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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醒来 ...

  •   车帘被马鞭挑开,除了躺着的赶车人,里面空荡荡的。
      昏暗的天光让人无法看清赶车人的面容,柳盈儿用鞭柄戳戳对方的腿,半点反应也没。
      “他、他不会死了吧?”三福忽然声音颤抖地问。
      柳盈儿吓得缩回马鞭,车帘晃悠悠地落回原位,空气中似乎飘散着血腥味儿。
      柳盈儿后退两步,和三福面面相觑,不多时细雨打湿了头发,落在皮肤上是细密的冰凉。
      不能再等下去了,柳盈儿咬咬牙,道:“再瞅一眼。”
      这回还是柳盈儿打头阵,别看三福个头比柳盈儿高,但年纪小胆子也没她大。
      且柳盈儿跟着祖母多年,给人把个脉看看死活还是行的。
      再度近身,柳盈儿一颗心砰砰乱跳,揪着对方的袖子将手拉出来,垂眸一瞧,心底的害怕消了几分。
      这只手肤色白皙,指节修长,骨肉匀称,连指甲缝都透着股干净整洁。
      实在不像一个赶车人的手。
      柳盈儿并起三指搭上脉门,微凉的皮肤下脉搏微弱跳动着,但足以证明人没死。
      未等舒口气,柳盈儿忽然意识到,这人性命垂危,再不救治就真的死了!

      急着救人,柳盈儿便顾不得害怕了。
      上了马车,那股血腥味越发浓郁,三福牵着马调转方向,柳盈儿在车里查看对方哪里受了伤。
      因着光线昏暗,柳盈儿不得不凑近了细瞧,观其正面,衣衫完好,那么应是伤在了后背。
      柳盈儿扶住对方双肩将人扶起,定睛一瞧,果然,背后的衣裳已被血水浸透。

      刺啦几声,柳盈儿撕了内裙做绷带,三下五除二将还在流血的伤口绑紧,从肩膀斜至右肋。
      绑结时一个用力,令昏迷的男子痛呼起来。
      柳盈儿自顾自道:“抱歉,不勒紧些怕你死了。”

      马车被赶到路边,秋雨稀沥沥下个不停,三福一人赶不了两辆马车,且是在这种天气。
      柳盈儿倒是果决,“救人要紧,把马儿放了,车就扔在这儿吧。”
      三福心里觉得可惜,这马车少说要几十两银子呢。

      将人移至柳家车上后,三福加快了赶车速度,柳盈儿扶着受伤的男子,免得马车颠簸让人倒了。
      却不知一番折腾,受伤的男子已然转醒,还咬着舌尖强撑着不昏迷过去,直到他将袖中一样物事塞进马车内不起眼的角落。

      暖融融的烛光下,头发花白的柳老太太脚踩药碾,一位穿着朴素的妇人正忙着摆饭。
      忽然,院中传来声响,细细一听,柳老太太和妇人都赶着去开门。
      “祖母!”
      听到熟悉的呼喊,柳老太太不由脸上带笑,只等马车赶进了棚子里,便上前去拉乖孙女的手。
      “哟,这小手凉巴巴的,快进屋暖和暖和。”
      柳盈儿顾不得回应,扭身拉着车里人,把人给拽了出来:“祖母,这里有伤患,您快备药!”

      七手八脚地将人弄进屋,柳老太太一看情况立刻吩咐起来。
      有人烧水,有人熬药,有人帮着宽衣解带。
      柳盈儿端着热水毛巾进来时,屋里亮堂堂的,一眼就瞧见那白皙背脊上一尺来长的狰狞伤口。
      柳老太太叫孙女近前,也不讲什么男女大防,叫她擦了血污,自己则穿针引线缝合伤口,一针针戳进皮肉,看得柳盈儿不忍直视。
      到最后,柳盈儿抖着手将一瓶子金创药全倒了上去。
      痛惨了的闷吼从男人身体里传出,不知何时,男人被塞了嘴,想来是怕他叫的惨烈惊扰四邻。
      背上的肌肉都疼得颤抖绷紧了,柳盈儿瞧着小心肝直打颤,她切菜时不小心割破个小口子都疼得掉眼泪,这位实乃真勇士也。

      “好了,过会儿再给他灌两碗药,这条命算是救回来一半了。”
      柳老太太鲜少救治这样的外伤,包扎完不由松了口气。
      柳盈儿在祖母身边呆过,立马明白这话意思,人眼下是救回来了,可若伤口恢复不好,邪毒外侵,也是要命的事。
      “如今天气不冷不热,养伤之事应该容易许多吧?”柳盈儿试探地问道。
      柳老太太点点头,忽又想起孙女冒雨回来,需得喝点姜糖水驱驱寒免得着凉,就拉着孙女一道往药房去了。
      柳盈儿被拉出房门时回头看了眼,刚才那么疼,人八成醒了吧?还想问问要不要帮他报官呢。
      罢了,反正城门也关了,问了也白问。
      ——
      柳老太太和姜婶去吃饭,柳盈儿喝过姜糖水加上来时吃了肉饼,腹中并不饿,就守着药炉煎药。
      三福收拾好马车过来,柳盈儿给他倒上一碗,叫他趁热喝了,又给烧了热水叫他过会儿给病人擦擦汗。
      柳盈儿心细,上药时就发现那人被疼出了一身冷汗,不擦洗一下再伤寒了可不好。
      只是等三福端着水去不过盏茶的功夫,就又回来了,脸上带着没完成任务的懊恼,对柳盈儿道:“他、他不让我擦,我问为啥也不回答,好像是个哑巴。”
      柳盈儿惊讶,问:“他一个字都没说过?”
      三福点头,很确定自己没听到对方说话。
      柳盈儿不信道:“他既不会说话,身上有伤不能乱动,你只管给他擦不就行了?”
      三福回想那人冷沉着脸的模样,连忙摇头,他不敢。
      “你呀!”柳盈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三福,白长了这么结实的身板,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正好药煎好了,柳盈儿滤除药渣,端着药碗走在前面,叫三福端着重新兑的水跟在她身后一起去。

      屋内,男子依旧趴在床上,只是脸从里侧转向了外侧,放在矮几上的蜡烛距离很近,烛光清晰照亮了他的面容。
      唇无血色,面容惨白。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认他生了张极出众的脸。
      仿佛从画中描摹下的仙人面容,线条柔和而不失轮廓,眉眼深邃,睫毛纤长,许是因为疼痛而湿润泛红的眼尾,为清俊疏冷的五官渲染出几分脆弱,令人见之生怜。

      柳盈儿乍然见到这张脸,忍不住倒吸口气,正要迈进屋里的右腿在半空滞了一滞,又缩回了门外。
      她侧首冲三福小声嘀咕:“你怎么没说他长得这么……”
      话说一半,柳盈儿自己消了声。
      长得再俊又如何,既是病人就该老老实实的听话。
      三福没听清,正要问她说了什么,就见柳盈儿又继续抬脚往里走,忙跟了进去。

      烛火因风晃动了下,很快恢复如常。
      柳盈儿屈膝搁下药碗,微一侧首,正好撞进男子清亮好看的桃花眼中。
      波光潋滟,灿若星子。
      直到男子眼皮微垂移开视线,柳盈儿才回神,尴尬地轻咳一声,方才来时的气势已一弱再弱。
      开口说话时,声音都难免柔婉起来。
      “你若好好的,我也不会叫三福给你擦洗。可既受了伤不能乱动,就该听话些。”

      少女的嗓音像掺了蜜的红豆沙,软糯中透着甜,说的话也在理。
      但薛泽依旧没有回应,他不知该怎么解释,难道说是他一时糊涂,想到了些糟心事才会如此?
      不,他还是闭嘴吧。

      柳盈儿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对方反应,不由得蹲下身细细打量对方神情,心中暗道:莫非三福说的不假,这人是个哑巴?那是天生的还是后来所致?
      可这些从脸上又怎么看得出……嗯,这人眉毛生得真好,浓密飞扬,睫毛跟小扇子似的……

      被人盯着看的次数不知凡几,头一遭薛泽感觉心虚,抿了抿唇,他思量着先开口道声谢,一旁端着水盆的三福撑不住了。
      “小娘子,还要给他擦洗吗?”

      柳盈儿回过神,轻“啊”一声,惊觉自己竟又看入迷了,忙站起身一连退开三四步,恼羞成怒道:“擦,一定要擦,你快动手。”
      差点退到屋外的柳盈儿背过身去,胸腔里的心跳有些急促,后知后觉的羞窘被夜色笼罩。

      被打断的薛泽这次老实了,没给人冷脸,三福松口气,只是擦拭的动作依旧很快,生怕对方突然变脸。
      薛泽真如锯了嘴的葫芦,就算对方有几下手重弄疼了,也不吭声,彻底坐实了自己是个“哑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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