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只》小么

1、第 1 章

　　“妈.的，饭呢？我的饭呢？你个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王立达瞪大着眼珠子，怒气冲冲地对姜远吼道。
　　王立达本来就是个大嗓门，现在这怒气冲冲的样子，声音又提了好几个音，直接把姜远震得一阵哆嗦。
　　“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买好的饭被…被…打翻了，所以…我，我…”姜远的脸色红白交加，显得苍白又难看。
　　“草，我什么我，你脑子被驴踢了，打翻了你不会再买一份啊，你个傻/缺，脑子里装的都是糨糊是吧啊！？”
　　“我…我那么多没钱，对…对不起，”姜远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解释，声音细若蚊丝，声音细的跟被掐住了嗓子眼似的。
　　王立达不耐烦的掏掏耳朵“我说，你不能大点声说话啊？跟蚊子叫似的。”
　　姜远站在王立达的身旁，肩膀微微蜷曲，上衣的下摆被姜远紧紧地抓着，瘦弱的身形显得局促不安。就这副畏缩样，一看就知道姜远害怕王立达，听到王立达的话，姜远细弱的声音微微提高了点。
　　但在王立达看来根本就没什么变化，王立达越看姜远越窝火，这窝囊样，看着就特么想揍他一顿。
　　王立达直接毫无征兆的一脚踹在了姜远的大腿根上。
　　姜远身形单薄瘦弱，对比比姜远高了大半个头身形健壮结实的王立达来说，简直是毫无还手之力，这一脚直接踹得姜远跌坐在地上，硬生生受的这一脚疼的姜远冷汗都逼了出来，抑制不住的惨叫声足以看出这一脚对姜远的伤害。
　　姜远使尽全力地想站起来，这样坐在地上，被打的都是头部人的重要身体部位根本禁不住王立达这拳头的一击，自己只能被打得更狠。
　　但姜远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只能捂住刚才被踢的腿，吃力地往墙边靠。
　　王立达不依不饶，大手一拽，揪着姜远的衣领把姜远从地上提溜起来。
　　“大立我说你他娘干嘛呢？等你吃个饭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的，驴拉磨呢你？”单耀大老远就听见王立达跟狼狗似的在教室里边叫唤。
　　单耀靠在门口看着王立达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弹了弹指甲盖，别人做这个动作也许显得脏兮兮的，但单耀在同龄人里身高近一米八，身材修长又挺拔，头发虽然是短短的发茬，但却丝毫不影响少年的英俊的脸庞，眼睛炯炯有神，高挺的鼻子下面薄薄的嘴唇似乎泛着迷人的光泽，漂亮好看的不似真人，随手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贵气，让人自惭形秽感叹上帝该是怎样的偏爱才造出这样完美的人啊。
　　王立达不用扭头就知道是单耀，手里松开姜远的衣领，把姜远往墙上一推，姜远又被推到了教室后墙上，王立达道，“你怎么来了？”
　　单耀没回答王立达的问题，注意力全被地上这人吸引了，问道“这谁啊？”
　　从单耀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姜远低垂的脑袋和瘦弱的后背，上身穿着洗的发旧的棉白长袖，洗的倒是挺干净的，就是肩膀跟背上被踩了几个大脚印，显得滑稽可笑。
　　身形瘦弱的不像男的，依稀还能看见廉价透明的白衣下根根分明的肋骨。看不清长相和表情，单耀毫不怀疑这脊背的宽度和自己手掌的宽度也差不了多少。
　　单耀用脚蹬了蹬姜远的背，看着王立达好奇的问道：“这谁啊？你怎么着他了？”
　　王立达瞪着大眼珠子道，“我让这小子给我去买饭，你看看这小子给我带的都是什么玩意，想饿死老子吧他。”
　　单耀瞅了瞅王立达桌上廉价的面包和矿泉水，挑挑眉道：“你没给他钱？”
　　“屁，我怎么没给他钱，妈的，身上连个多余的饭钱都没有，真他妈比鬼还穷。”王立达冲着姜远翻了个白眼儿，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姜远这副又穷酸又没骨头似的样儿。
　　“我跟你说啊，看见他就来气，气死我了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窝囊废一个。”
　　“以前我怎么没在你班里见过，新转过来的？”单耀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满脸泪水，眼神胆怯的姜远。
　　“屁，成天见了我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别说你，就连我让他做点事还得专门逮他。”王立达嗤了一声鼻对单耀说到。
　　“喂，你叫什么？”单耀冲姜远说到。
　　单耀等了会也没听见地上的人出声，皱了皱眉，直接就是一脚踹在了姜远的背上，拉着姜远的头发就使劲往后一拽，迫使姜远抬起头来。
　　“我跟你说话你装没听见是吧。”单耀的手拽的姜远头皮生疼，露出姜远因为疼痛微微扭曲秀气白皙的脸，单耀看着这张满是眼泪的脸。
　　单耀觉得男的长得还挺好看的，睫毛长长的，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鼻子秀美翘挺微红的眼眶噙满泪水，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单纯。
　　姜远用左手拽住被单耀狠狠拉扯起的头发，满脸泪水的看着单耀
　　“求求你，我真的好疼，求求你松手，求求你……我…我”传来姜远断断续续的求饶声，单耀的手劲极大，刚才那一脚直接让姜远腹痛不止，现在又被拽的头皮生疼，姜远疼的眼泪都下来了，只能不断的求饶。
　　单耀大发慈悲的松开了拽着姜远的手。
　　单耀围着姜远打量了半圈，在走到姜远侧面的时候，又是直接一脚把姜远踹到了墙上。
　　姜远瑟瑟发抖，在墙角缩成一圈，有时候挨打也许只是少年人的心血来潮，并不需要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
　　王立达把桌子上放着干面包和矿泉水都一股脑儿的扫进了垃圾桶，这玩意看着就吃不下去。姜远买饭的时候不小心和别人碰了下，把饭全撒了，身上仅有的钱不够再给王立达买一份午餐，只好全都一分不剩的买成了面包和水，但没成想王立达的脾气竟是这么的暴躁，买不到合适的东西会发这么打的火。
　　王立达跟单耀从穿开裆裤起，俩人就成天招猫逗狗，上一样的学，参加同一个聚会，一样的旷课迟到打架，又是一样的不好惹，只不过单耀是人狠话不多，王立达脾气暴躁爱动手，俩人臭味相投，成天混在一起。
　　王立达现在饿的是前胸贴后背一阵饿劲就上来，让王立达一肚子的怒气泄了气，表情有些颓然，撇着嘴，重重的呼了一口气道：“诶算了算了吧，咱们去吃饭吧，有这空理他干嘛。”
　　王立达把单耀拉到一边，看着缩在地上的姜远：“还不快走，还等着挨打呢？”
　　“好”姜远捂着胸口，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来正要转身走开，又听见王立达的声音传来。
　　“慢着，去给我站厕所去，要是我发现你下午上第一节课前出来，你就等着再挨一顿打吧你，滚蛋！”王立达虽然懒得再和姜远计较，让他自己去厕所闻臭味去吧。
　　姜远的脸色有些苍白，点点头，路过自己的座位拿了一个本，走去了厕所。
　　“滚快点”王立达的声音从姜远的背后传来。
　　姜远身形似乎显得更加佝偻了，脚步加快，急冲冲的一瘸一拐走出教室，钻进了离教室不远的男厕所。
　　王立达看到他被狗撵了似的冲出教室，鼻子冷哼了一声，真他娘的怂。
　　在这所高中学校里很少有不认识姜远的，姜远的右手轻微残疾，走起路来两只手的摆动频率不一样，显得有些怪异。
　　听说好像是小时候和父母出去旅游出了车祸，没了母亲，父亲也双腿截肢，整天只能瘫在床上，根本不能站立行走。
　　在学校里走路就没见他抬过头，跟谁说话都是一副颤颤巍巍的样子，跟别人怎么他了一样，说话也成天哼哼唧唧的说不清楚，看着他那副窝囊样就让人讨厌。
　　一路跑进厕所的姜远手上拿着的是他的数字记忆本，这本子是他自制的，上面的内容其实非常简单粗暴，上面写着一行一行的杂乱无章的数字，他从很早就发现自己记忆力惊人，很多东西几乎一遍就记住了，这给姜远在学习上提供了很大帮助。
　　比如，老师上课讲一些知识点，第一遍学的时候可能和别人看不出来太大差距。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普通学生对有些知识点早已忘记，但姜远却丝毫不忘，甚至连上课老师说过哪些闲话，讲了多长时间或拖了多长时间的堂都记得清清楚楚，平时背单词，背古文更是如有神助，所以姜远便刻意培养自己的这种潜质。
　　这个本子上一行大约有三四十个数字，最开始记的时候，看一遍也就能记住一行，偶尔还会记错某一个，但那种情况比较少见，一般出现在上了一天课又熬夜写了很多卷子精神不济才会出现。
　　噢！有时做家务做的太晚了也会出现。
　　但现在练这项技能已经有一年多了，现在十分钟内记一整页的数字是轻轻松松的事情，而且姜远因为长时间的刻意记忆也使得姜远对数字变得极为敏感，看见基本上自动就会背下来，所以姜远在学习上是名副其实的学神，常年稳居年级第一。
　　但那又怎样呢？姜远的残疾注定让姜远与同龄人格格不入，与周围人迥然不同的家境与穿着，更是让姜远成为了同学们眼中的异类，残疾人，甚至是穷鬼，讨厌的家伙……
　　其实，姜远中考的时候要上的并不是这所贵族高中，这种私立的设施豪华的漂亮学校都是有钱人才能上得起的高中，像家里还在吃低保的姜远根本都不敢想，这里的学费实在太高太高了。
　　是这所学校的招生办亲自找到姜远家中，因为在中考成绩下来后，姜远是本市的第一名，各项成绩基本全是满分，但学校的招生办却发现本市前一百名内几乎所有学生上的都是设施一流的重点高中，单单就只有这个叫姜远的第一名却上了一个风评极差的三流高中。
　　现在这年头儿，有钱的没钱的都重视教育，就算家里条件差的也是憋着劲的至少得让孩子上个公立重点吧，学习这么好的学生一个市里面拢共也找不出几个，哪有这家长直接把孩子扔这种野鸡学校耽误孩子的。
　　学校里面成绩好的倒也不少，国外的国内的好歹都能占个名头，再说学校里面都是些少爷小姐儿的，家里不差钱，学习不好的家里面出钱直接上国外大学溜一圈，摇身一变国外回来的海归，至少名头听起来也是给脸上贴了不少金。
　　但说到底，像姜远这种踏踏实实正儿八经清华北大的好苗子还是占少数，毕竟那可不是随便谁都能上的，没点智商天赋哪能考的进去。招生办一看姜远成绩这么好自然想让姜远这种好苗子的学生转过来上学给学校添点名气，要是上了清华北大那能给学校挣多少光啊！
　　学校招生办三番五次的给姜远打电话，软磨硬泡，轮番轰炸外加我们教室有空调，食堂饭最好吃，老师特亲切诸如此类的好话变着法的诱惑姜远转到他们学校。
　　但不管说多少好话，姜远愣是一口回绝，招生办的人想着不可能啊，哪有这好学生放着好学校不上非得上个三流的，招生办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学校的录取书早就发过去了，还专门打了好几通电话，但那边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就是不来。
　　没办法，招生办的亲自派了人到姜远家了解情况，才知道姜远家是“低保户”，家里还有个卧病在床的父亲，穷的估计只剩父子俩了。
　　高中不是义务教育，就姜远这种家庭条件，学校给免了学费也照样上不起，伙食费啊，校服费啊，雪花片一样多的资料费啊根本掏不起，别说是他们学校，就是设施一般的学校也根本上不起，只能去那些啥也没有的就补助多点的野鸡高中。
　　招生办几个主任商量了商量，不想放过姜远这么好的学习苗子，这点钱对学校来说算点啥呀，要是回头高考的时候考上好大学，那全市里面都出名了，那招生率还不噌噌噌往上涨啊。学校财大气粗，一点都不差这点钱，就给姜远申请了免学费救助，就连学校校服费，体检费都统统全免，一分钱不用掏，又反复劝说，姜远这才转到这所高中。
　　姜远在刚进入这所高中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边的同学几乎都穿着自己不知道的某某名牌，零食饮料都是最好的且从不间断，随便出手的那点钱就够姜远吃好几个星期的饭了。
　　姜远在小学初中就因为寒酸的打扮和怪异的走路姿势被耻笑孤立，而在这所贵族高中姜远的自卑感仿佛在一天天的发酵，鄙夷不屑的耻笑仿佛一直萦绕在耳边，让姜远一度觉得自己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在这所贵族高中的每一分每一秒姜远都倍感煎熬，他无时无刻不祈祷着快点毕业，快点结束这一切，考上好的大学是支撑他还在学校上学的唯一盼望，他想让父亲过上好日子，也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给自己争光，也给这个社会做出点贡献。
　　在学校姜远根本就没有朋友，何况也没人想跟他做朋友，姜远把心都放在了学习上，一门心思的学习，他巴不得所有人都别跟他说话，别看他，就当他这个人不存在。
　　当同学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姜远时，姜远显得难堪又自卑，这个时候姜远总会躲开这些视线，因为姜远根本不敢对上这些异样的嘲讽的同情的目光，它们如同锋刀般深深扎进了姜远的心。
　　姜远觉得自己可能走入了某种迷雾，每走一步都笼罩着巨大的阴影，让他近乎窒息，学校这种需要集体相处交流的生活让他倍感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