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笼［无限］》冥界菇

112、藏花郎（九）

　　“三……”
　　“清醒者是谁？”在琥珀快要数到一之前，夏羽抢先开了口。
　　正要数“二”的琥珀停了下来，他专注地看着夏羽，从里面读到自己想要的情绪后，便心满意足地笑了出来：“他啊，是你最不想见到的人，那么你们可以猜猜，伊莲娃去哪了？”
　　为什么跳到另一个话题上了，众人谨慎，并没有作答。
　　见玩家如此不知好歹，琥珀刚燃起的杀欲瞬间熄灭了下去，转而冷脸道：“她的记忆快要完全找回了。”
　　记忆……轮回重置到那个巷子的时候，伊莲娃亲口说出她的真名，姓阮。
　　不像外国人，反而像中国人的姓。
　　“所以现在，我会毁掉那锅药。”尾音刚落下，琥珀便带着劲风飞来，他只是右臂一挥，墙体便呈完美的分割方块轰然破口。
　　“你们拦住他！我来守药！”杀戮立即将手臂丢入，大声命令道。
　　巨大的鬼啜观音从身后显现，玉净瓶里的液体如索命的缰绳诡异流出，它们深深扎入琥珀体内，又将其每寸血管与神经从中根根扯出，以恐怖的面相暴露于体外。
　　但就算如此，琥珀也不为所动，他仍然如鬼魅般径直朝着唯一目标掠去。
　　赵罗额头布满了细汗，想彻底牵制住琥珀对他来说并不轻松，但还是深吸了口气，集中更多的精力令琥珀与那锅药拉开了不少的距离。
　　“还有多久？”林裎的瞳色转为了极深的蓝，他手持灵刀，与飘笛一起，带着双重的锐利刀光直击琥珀。
　　“十分钟，麻烦你们再撑十分钟。”杀戮的动作逐渐加快，她知道，周冷还有机会醒来的时间所剩无几。
　　就琥珀的速度和捉摸不透的实力而言，十分钟也只能勉强支撑一会。
　　一颗光滑的头骨出现在了手中，林裎刚一拿出它，不仅头骨开始发出了清晰的人类语言，刚沉睡不会的灵魂小丑也冒了出来，他指着黑洞洞的眼窝内，说道：“咦？这里面的鬼魂还是我认识的。”
　　“这声音，冬衍？怎么是你？”一开始还听不懂的语言瞬间转为了中文，字里行间都是意想不到的惊讶。
　　还剩七分钟，面前的琥珀也越来越近，灵魂小丑不做任何废话，直接对林裎指示道：“把你的灵刀插入头骨中，他会在地面为你们张开结界。”
　　林裎问：“灵气不会伤害到他吗？”
　　灵魂小丑弯眼微笑：“他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鬼魂，还有一分钟，你们的敌人就会彻底杀死你们。”
　　林裎不再耽误，立刻单膝下脆，将灵刀笔直插入头骨中，只见晶莹的蓝色泪珠从眼角连串连串地溢出，落于地面有序分散开成一条条直线，又巧妙地转化一个个未知的，鲜活的符号，以符号为终点，又在外围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从空中来看，犹如困住一切事物的阵法，就是这头骨里冒出的话与这神秘的画面着实不符。
　　“大威天龙！大罗法咒！般若诸佛！般若巴嘛轰！妖怪！拿命来！”
　　赵罗在内心表达了自己的无语。
　　A级道具：哭泣的神秘头骨，剩余使用次数一次（是的他不止是话痨，还是个热爱八卦的话痨，只要你稍微旁敲侧击一下，他什么都会给你倒出来，只不过，这个灵魂似乎并不简单呢）
　　不得不说，这枚头骨张开的结界还是挺结实的，琥珀虽还未近至眼前，但他放出的攻击打在上面却没有丝亳反应。
　　林裎默默回看身后的周冷，拐杖已被杀戮轻而易举拔出，胸口不再流血，破开的大洞也已愈合，唯有肤色依旧苍白如雪。
　　刀下的头骨似乎念咒喊过瘾了，他开始用别的话题问起了林裎：“对了对了，你们是新人吗？进来多久了？”
　　“不到两个月，怎么了？”林裎不是很懂头骨活跃的思维，但还是回答了。
　　“那看来你们对镜笼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不如我这个初始玩家。”
　　初始玩家，难不成灵魂小丑也……
　　似乎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林裎正要询问，一阵猛烈的攻击突然打在结界上，而他的身后，是欲发浓烈的鬼气。
　　“有你这样对救命恩人的吗？”杀戮冷眼看着掐着脖子将她提起来的周冷，半分钟前，杀戮刚把药喂了下去，就看到周冷缓缓睁开双目，以及随之而来的变化。
　　眼前苏醒过来的周冷，一头长长的银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后，一双金底红瞳里不带任何温度，就连脸上的花纹都在他的笑容下衬得更加妖异。
　　比上一次更为猛烈的袭击再次震动着结界内部，周冷偏头斜瞥向罪魁祸首，嘴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将杀戮大力甩向一侧，语气不善道：“待会再来收拾你。”
　　杀戮在半空中巧妙地调换了身姿，又轻盈落地，不以为然地笑道：“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未成熟的小鬼王。”
　　琥珀眼睁睜地看着周冷不受任何阻拦，径直穿过结界瞬间近到了他眼前，若不是躲闪及时，那附带着可怕鬼力的斩断之链足以对他的灵魂造成不可逆转的重创。
　　“你躲什么？刚不是打的挺欢的吗？”周冷的攻击看似普通，其蕴含的恐怖威力却令琥珀全身汗毛倒起。
　　该死，镜尊到底给他喂了多少鬼力。
　　偏偏他越躲避，周冷的下手就越重，就像是失去基础情感只会收割的机器，在重启时只接收唯一指令，那就是将周身的一切彻底挫骨扬灰。
　　任务已然失败，又有周冷这个不稳定的变数存在，现在也不是恋战的时候，至少现在，他的灵魂还不能被破坏。
　　琥珀如是想，而周冷宛如看穿了他的心思，忽然高声说道：“想走？我还没玩够呢，胆小鬼。”
　　最后三个字一出，琥珀顿时沉下脸，如同换了个人，右手正要抬起，忽觉肩膀与手臂的连接处一泄，他低头看去，那里裂开了一道大口，若仔细看，还能看到断开的骨头切面，蠕动的鲜红肌肉纤维，被完全扯出的血管与神经，以及灵力灼烧的痕迹。
　　灵刀早已脱离头骨，结界不再保护着众人，头骨在地上蹦蹦跳跳，如同一只活泼的动物，早在琥珀的注意力完全被周冷吸引之时，林裎就悄无声息地绕到了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发动了一波攻击。
　　“还不走？我的话你是没听到吗？”
　　那道声音再次出现在琥珀的脑海，带着绝对又不容置疑的语气。
　　不能再拖了。
　　周冷见他似乎要跑，一记锁链随机长长打过去，而琥珀身后的林裎，也瞬间划出骇人的刀光。
　　就在两道不同的攻击即将呈统一水平线将琥珀拦腰截断时，对方的身影突然快速淡化，最后完全消失于众人眼前，犹如不曾存在于世间的存在，看的见实体，却捉不住其影子。
　　夏羽看着琥珀的退场方式，只觉得极其诡异：“他真的是真实的吗？”
　　为什么攻击都不起作用？这已经不是单纯的npc那么简单了。
　　“果然是胆小鬼。”周冷见趁手的玩具溜了，不悦之情溢于颜表，他活动着手腕和脖子，令其发出渗人的喀吱声，一切准备动作结束后，他以惊人的速度飞往杀戮所处的位置，“差点忘了，还有你。”
　　林裎就要出手阻止，杀戮朝他摆摆手，而后她回望周冷：“正好，我也手痒了。”
　　寸寸锁链带着周冷，如同集中于一点的剑阵，将矛头对准了抱胸而立的杀戮，周冷见她竟不躲反而选择直面应对，一抹喜色顿时捎上眉头：“这是你自己选的。”
　　然而没等他高兴完，怪事发生了。
　　斩断之链还未刺入那被衣服层层包裹的皮肉，便自行瓦解了。
　　杀戮还是原来的姿势未动，她扬起优美的下额线，用着上位者的语气落落大方道：“怎样，还要继续吗？”
　　“你是怎么……”面对杀戮的激将法，周冷很理智的选择停下，但很快，他的表情逐渐怪异了起来，“不对，你不是……”
　　话还没说完，周冷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杀戮将抬起的手浅浅收回，神色冷漠道：“我在这里几年，你才呆了多久？镜笼给你的鬼力确实很庞大，但你的控制力太差了，只会硬打，远不及我的十分之一。”
　　“好好好，十分之一是吧，那我就用出我的全力，打到你服为止。”拍掉身上扎人的碎渣，周冷虽看上去狼狈，那怒火冲起的寒气却令他在此时更像鬼王了。
　　在他身后，是一个巨大的凹陷，可见杀戮那一掌蕴含着无法估量的威力。
　　“尽管来。”
　　真是令人火大……周冷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其中涌起的神色，他也不再束手束脚，无数凝实的鬼力被尽情释放，转眼就与杀戮缠斗了起来。
　　这场白热化的杀斗，包括林裎，任游四人都参与不进来，实力都不在同一层次上，更别说帮忙。
　　对于这般的周冷，任游四人自然是抱有疑问，而对于杀戮，他们更是惊讶，清醒者有这样的实力？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而且他们是不是听到了“初始玩家”四个字眼。
　　这一刻，四人组感觉自己才是真正的局外人。
　　任游想了一下，没忍住问：“什么情况？解释解释。”
　　林裎这才想起来，这四个人确实不知道一些内情，尽管心里急于停止周冷的鬼化，但一直让他们一头雾水下去也不行，遂还是简洁回答了所有问题。
　　任游听完一脸了然：“原来如此，我说为什么要改剧情，合着就是镜尊的所做所为，虽然我有愿望，现在看来，已经实现不了了。”
　　“你的愿望是什么？”
　　“治好我母亲的病，她快要死了。”
　　短短一句话，背负了任游沉重的一生，但现在，他选择了放弃。
　　“不过恶鬼，鬼王，灵力，鬼化，除鬼师，真是有意思的存在，看来我平时见到的都不是错觉。”沉重的话题没有持续多久，任游再次感叹道。
　　林裎问：“你看的见？”
　　“有过几次。”
　　飘笛先前一直在观察局势，手里的剑随时准备出鞘：“你们不觉得，始终都是杀戮压着周冷打吗？”
　　“确实，看那身手感觉她不仅仅有清醒者这层身份。”刘石点点头，再加上杀戮还与疯帽子，方桐联手，就很难不让人多想。
　　杀戮的每一步动作都干脆利落，且用巧技灵活地化解了周冷的所有攻击，如同一名修行多年的高手，平时深藏不露，关键时刻却会大放光彩。
　　以及，刚刚周冷是不是已经猜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周冷很是恼火，无论近身多少次，他的鬼力都伤不到杀戮，在他再一次被烙进墙体时，这股怒气依旧未消。
　　杀戮轻轻落至倒塌的药柜上，眼神平淡，带着一股胜者的游刃有余道：“冷静下来了吗？我说了，你的招式没有技巧可言。”
　　“是吗？那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杀死罗家的分家家主吗？我用数以万千的螺丝钉整死的，哈哈，是不是很天才。”周冷光回想起那天的画面，就不自觉兴奋起来。
　　任游四人听完细想了一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怎么听都像是把肉扔进搅肉机里一样骇人。
　　“看来你还没醒。”杀戮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冲上前与周冷交手起来。
　　奇怪的感觉在林裎心里逐渐升腾，他想亲自动手，想亲自拧断周冷的脖子。
　　“你以为你只是普通的鬼魂？那我现在就告诉所有人，你生前不过是……”再一次的节节败退下，周冷张开嘴，就要把杀戮隐藏的秘密呼之欲出时，他的身体在空中迟缓了下来，奏起的音节于喉咙间戛然而止，瞳孔中的颜色开始明显退下，他意识到了什么，遂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双腿微曲，低下头朝着某处方向，亦或是某人大吼道，“你他妈还想回来？！你救的了你自己吗？！别开玩笑了，我不会如你所愿的。”
　　突如其来的语气变化令那股怪异感从林裎胸口消失，他明白过来，周冷这是在压制自身的鬼化，见此，他立马闪现到周冷身后，将对方双手从后方牢牢困住，并源源不断地输入灵力。
　　“你丫的放开我！”周冷释放出鬼力试图让林裎离开，耐何主人格一直在持续苏醒，其攻击又对林裎没有半点用，现在的他无半点优势。
　　“你等着，我一定会……”
　　银色逐渐褪去，回归到了原本的黑发，眨眼过后又是正常的瞳色，癫狂的气质俨然不见，此刻面前的这个人，是林裎眼中最为熟悉的爱人，也是最真实的周冷。
　　“……我失控了？”醒过来的周冷没有对自己的死而复生感到惊讶，而是清楚的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
　　“嗯，是杀戮救了你。”林裎回道。
　　俩人落回地面，不知是刚醒来的缘故，周冷一下有点站不稳，只能由林裎扶着，他看向原本应该有手臂的那个地方，说：“谢谢。”
　　而后周冷又道：“另一个我是不是想说什么？”
　　对对对，我们也想知道，任游默默拢了拢手，内里却焦急地催促着。
　　“嗯……要我直接讲出来也不是不可以，首先，你们有发现现实中几乎没有人提到镜笼吗。”杀戮侧头思索了下，问。
　　“有，我的家主就没听过这个地方。”林裎已隐约猜到了点。
　　“那是因为。”杀戮在中间停顿了下，续言，“玩家死后的灵魂并不会回到现实，而是终身困于镜笼中，或充当npc，或饰演清醒者，玩家短暂停留于现实也不会透露出点相关信息，就算有，也只会被屏蔽掉或转化成另一种无害的印象。”
　　“灵魂小丑的真名为冬衍，我，疯帽子，头骨里的灵魂和他都是最开始的玩家，当然也有清醒者的灵魂来自于意外事故，或疾病的不正常死亡，嘛，想知道我们之间更久远的故事，有机会冬衍会说的。”
　　末了，杀戮又转头对林裎道：“至于方桐，你可以问林家主，他知道。”
　　npc吗，林裎将路懋杰他们在校园的所见所闻讲述了一下，很快就得到了杀戮的解答：“哦那个，你可以理解为灵魂的垃圾场。”
　　垃圾场，那个地方竟然是垃圾场，哪怕这次的开启结束了，再过两年，依然会有更多的受害者。
　　想到这，不免一阵头痛。
　　林裎梳理完自身的心情，平静面对：“那我们该怎么做？”
　　杀戮用指尖点了点下巴：“我猜镜尊很快就会等不及了，毕竟你们每次都能活下来，这完全偏离了他的计划。”
　　所有的疑惑一一解决，玩家们顿感轻松了不少，走到这步，镜笼究竟是什么样，他们也完全看清了。
　　活脱脱就是吃人的地狱。
　　大药房已没有继续停留的必要，周冷临走之前，回首望向暗处一动不动的杀戮：“不一起吗？”
　　杀戮笑笑，挥了挥手：“我只能帮你们到这了，接下来，我不会再出现，去吧，还有人需要救回来。”
　　最后回望时，杀戮已经不见了。
　　“下雨了。”刘石抬头看向天空，并伸手接住了落下的雨滴。
　　雨水是红色的，透着淡淡的腥味，用手握紧，竟有黏稠感，这些雨落到身上既不会弄湿全身，也不会留下痕迹，犹如被一层不可视的结界悄然吸收，在即将触及时便瞬间蒸发，恐怕，这不是普通的雨。
　　“你们有听到哭声？一个女孩的哭声。”刘石左顾右盼，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有一点，等等。”夏羽闭上眼，让听觉更加放大，“真的有人在哭，在那边。”
　　众人走着走着，又回到了熟悉的巷子，一个女孩蹲着中间正捂着脸悲伤地哭着，她背对众人，看外表才十一，二岁左右，一头乌黑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散着，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而四肢显然瘦到没什么肉了。
　　而她身旁的墙上，那个被伊莲娃称作爸爸的男人，被无数锈掉的钉子整齐排列地插入了墙中，数条直直的血丝汇聚于地面，以诡异的走向经过女孩下身流过，又晕开。
　　“妹妹，你还好吗？”飘笛轻轻把手置于女孩肩上，柔声安慰道。
　　女孩察觉到有人在安慰她，她很快停止了哭泣，她把脸缓缓转过来，却让所有人愣在了原地。
　　这显然就是伊莲娃的脸，只不过金发变成黑发，蓝眼转为了黑瞳，看上去年轻了许多。
　　然后，周冷他们听到女孩说。
　　“我全都想起来了，阮韵婷才是我真正的名字，十一岁的时候，爸爸为了拿到毒品，将我卖给了一个老头。”
　　关键节点其二：请所有玩家调查中央大药房的暗幕，并彻底销毁“幽灵”。
　　状态：已完成。
　　现开启主要节点：杀了藏花郎及清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