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清漏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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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的千秋节因此事而仓促停止，因着他的重伤未醒，合宫惊慌，妃嫔愁眉相对，唯有垂泣不止，宫中愁云惨雾，持续十数日不绝。
终于在回宫后第十六天的黎明时分，玄凌身边的宫女来报玄凌伤口的出血已经止住，伤势亦有可救之象，性命终究是无碍的了。
而惨死的叶澜依虽然已经被埋葬并且尸身开始腐坏，仍被清醒后依旧暴怒的玄凌下旨碎尸万段，弃尸荒野之中。而被玄凌拉来挡在身前的罗美人则因所谓的护驾有功而被追赠为瑃妃，秦婉仪也被救活。只有失去一臂，形同废人，也被加赠为正一品贤妃，迁居玉屏宫陶然殿，由甘淑妃照料，并封赏秦氏父兄族人。
原住玉屏宫的胡容华迁居长春宫明光楼、婕妤梁氏迁居棠梨宫心海居。
时光如一匹上好的绸缎，染着紫奥城幽深的光影与艳丽的姿容。交错出纷繁夺目的光泽，日复一日徐徐展开，半年后玄凌伤势逐渐恢复，直视他受伤后健康大不如前，难免生了懈怠之意：又因宫中连连损了几位妃嫔，选秀之事隆而重之，选入宫中的年轻宫嫔如雨后鲜亮的花朵一丛一丛在他面前盛开，眩了他的眼，他的心，他的精力也逐渐衰退下来。一应政事奏折，皆有予沐先过目，再挑出要紧的读与他听。朝政之事予沐已烂熟于心，宜修仍嘱咐他要事无巨细问玄凌意思，直到玄凌自己也觉得厌烦，只叫予沐相宜处置。
时光弹指一挥，已到了乾元三十年，因着他的体衰，朝中立太子的呼声此起彼伏，愈演愈烈。
故，玄凌下旨，皇长子予沐册立为皇太子。
乾元三十年的春天姗姗来迟，在玄凌昭告天下立予沐为太子后，他的身体病痛日多，终于在仲春时节卧床不起，为了让玄凌安心静养，寝殿便移至宫中最清静的颢阳殿，除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妃子，其余宠妃无诏皆不可随意入内
这一日，宜修往昀昭殿叙话半日，便去颢阳殿看望玄凌。辇轿尚未至百步外，内侍听闻宜修来，早早迎了过来，毕恭毕敬趋前打开颢阳殿正门。
丈高的朱漆镏金殿门“咿呀”医生徐徐打开，似一个垂暮老人嘶哑而悠长的叹息，殿中垂着一层又一层赤色x飞龙在天的x缎帷幕。。
宜修转过十二扇的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绕到玄凌养病的床前，玄凌似沉沉睡着，难得睡得这么安稳。却见一个素纱宫装的女子坐在塌下的香炉边，隐隐似在抽泣。却终究只是幽幽一x，不敢惊动了人。
宜修遥遥驻足，极轻地叹了一声，听的声音，那宫装女子转过身来，却是徐淑仪。她立起身来拭去眼泪，静静道：“皇后娘娘金安。”
宜修忙扶她起身，“淑仪不必多礼。”
徐淑仪入宮十余年，对玄凌最是情深，她性子又是難得的溫婉安静，素日里一心只照拂予沛，闲时吟诗作赋打发时光，这次玄凌重病，除却在通明殿祈福与必要的休息外，她无时无刻不服侍在玄凌身侧。
徐淑仪这些日子殷勤侍奉汤药下来，人早已瘦了一圈，眼睛红肿着似桃子一般，似乎哭过，眼下更各有着一片半圆的乌青，一张脸黄黄的十分憔悴。
宜修心下不忍，道：“淑仪辛苦了，”又问：“皇上好些了吗？”
她泫然欲泣，又实在不愿在人前落泪，只得苦笑道：“哪里能好，不坏也就是了。太医才来瞧过，叫服了药，刚睡着。”
宜修点一点头，扶着她手臂道：“淑仪关心皇上是情理之中的事，可自己身子也要紧。况且还要照顾予沛呢。”又笑：“本宫要专心打理六宫，淑仪亲自照料着皇上，其余琐事都劳烦着德妃和贵妃，她们也都辛苦了。不过，眼下皇上病着，是该我们姐妹齐心协力的时候。”
徐淑仪看一眼床上闭目沉睡的玄凌，轻轻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咱们都是为了皇上。”
她见宜修只是站着，忙让道：“皇后娘娘坐罢，咱们一起等着皇上醒来。臣妾已经吩咐了小厨房里炖了参汤给皇上提神，睡醒了喝是最好不过的。”她忧色满面，深深叹息：“皇上的身子是虚透了，臣妾原以为有了荣小仪，皇上会知足，谁料。。。”她欲言又止，再不肯说下去。
她的话是有所指的，年余来玄凌宠幸嫔妃，常常欢愉至天明，又屡屡向太医院索取房中丹药，宜修与冯德妃、端贵妃常常劝他善自保养，他每每只一笑了之，收敛几日有故态复萌。为此，徐淑仪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宜修从昀昭殿来，心里有话要单独对玄凌说，于是笑吟吟道：“淑仪连日照料皇上也辛苦了，不如好好去歇一歇，予沛也到下学的时候了，一定盼着淑仪多陪陪他。”
徐淑仪看向皇帝，似有眷眷之意，她不舍得离开玄凌，又惦念爱子，略略思量片刻，屈一屈膝告辞道：“那么，等会皇上若醒了，请皇后娘娘着人知会臣妾一声。”
宜修含笑看着她：“这个自然，淑仪放心就是。”
徐淑仪起身走了两步，又驻足回头向宜修道：“等下小厨房参汤炖好了，奴才们会送来，请皇后娘娘叮嘱皇上喝了。”她方欲转身，想了一想又道：“皇上醒来若嘴里发苦，床头有新制的枣泥山药糕，是皇上素日喜欢吃的。”
宜修见她如此，不觉失笑道：“淑仪若再不放心，只能等皇上醒来时请旨让皇上去淑仪的燕禧殿安养了。”
徐淑仪微觉失态，十分不好意思，红了脸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有娘娘在这里，臣妾自然是安心的。”
然而她还是有些迟疑，眉心微微蹙了起来，似光洁丝绸上微曲的折痕，她犹豫片刻问道：“琬嫔的事，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处置？”
宜修见她问起，沉吟片刻，肃然道：“本宫与德妃商量过，这样的事，不是咱们能做主的，终究得请皇上示下。”
她大是踌躇，“那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皇上吧。皇上这身子，只怕经不起这气…”
宜修愁眉深锁，然道：“本宫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琬嫔的事未免太出格，宫中风言风语不断，若再不请皇上示下，只怕宫人们口中那些污秽的话传到皇上耳中，更惹皇上生气。”
她想了想终究无可奈何，只得道：“流言难平，还是皇后娘娘告诉皇上吧”。她恳切道：“还请娘娘缓缓告诉皇上，勿让皇上太生气。”
宜修微微颌首，含着融融的笑意回应她的话：“淑仪的心思便是本宫此时的心思，只是有些事，必定得皇上来拿主意才好，我们姐妹终究也做不得主。本宫会选个合适的时机缓缓告诉皇上。”
徐淑仪满腹忧虑，幽幽叹了口气：“那皇后娘娘做主便是。”
宜修唤来她的贴身仕女：“桔梗，竹茹，好生扶着你家娘娘回去歇息，若本宫下次见到淑仪还是这样憔悴，一定拿你们是问。”
宜修亲自送了徐淑仪至颢阳殿外，眼见她走了，剪秋轻声在宜修耳边道：“徐淑仪真是可怜见的，陪伴皇上这些日子，又添了许多伤心难受，可怜她那身子。”
宜修只觉得胸口有些窒闷，随口吩咐剪秋： “叫人去把那绣花厚锦帷幕都钩起来，换上鲛绡的，这样闷的天气，还用这样厚的帘子，益发气闷了。”
剪秋应了声“是”，便吩咐人去动手，小厦子小心翼翼c嘴道：“太医说了，皇上要少吹风才好，所以才用的厚锦帷幕。”
宜修看他一眼，缓缓道：“本宫怎会不知只是太医要防风是一理，可是病人的病气重，要适当换换新鲜空气也是要紧的，再说好好地一个人，这样闷着也闷坏了，何况换上身子这样不爽。”
小厦子诺诺应了，不敢再多问。
宜修淡淡笑道：“你把人都带下去，本宫静静陪着皇上就好。” 想了想，再嘱咐一句：“吩咐下去，今日本宫在这里，无论是谁，都不许来打扰。”
小厦子躬身答应了，忙打发人下去了。殿中无人，愈发空旷寂寥。宜修徐步进去，三尺长的芙蓉缎裙裾绚烂盈于寸厚的红绒织金毯上，盈盈地扫过无声。
宜修心口盘思着端贵妃与冯德妃对说的玄凌病情反复的话，太医的叮嘱也萦萦绕在耳边：“这两年宫中新人辈出，皇上留恋不已，又进了好些虎狼之药，这身子早就是掏得差不多了。只是毕竟是九五至尊，自幼的底子在那里，太医院用药又勤，也未必是没得救了。只看皇后娘娘是什么打算？”
太子妃有喜了，不能再等了。
宜修微微冷笑出来，笑意似雪白犀利的电光，慢慢延上眼角。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清漏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