁活死人的禁忌之岛。
　　武功练到化境的地步飞花拈叶皆可杀人，那么宫商角徵羽这五音自然也不在话下。
　　音律可愉悦人心，也可诛杀人心。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那么碧海潮生曲又是如何从天外之音进化成武林十大禁曲的呢？
　　桃花岛档案库中最机密的一层即将开启，那里躺着一部叫做九阴真经的武功秘籍。
　　不错，令武林中人甘愿抛头颅洒热血的九阴真经就藏在桃花岛。
　　而在外公最幽暗的内心深处，也藏着许多秘而而不宣的陈年旧事。
　　翻开满篇簪花小楷的九阴真经，那些死去的回忆试图从坟墓里爬出来杀死外公。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那般娟秀的字迹，完全不像出自男人的手笔，再仔细看，泛黄的扉页上隐约还有些许斑驳的深色红痕。
　　越往后翻，随着记录的武功心法逐句精深，那红痕也越发多了起来，淅淅沥沥汇聚在一起就像雪地里的红梅花瓣似的触目惊心。
　　小时候我以为那是积年累积的霉斑，很多年后才知道，在外公没得到九阴真经之前，他的过去远比现在美好。
　　他的过去有五个天资聪颖的徒弟，桃花岛上有欢声有笑语，还有外婆陪他看日升月落，花谢花开，尽享人伦之乐。
　　而如今那些徒弟早已音信全无，夜里挑灯夜读时也再无爱妻对他嘘寒问暖，只有九阴真经上一个个冰冷的字眼。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他自己。
　　十五日，岛上起大风，黄历上写着∶冲龙煞东，宜躺平，忌会客。
　　岛上的风好大，足吹了一日。
　　天擦黑，一个道士来到了桃花岛。
　　他叫周伯通，人送外号“老顽童”。
　　一个堂堂重阳宫道士，怎么会取这么一个荒诞不经的名号？
　　江湖人说，只因他平生不修善果，私生活极为放荡，爱给段家王爷戴有机色的帽子。
　　当然，给段家王爷戴帽子的这个行为在神雕世界里头属大侠们的常规操作，不信就去问隔壁段誉他爹。
　　奈何周伯通的师兄是五绝之首，重阳宫一代目王重阳，旁的人也不能拿他怎样，只能取了个不痛不痒的外号送给他。
　　周伯通此番赴岛带来了王重阳的死讯，另外，还有一部经书。
　　王重阳一死，九阴真经最有力的一重保护罩随之灰飞烟灭，等于你的电脑瞬间失去了防火墙，大批病毒闻风而动，随时准备发动攻击，在你的屏幕上磕头烧香。
　　周伯通吓得只能带着这个烫手山芋连夜遁逃，即便全真教已经被他甩在身后很远很远，他脚下的步子依旧不肯停歇。
　　仿佛只要慢一步，欧阳锋就会随时追上来，抬起手里的蛇杖给他致命一击。
　　而这一次，他的师兄王重阳可不会再从棺材里跳出来救他了。
　　极度的恐惧让他狠着心肠做了一个局。
　　这个局一旦做成，上可保武林太平，下可保全真教一干老小生死，同时还能让欧阳锋投鼠忌器，因为能打败西毒的只有东邪。
　　这个局的关键一环就在于东邪能否入局。
　　于是周伯通不止一次地在武林各大场合公开表示，自己即将带着九阴真经归隐雁荡山，然而身体跟脚却很诚实地来到了桃花岛。
　　外公本着待客之道接待了他，周伯通在石桌前坐下，痛饮了几杯浊酒后就开始骂人。
　　他大骂欧阳锋阴险狡诈，骂完就开始哭，哭他的师兄为了保全九阴真经假死躲进棺材里，趁着欧阳锋开棺夺经书时突然挺尸乍起，神乎其乎地拍出一掌将其击退。
　　如此曲折离奇的经过，外公其实都没怎么认真听，他在意的只有周伯通身上的那本九阴真经。
　　王重阳已死，九阴真经近在眼前，这是自己离经书最近的一次，也是离天下第一最近的一次！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华山论剑他已经失败过一次，而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手。
　　“人死不能复生，周兄弟节哀顺变。”外公放下酒盏安慰了几句，很快的，他也在心里给周伯通筹划了一个局。
　　“周兄弟，我们桃花岛虽不是什么名山大川，但也有几处不错的风景，你不如暂且留在岛上散心，也好驱散心中的悲伤愁闷。”外婆温言软语地挽留道，她一向聪慧，此刻又岂不知夫君内心的想法。
　　眼见鱼儿已上钩，周伯通半推半就地留了下来，然后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他在等外公出手，他深知外公为人虽然邪性，却不似欧阳锋那般歹毒喜欢强取豪夺，但也不会下作地学梁上君子暗中盗取。
　　终于等到外公开口要以学术交流为目的借阅时，周伯通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表面上拒绝了很久，内心其实很欢喜。
　　当外婆开始翻看九阴真经时，周伯通心里其实一直很没底。
　　他很担心外公讨老婆的眼光，担心外婆“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只是徒有虚名。
　　那也没关系，一目十行不行咱就一目一行，实在不行咱就老老实实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他还可以借着看风景的机会多腾出点时间让他老婆慢慢背，反正这桃花岛上的桃子味道还不错。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快到周伯通都没来得及再贪吃几口桃子。
　　一炷香的时间又很慢，慢到外婆连额头有汗滴悄悄滚落都未察觉，等察觉时后背的内衣都已湿透。
　　她用衣袖不经意贴了一下额头，以掩饰自己绞尽脑汁、心神耗费后的巨大疲惫，莞尔一笑道∶“周大哥，你被欧阳锋给骗了，这哪是什么九阴真经，分明是江南一带五岁孩童都能倒背如流的算命杂书！”
　　事关重大，周伯通脸上表情凝重，“黄夫人，我读书少，你可千万不要骗我！这本经书可是我师兄临死前亲手交给我的！”
　　外婆微微一笑∶“你不信啊，那你随便从中间抽出一段，看我能不能背给你听。”
　　于是外婆倒背如流，于是周伯通一下子如同被隔壁明教周颠附体，气的将经书撕了个干干净净，扬言要找欧阳锋算账，骂骂捏捏地离开了桃花岛。
　　一年后，周伯通发现外公太低调，江湖上鲜有人知道九阴真经在桃花岛，于是他打算再次登岛，争取将事情闹大，以一己之力冲上热搜。
　　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
　　震惊！桃花岛发生恶性打人事件，黄药师夫妇携门下弟子八打一！
　　结果，桃花岛已经是另一番光景。
　　那天他前脚刚走，外婆立即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力，一字不差地将九阴真经在纸上默写了出来。
　　外公开始很是欣喜若狂，但悲伤就袭击了他。
　　九阴真经这么好的东西，外公既然想得到，他的徒弟们自然也想得到。
　　二弟子梅超风与大徒弟陈玄风正在他眼皮子底下爱的痴狂，为了长相厮守，俩人不惜盗取经书逃了出去。
　　作为大宋冲破封建礼教第一人，黄老邪革了一辈子命，临了却被鹰啄了眼，被徒弟把命革了。
　　他一气之下迁怒其他弟子，罪名是知情不报，后将他们腿脚打断逐出师门。
　　而外婆，她为了外公不得不重新提笔默写经书。
　　可是，过了这么久，她怎么可能还像刚开始时那样记得清楚？
　　于是，外婆不顾身怀六甲，强撑着身体耗费巨大的心神还原所有跟九阴真经有关的记忆，熬得自己几乎油尽灯枯，最终难产血崩，不治而亡。
　　外公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可他也失去了一切。
　　九阴真经并没有给他带来半点美好，相反的，他生命里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因此破灭、消亡。
　　他以为自己足够聪明，巧妙地布了一个局，精心算计好了一切，可到头来被算计的人却是自己。
　　他有点恨周伯通，如果他不曾来桃花岛，如果他没有说出王重阳的死讯，如果这世上没有九阴真经……
　　那么他的阿衡此刻还好好的，他跟她一起坐在桃花树下，轻轻晃动着手里的拨浪鼓，逗弄着婴儿床里的女婴。
　　婴儿小脸红扑扑的，冲着他们夫妇俩伸出粉嫩的小手，咯咯直笑。
　　花瓣徐徐落下，有剑锋刺破寒风，贴着纤弱的花瓣，跟着南风一道划过长空，转瞬之间又悄然落下，落英缤纷。
　　“梅师姐的剑法真好啊！”远处的弟子们拍手叫好，唯有一人沉默不语。
　　他静静看着桃花树下凝神舞剑的少女。
　　彼时少女才年满十七，容颜如玉，星眸璀璨。
　　而他作为桃花岛最得意的弟子，自然前途无量，英姿勃发。
　　其余弟子只要从黄药师身上习得任何一门绝技，都足以在江湖上开山立派。
　　可是后来他们都成了残废，苟延残喘地爬出了桃花岛后再没了音信。
　　这一切本不该发生的，他们的人生也本不该那般潦草收场。
　　此刻的黄药师追悔莫及，连看向周伯通的目光充满了怨毒、愤恨！
　　周伯通冷冷一笑，迟来的深情比草轻贱，只怪他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黄世兄，这件事怎能怪到小弟头上呢？倘若你不曾对经书产生丝毫觊觎之心，又怎会逼死老婆，打残徒弟，搞得自己家破人亡？”周伯通不以为然地往黄药师伤口上继续撒盐。
　　可是话还没说完，嗖嗖一道寒风掠过，周伯通慌忙护住身上要害，谁知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就是牙口有点漏风，舌尖传来一阵诡异的腥咸。
　　他低头吐出一口血水，望着掌心赫然躺着的两颗洁白透亮的大门牙，莫名地有些诧异。
　　弹指神通果然名不虚传！
　　“好你个黄老邪，敢阴我！”话音刚落，周伯通毫不客气地打出自创的一套通明拳。
　　可惜内力不足，空有招式，根本不是黄药师的对手。
　　但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黄老邪，你不是做梦都想要我师兄的这本九阴真经么？
　　我给你好了！
　　从此以后，它本该在武林掀起的腥风血雨都要由你桃花岛一口吞下！
　　此刻你还觉得周伯通是个天真无邪的老顽童么？
　　外公自诩聪明绝顶，可是真正聪明的人是不会叫人瞧出自己有多聪明的，这样别人才不会对你有太多防备。
　　要知道在之后新一轮的华山论剑里，周伯通可是新五绝之首。
　　但在那之后的十五年里，周伯通都被外公牢牢地困在岛上。
　　他像个野人似的躲进山洞，衣衫褴褛，吞风咽雨，吃尽了苦头，可是武林也因此太平了十五年。
　　出人意料的是，在这十五年里，以外公的武功身手却没有将他杀之而后快，但折磨他的法子却比杀了他还要狠毒。
　　外公让周伯通整整听了十五年的碧海潮生曲，听的周伯通的耳朵几乎磨出老茧。
　　那些他最想遗忘的过往，最不堪入目的回忆，最无颜面对的人……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随着碧海潮生曲一次次响彻耳畔，这些回忆一遍遍地从他内心最幽暗隐秘的角落生长出来，蜿蜒而上，盘踞大脑。
　　日复一日，钻心剜骨，噬骨蚀心。
　　熬不过去时，周伯通也会意乱神迷地呢喃自语∶“倘若你不是王妃，倘若我不是道士，那该多好？”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
　　“不不不！段王爷待我和师兄都不薄，我怎能做出如此有悖人伦，禽兽不如的事来？”在理智与道德双重打击下，周伯通无法原谅自己的放纵与堕落，他只能一边念着天尊圣号，一边框框撞大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