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耳夜谭》卷耳说梦

6、第 6 夜 | 江湖远不远

　　他听师傅说，他师傅的师傅，叫叶开。

　　他是小李飞刀的传人。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他没给师傅丢人。

　　没有人见过他的飞刀，

　　或者说，见过他飞刀的人，都已经是死人。

　　可是现在，

　　他已经穷到连一个馒头都吃不起。

　　不止他一个人吃不起，

　　“无极剑”、“碧玉刀”、“拂云纵”……

　　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的兄弟们，

　　现在都吃不起。

　　江湖已不是那个江湖。

　　他每天蹲在巷子口，

　　数卖糖人的身后那树梅花。

　　这天刚数到第七朵，

　　他就见巷子口多了个人。

　　这人穿的普普通通，

　　却眼神明亮，

　　更吸引他的，

　　是这人身后背着的一把剑。

　　剑身很旧，

　　剑柄的一颗宝石明亮。

　　是把好剑。

　　你可是小李飞刀的传人？

　　剑客问。

　　他激动地站起身。

　　江湖上已经很久没有人知道他了。

　　某特地从苏州赶来。

　　剑客告诉他。

　　竟有人从苏州来到汴京找他。

　　有个不情之请。

　　剑客脸上的笑容很温和。

　　他长久以来已绝望冰冷的心，

　　竟被这笑容温暖。

　　江南首富邓翁好圈养大犬，

　　愈是凶恶翁愈喜之。

　　常驱之相斗。

　　是不是恶犬伤人，

　　让我杀之而救人？

　　他问道。

　　剑客微笑摇头。

　　那是恶犬不训，

　　着我扔飞刀以训之？

　　他又问。

　　剑客还是摇头。

　　请阁下与恶犬斗之以娱翁。

　　剑客笑容未达眼底。

　　他愣住。

　　半晌，

　　缓缓问道，

　　大侠也用剑，

　　何以如此轻贱习武之人？

　　剑客长叹一声，

　　指指他身上破烂的衣服，和脚下的草鞋。

　　阁下是明白人，何须我多言。

　　剑客垂下眼。

　　可你毕竟还守护着这把好剑。

　　他指着剑客身后的古剑。

　　唉，这宝石都是假的，

　　真的早卖了。

　　剑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剑柄。

　　你走吧。

　　他挥了挥手。

　　一次可有千金，

　　阁下真的不考虑一下？

　　剑客红着脸问道。

　　他摸了摸怀里的飞刀。

　　竟觉得更寂寞了。

　　看剑客离开的背影。

　　他觉得剑客身后剑柄上的宝石亮地晃人眼。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决心离开这个巷子口，

　　和巷口的这株梅花。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他决心找一个新的江湖。

　　师傅教他飞刀，不是让他饿死的。

　　但教他的，

　　也不仅仅是飞刀。

　　而是练就飞刀的坚韧。

　　几年后，

　　江宁府多了位闻名江南的大夫，

　　他竟能刮骨疗疾、开腹针缕……

　　人送外号，

　　“柳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