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另吕

17、第17章

　　他不想做那把捅向亲人的利刃，也不想做那个榨干姐姐的窝囊废。或许有些人不理解，不理解你明明是受益者，为什么逃的确是你。或许连他姐姐都不能理解，怎么好好的，就离家出走了！
　　他仅仅只是良心难安罢了！

　　王锵有些难以把他舅舅口中的外公和他印象中的外公融为一体。印象中的外公虽脾气不好，但也不是那样的恶人。

　　他妈妈不会和他说这些事，或许有些事她妈妈也不知道。他印象中的外公全然是另一副模样。
　　印象中的外公就是一个正常的小市民模样，女儿结婚会西奔东走争相告之，他考上大学也会一脸骄傲地对别人说他外孙就是厉害。没什么特别的，也好像没什么让人容忍不了的。

　　可他也不认为小舅舅说的话不真实，他没有理由骗他，他更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人是多面的，他眼里看到的仅仅是外公的角色，他无法站在他自己的角度去衡量小舅舅口中父亲的角色。

　　他更愿意相信的是，大浪淘沙，人或许真的随着时间的洗礼一点点变化。
　　桌上一时间静默，说者已谢幕，听者还久久沉浸在情绪里。
　　所站立场不同，没什么人可以说出些安慰的话。

　　陈楠深深吐了一口气，或许提到一些事他仍然会动容，但也早已不需要别人一句不是你的错来安慰自己。
　　他眨了眨自己干涩的眼睛，不知道红没红，反正还挺疼，他用手揉了揉。
　　方景发现不管他愤怒也好，心疼也好，他都无法说出一句合适的能安慰到他的话，此刻语言的力量是这么薄弱。

　　方景看着他右手食指拇指一左一右按着上眼皮转动眼球，有点怀疑他会不会把自己整瞎。
　　他忙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拽住他的右手腕，“别揉了，先去洗把脸。”

　　陈楠被他拽到洗手间，看着他大阔步又离开。
　　他慢慢泼水清洗眼睛，却也不敢再揉，心里吐槽：自己也没哭，咋这么疼。
　　没一会儿，闭着眼睛认真清洗的陈楠又被按着脖子一把捞过去，还没等他睁开眼睛看清，眼上一股热意传来。
　　方景动作粗鲁，语气倒是温声细语，“敷一下，一会就好了。”
　　方景倒是很冤枉，我这么快，还不是怕毛巾凉了。

　　王锵等了等，没等来两人，忍不住找了过来，“小舅舅没事吧！”
　　陈楠被捂着的是眼睛，声音却感觉闷闷的，“我没事！”

　　王锵脑海中顿时显现出一朵狂风暴雨中迎风飘摇的小白花坚强勇敢地说我可以。
　　王锵惊了，眼睛睁的像铜铃，像X射线一样扫向方景，眼睛感觉装了个显示屏，上面滚动着几个大字，你把我舅舅怎么了！
　　方景懂了，叹了口气，“没哭！”

　　热敷完，陈楠感觉好多了。他看了看镜子，这没哭感觉比哭还丢人，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一副哭惨了的凋花样。

　　他叹了口气，放弃吧，转身往外走。后边两人紧跟其后，他也不知道干啥去。走着走着，突然想起来好像还没吃晚饭。又一想，他大外甥和方景两人放学就来了应该也没吃饭。

　　走出十五号，外边已经黑透了。陈楠三个也没力气折腾，就近选了个面馆进去。

　　吃完饭出来，天也不早了，陈楠开始赶人。两人磨磨蹭蹭不愿走，生怕他们一转身他就去买醉。
　　陈楠被他们搞的想翻白眼，心里吐槽，再磨蹭会，他还得送他们回学校，更麻烦。

　　三人在人家店门口争执不下，最后方景一句，’你不是还有作业没完成吗？我送他回家吧！’成功KO王锵。
　　陈楠没有想出什么办法KO掉方景，只能老老实实两人同行。

　　当然陈楠也试图挣扎过。他说我没事，方景说我知道。他说我可以自己回去，方景说反正他没事。
　　陈楠去店里拿了东西便随方景离开，钥匙被方景要去，他只能老实坐副驾驶。
　　历史是这么的相似，只间隔了昨天。

　　洗完澡，躺在床上，陈楠才后知后觉的感到疲累，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情感真费神！他感觉之前店里忙活十几个小时都没今天累。

　　他翻了个身，睡不着，也没精力干些什么，他现在连电影都不想费脑子看，只想躺着发呆。
　　他两眼呆滞，视线落在窗帘，脑袋像个呲嚓呲嚓生锈的机器，慢慢悠悠转动到昨天。
　　想到了那放凉的早餐，想到了那圆圆的明月，想到了那口甜甜的月饼。

　　他以为他今天会像往常一样，笑着冲他招手，离开。他好像习以为常又好像就是如此，看他离开，没想到他突然转身给了他一个拥抱，他说，你不是一个逃者，离开未尝不需要勇气，现在我只希望你是高兴的。
　　等到他的信息，他扑闪着睫毛，慢慢地，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这几天方景好像很闲，一有空就往十五号钻，搞的小姑娘们都熟悉他了，一看到他来，就背后偷偷说，老板的芒果慕斯（朋友）又来了。

　　陈楠也没有轰过他，他爱呆多久就呆多久，默认了他在他身边转悠。大多数他在休息室等陈楠，有时候也会跟着陈楠进操作间。呆的时间也有长有短，有时候吃个晚饭就走，有时候也磨蹭着赖着要跟陈楠回家。

　　找到理由也五花八门，今天说想吃芒果慕斯，明天说回家路过，后天说出来找吃的顺道来看看。陈楠早回家，他说他要跟着蹭饭，陈楠晚回家，他说他已经订好了外卖。

　　吃一个芒果慕斯呆了一下午，顺道来看看瞅了三四个小时。
　　索性后来陈楠也不问，也省得他费尽心思找理由。

　　这不，今天来了之后，吃着小点心，玩着手机，休息室悠哉悠哉呆了俩小时。
　　六点多，陈楠进门把他拎出来带去吃饭。听见门响，方景抬头看见他便笑着说，“好了吗？”说着便站起来将，手机揣兜里。

　　“好了。”陈楠笑了笑，随后又问他想吃什么？他视线转了转，低头一看垃圾桶，好家伙，居然吃了有六七个芒果慕斯。
　　陈楠指了指垃圾桶里的蛋糕盒子，“下次饿了自己先去吃饭或者直接给我说。”
　　他是习惯了三餐不定时，什么时候忙完那一茬什么时候吃饭，今天可能饿坏他了，要不然平时再喜欢也不会吃这么多，顶多吃三个。

　　方景看了看垃圾桶，看了看他，笑嘻嘻冲他傻笑，挠了挠头显得更傻了。推着他往外走，边走边说，“我不是饿，我就是今天有点贪食，下次不会了。”

　　“想吃什么？”陈楠没接话，又问了一遍。
　　方景双手放在他的肩上，两人拖拉着，一前一后往前走，他听见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都可以，你想吃什么，我陪你。”
　　“吃什么都可以？”
　　“吃什么都可以。”
　　“吃豇豆好不好？”
　　“不好。”
　　或许是觉得打脸打的太快，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太果决，开始在那找补，“你要吃也可以。”说的没有一丝为难。
　　陈楠在前面偷笑，笑他傻。

　　“怎么这么讨厌吃这些菜？”陈楠边笑边掰着手指头给他列举，“你看，你荷兰豆不喜欢，豇豆不喜欢，扁豆、四季豆、刀豆估计都不喜欢。”

　　方景将脑袋埋在他的肩颈处，死活不抬起来，声音闷闷的却又虚张声势地吼，“别笑啦！”

　　陈楠好笑地哄他，“没笑没笑。”说完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腰，“说说呗！”就差没接一句，好让我们乐呵乐呵！

　　方景气恼极了，恨不得咬他一口，可怂他不敢。
　　像是完全自暴自弃地说，“不好吃，有股生味，不习惯。”声音闷闷，说不出的低落，像是只落败的斗鸡。

　　逗完了，陈楠开始真诚地哄人家，“嗯，那我们以后都不吃了好不好。”像是对待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落日余晖下，我们珍惜这段夜幕还未降临的时光。我们在朦朦胧胧下，感受着这份沉静与静谧。
　　我们藏着的小心思在暮色晚霞里悄悄露着头，藏也藏不住，就像远处细风里摇摆试探的小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