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她失控》澜也

9、第九章

　　十二个小时前，苏柠商刚参加完一场应酬，驱车前往舅舅苏阳家。

　　家里不止她一个客人，除了亲戚，还有苏阳的一些朋友。众人的目光或明或暗落在她的脸上，然后随着她跟苏阳打招呼，小心的揣摩着她的情绪，试图搭话。

　　苏柠商对这类应酬无感，给苏阳面子，礼节性的打了圈招呼后，终于进入正题：“那几位教授呢？”

　　苏阳请了好几位名校高校教授，其中还有招生办的，对于提前批录取的规则极为熟悉，可操纵的空间比高考大得多，原本是想给自己儿子铺路，想到苏柠玥也快高考，就试探着给苏柠商打了个电话。

　　去到书房，房间里灯光正好，几位教授粗略的提了几条较常规的规则，也提了自个大学打分可操纵的空间。

　　苏柠商低笑一声，轻扣指节：“是大学缺少经费，靠你们出来卖名额挣钱了？”

　　笔试和面试综合打分，再算上竞赛成绩，大部分真实可靠，但不排除个别名额掺有水分。

　　几位教授的脸色当即变得不太自然。

　　但也只是不自然，并没有黑脸。

　　苏阳赶紧打圆场说：“就是多给大家一个机会嘛，小商啊，你也知道你表弟成绩不太行，比不得小玥，只能我替他多操点心。”

　　然后他又转向教授们：“我那个外甥女成绩好着呢，一般学校入不了她法眼。”

　　苏阳是个人精，专挑苏柠商想听的说，几位教授一打听成绩排名，当即恭维起来。

　　大家配合地笑起来，那几位教授见苏柠商看不上他们的学校，又提起分数线更高的学校，说也能帮着找找关系。

　　这类话骗骗苏阳也就算了，苏柠商听惯了这种推销的话，并不上套，冷眼看着一桌人演相声似的说话。

　　相声演得差不多时，苏阳提议：“周五不用上晚自习，小玥快放学了吧，要不把她叫过来一块听听？”

　　姜锦岁回到苏家后，苏柠商尽量减少带苏柠玥出来见人，反正外人都知道苏柠玥依旧被她带在身边重视，带出来只会让苏柠玥多接受旁人的打量，平白影响心情。

　　只是，这一回事关苏柠玥自己的前途，苏柠商决定不了，拿起手机打电话。

　　书房里的人都看着。

　　不料打了三通都被挂断，微信发过来一张女孩的照片，苏柠商想起来，是博鑫集团的千金，跟苏柠玥关系一直很不错。

　　苏阳看了眼苏柠商的脸色，斥责道：“小玥也太不懂事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还不接电话，该不会是放学跑出去玩了吧？”

　　他一面说一面观察苏柠商的表情：“要我说啊还得是亲生有血缘的好，你看认回来的小锦，就不会这么贪玩。”

　　苏柠商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欲再聊。

　　苏阳的心思其实很好猜，苏柠玥已经被养得完全跟她同条心，姜锦岁刚回苏家，日后要是能多分点，也能一块沾光。

　　苏柠商和姜锦岁的关系不会被轻易挑拨，只是单纯厌恶她舅舅的这种想法。

　　苏柠商说了句还有饭局，直接拿起包离开。

　　离开苏阳家的时候，苏柠商没想过苏柠玥会知道这件事，更没想到苏柠玥会误会她已有安排。

　　苏柠玥被骂后猛地松开手，自小挨骂后的习惯让她下意识往后退。

　　她一动作，苏柠商就捞住了她的腰，将人摔回到沙发上，随即翻身而上将人压下。

　　然后一切都混乱了。

　　身上的温度不断攀升，苏柠商脖子上淡红色的掐痕在眼前摇摇晃晃，苏柠玥整个人都被迫蜷缩在苏柠商的怀里。

　　苏柠商的眼底涌起很深的情绪，苏柠玥的手指紧紧的扣住苏柠商光滑的背，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黏在一起 ，全身紧绷着。

　　沙发到底狭小，苏柠玥又被苏柠商扔到床上，最后短暂的十几秒中，指关节用力到泛白，视线模糊到不能聚焦。

　　结束时，苏柠玥趴在苏柠商的身上，苏柠商拿过手机回了几条消息，苏柠玥趴在她身上平复气息，视线转到屏幕。

　　已经凌晨四点钟。

　　苏柠商脖子上的掐痕已经完全消失，苏柠玥心有余悸，依旧不敢跟苏柠商对视。

　　苏柠商回复完最后一条消息，手机搁到床头柜发出轻响时，苏柠玥立刻闭上眼。

　　苏柠商捏了捏苏柠玥的后颈：“别装睡。”

　　“我没有。”一说话，苏柠玥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苏柠商的声音同样有些消耗过度的低哑，她靠在床头，半敛着眸子，眼里留有尚未褪去的欲色。

　　“讨厌我吗？”

　　苏柠玥眼神茫然。

　　苏柠商换了个问法：“我这样对你，你恨我吗？”

　　即使苏柠商强行变质了她们姐妹的关系，即使苏柠商有可能要控制她的高考志愿，苏柠玥发现她也只是不满，却不会把跟‘恨’相关的字词和苏柠商联系在一起。

　　‘恨’这个情绪对苏柠玥来说太过极端，她摇头说：“没有。”

　　苏柠商笑了，又吻上苏柠玥，这次要轻很多，更像是安抚。

　　苏柠玥挣扎的动作明显小了，她因为苏柠商的问话有些心不在焉，看起来颇为顺从。

　　苏柠商的吻随着气息逐渐平复下来：“来跟我说说，关于我要安排你大学的事情吧。”

　　苏柠玥努力压平呼吸：“……你愿意说吗？”

　　苏柠商没卖关子，直接告诉她：“我不知道这个误会是怎么产生的，我只是打听了一下提前批次的信息，并没有要替你选择学校。”

　　苏柠玥：“可是榕城那次——”

　　苏柠商双手撑起身体，靠在床头。

　　她总是这样不紧不慢的态度，之前用这样态度对待别人令别人惊慌失措时，苏柠玥对苏柠商特别崇拜。当苏柠商用这种态度对待她时，苏柠玥后知后觉的感到慌张。

　　苏柠商轻轻拨弄苏柠玥额前的碎发，几分漫不经心：“榕城那次是因为你想彻底离开我，所以我没有同意。你是我养大的，凭什么要给一个陌生人？”

　　苏柠玥避开她的触碰，说：“我不是物品，小姨也不是陌生人。”

　　“那她也不是跟我一样的‘熟人’。”苏柠商的语气有些重，“你熟悉你那个小姨吗，能确定她会对你好吗？你们只在葬礼上见过，你那么娇气，吃的穿的处处那么精细，你连住校都受不了，怎么受得了寄人篱下？”

　　“谁说我受不了住校？”被苏柠商激得也提高声音，“明明是你不让我去！”

　　“是你不让我住校，是你不让我周末出去玩，也是你夜夜要跟我睡在一起……我什么事你都要管，我去瑞典找亲小姨你要管，我跟朋友出去住一晚你也要管。我怀疑你要干预我的志愿，我错了吗？”

　　苏柠玥一通发泄，话说得理直气壮，说完又有些后悔，快速闭上眼，等着苏柠商骂她。

　　意想之中的训斥却没有到来，苏柠玥小心的睁开一只眼，发现苏柠商正沉沉的盯着她。

　　她又重新把眼睛闭上了。

　　半晌，苏柠商问：“所以你才会觉得我一定会不顾你的意愿安排你的前途？”

　　苏柠玥用沉默表达她的想法。

　　苏柠商说：“好。”

　　苏柠玥睁开眼：“你说什么？”

　　“你都误会我到这种份上了。”

　　苏柠商脸上没什么情绪，让人捉摸不透，她盯着苏柠玥，一字字的重复：“我说，我同意让你去住校。”

　　“还有其他要求吗？”

　　精心设计的出国一事失败了，随口一说的要去住校却被苏柠商同意。

　　苏柠玥努力判断苏柠商话中真伪。

　　苏柠商下床捡起衣服，声音有些轻：“那就等你想到了再说吧。”

　　之后的这个周末，苏柠玥和苏柠商都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家里的时间过得很快，刷几套卷子，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苏柠玥几次想要开口问苏柠商，是不是真的同意她去住校了，也是不是真的不干预她以后高考择校的事。

　　但每回临开口，触及苏柠商温和的目光时，苏柠玥又把话咽了回去。

　　苏柠商太不正常了。

　　要是按照过去周末的习惯，苏柠商这时候就该找理由把她带回房间，做一些她们之间不该发生的事情。

　　这给了苏柠玥一种错觉，好似回到移民签证还没有寄送到家的曾经。苏柠商好似还是那个温柔宠溺，令她无比亲近的姐姐。

　　华宸的工作时间和其他行业不一样，周末的娱乐圈往往比工作日更忙，苏柠商也不例外。

　　但周日晚餐，苏柠商很难得的亲自下厨。

　　比起苏柠商这个接班人，苏柠玥更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躺在沙发上看苏柠商新发给她的保送资料。

　　和苏柠玥之前了解到的大差不差，因为物化生选课的原因，她若是去投提前批，专业也得偏理，甚至是学术性的化学、物理这类专业。

　　苏柠玥兴致缺缺，把资料往旁边一放，看到手机里又进来虞卿辞的消息，约她出去西子塔顶层吃饭。

　　苏柠玥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眼：【你约其他人吧，提前告诉我时间，我找人帮你预定看风景最好的位置】

　　虞卿辞一开始还以为是昨晚让苏柠玥不高兴了【我保证今天不喝酒不搭讪别人，就纯玩好不好？】

　　苏柠玥正要犹豫，余光瞥见走出来的苏柠商，赶紧回：【写作业呢，快期末了】

　　虞卿辞想到国内的高考制度，深表同情：【好吧，那你要加油哦】

　　“柠柠，吃饭了。”

　　苏柠商解开身上那条跟她气质截然不符的围裙，放下时苏柠玥瞄了眼，想起是上回她为了送虞卿辞生日礼物，被导购要求配货时随手拿的围裙。

　　怔神间，苏柠商弯下腰抱起了她。苏柠玥认命的抱上苏柠商的脖子，被带到餐桌边。

　　苏柠商自己做饭时不爱放太多的调料，更偏向食物的原汁原味，味道鲜美却不寡淡。

　　苏柠玥随了苏柠商，但毕竟年纪小，偶尔忍不住也点几个不健康的外卖尝尝鲜。

　　“我不喜欢提前批开放的那些专业。”吃到一半，苏柠玥忍不住了，小声提起这件事。

　　苏柠商听过后，和她商量：“那你有感兴趣的专业吗？我可以托人问问，能不能试着周旋。”

　　这是苏柠玥第二次被问感兴趣的专业，她依旧没什么头绪。

　　“我就是不喜欢学术性太强的那种。”

　　提前批里，恰恰这些专业占比很高。

　　“没有必要为了提前批的专业去找关系，我可以自己考。”

　　苏柠商能理解苏柠玥的想法，安慰她：“再考虑考虑吧，毕竟能提前半年结束高三的生活，要是真的挑不到喜欢的，就只能再坚持半年。”

　　苏柠玥应了声好，话题就此结束。

　　周日华宸旗下一个男团被爆出演唱会期间留粉丝过夜的事情，被拍到的照片不止一男一女。

　　这本不需要苏柠商亲自处理，只是那个男团是刚刚有选秀节目出道的，热度正在最高峰。按照华宸平日的打点，狗仔们不会在这时候生事，就算拍到照片也会找公关部要一笔钱息事宁人。

　　显然是背后有人在操控，以至于苏柠玥接下来几天都没见到苏柠商的人影。

　　微博热搜词条围绕那个男团换了又换，很快到了提前批志愿的截止日。

　　在班主任催促提交提前批报名表的时候，苏柠玥把报名表上除了志愿学校专业的信息都填写好，放在桌上一整天。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依旧没收到苏柠商留给她的话。她逐渐的开始相信，苏柠商确实不会干预她的志愿填报了。

　　去学校的路上，依旧是司机接送她，苏柠玥手里拿着那张志愿单，侧头装作不经意的问：“我姐姐最近很忙？”

　　司机惜字如金，两眼专注望向前方：“嗯。”

　　苏柠玥继续盘问：“她在忙什么？还是那个男团的事？”

　　司机说：“我不太清楚，需要我去问问苏总的助理吗？”

　　苏柠玥把头转回去，淡定地说：“不用了。”

　　下车后，苏柠玥把手里的志愿单撕成几片，扔进垃圾桶。早自习后，果不其然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做了一番思想教育。

　　苏柠玥听得心不在焉，任班主任如何语重心长都不动摇。最后班主任不再为难苏柠玥，毕竟是自个班里成绩拔尖的学生，笑着说了几句希望她高考能争个好的排名，就让她回教室了。

　　期末考即将到来，这一回会是整个云城的统考，会按照高考每年上线人数进行划出本科线，也能推断出能否上心仪的目标院校。

　　每堂课的老师都会在上课时提起一句，使得教室整个早上的氛围都很压抑。

　　下午，苏柠商的助理周凡凡在教室门口向她招手。周凡凡是苏柠商的生活助理，负责平日帮苏柠商做买饭订衣服这类杂活，也负责及时接收苏柠玥学校老师的一些信息。

　　如上回苏柠玥的月考成绩单，就是周凡凡报给苏柠商的。

　　周凡凡刚毕业不久，人却很细心：“已经帮你办理好住校手续了，住校的东西是去你家里整，还是我帮你买新的？”

　　苏柠玥这才想起这事，她以为苏柠商只是随口答应，没想到还来真的：“我姐姐有说什么吗？”

　　周凡凡说：“苏总说一切按照你的喜好来，要是你想自己去商场挑，就让我帮你请半天假。”

　　“那……”

　　“什么？”

　　想问苏柠商忙不忙的话到了嘴边，改口：“麻烦周姐姐帮我买一下必需品吧。”

　　周凡凡的效率很高，晚自习下课前，就帮苏柠玥准备好了一切，寝室床铺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柜子里堆满了苏柠玥喜欢吃的小零食。

　　上一回住校，苏柠玥坚持了一天，这一回有进步，坚持了整整一周。

　　周末回家时，苏柠商去江城出差，苏柠玥一个人在家，真实的意识到自己真的如愿被放养了。

　　但她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苏柠玥想，可能是因为她们寝室有个每晚都打呼噜的女生，她睡不好才会这样精神萎靡。

　　若是跟老师提换寝室，势必要提到那个女生的隐私。苏柠玥晚自习做英语阅读理解时，开始思考解决办法。

　　平时做完不超过十分钟的文章，她足足做了半个小时，跟人对答案时四个还错了三个。

　　对于英语常考140的苏柠玥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起来，苏柠玥就有些受不了的拿了手机直接起身。身后听到有人叫她名字，苏柠玥停下来说了几句再见，出门径直去到操场。

　　晚上学校对学生的手机纪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柠玥甚至都没带包，在操场上开始跑圈，边跑边继续想寝室的事情。

　　跑到第三圈的时候，有人从她身边追上来，意外道：“苏柠玥，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是隔壁班的一个男生，苏柠玥跟他一块参加过竞赛，但不是很熟，礼貌的笑了下，加快速度往前跑。

　　男生又追了上来：“听说你没有去申请提前批招生？我以为你会报燕城那几所呢，但我综合分不是很拔尖，就报了云大做保底，等下学期开学后，可能就不会见面了。”

　　苏柠玥听出男生的话里有话，调整了一下呼吸，说：“恭喜你了，我还有卷子没做完，先回寝室。”

　　男生从后面追上来：“苏柠玥，我，其实我——”

　　对面两盏车灯突然从转角照过来，男生的声音戛然而止，抬起的手遮挡住灯光。

　　苏柠玥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是苏柠商打来的电话。苏柠玥接起来：“喂？”

　　“柠柠。”苏柠商唤她，声音在电磁的传导下有些失真。

　　适应了近光车灯的双眼终于看清前方的车牌号，视线缓缓上移，认出车里那张熟悉精致的脸。

　　电话里苏柠商的声音依旧很温柔，如这朦胧的月色：“之前没见过你这位朋友，不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