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天涯归处》琵琶妖

3、03尾随

　　周子舒在城中绕了半天，后才找到另一处渡口上船渡河去。
　　船家撑着船离岸的时候，他还警惕地四周望了望，确定那一袭白衣、神色却如花孔雀一般的男人没有跟来。
　　堂堂鬼主，竟然被这等花花公子给吓了个激灵。
　　讲出去旁人可能不信，周子舒却被他那带了钩子似的眼睛盯得发毛。
　　那人道自己是个美人，难不成是看破了他的易容？
　　周子舒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向船舷边正自荡漾的湖水。
　　从鬼谷出来，这是他换的第二张脸。
　　当初顶着韩英的面容出来，是为了让谷中众鬼看清楚，病痨鬼主周子舒差遣左使韩英出谷办事，自己仍在鬼谷中坐镇。这是为了秦九霄的安危着想。但韩英一旦领了密令出谷，鬼众们也自会暗中尾随打探，故出了鬼谷之后，他便又找了个地方换上了现下这张痨病鬼的脸，如此一来，寻着韩英的小尾巴便成了无头苍蝇，周子舒自己便也可自由行事了。
　　周子舒收了思绪，放眼看向不远处湖心水榭般的屋舍。那便是镜湖剑派的所在了。依秦老谷主生前所说，琉璃甲与五湖盟牵连甚大，其中五位掌门各自分别保管一块，镜湖剑派便是其中之一。可如若这琉璃甲本就是五湖盟保管之物，师父却又为何要他将之寻来呢？
　　秦老谷主当初未能说完其中缘由便断气了，但以周子舒对师父的了解，师父定然不会是那强取豪夺之人，只怕当中还有什么他不曾知晓的秘辛。
　　周子舒相信自己的师父，既是师父的遗愿，那便是豁出了这半条性命，也是要将事情办妥的。
　　神思间，船已靠岸，周子舒拜别船夫，径自走入镜湖剑派的地界。

　　“啊？主人，你也要去镜湖剑派啊？”
　　阿湘一张脸不知垮成了什么样，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家主人，后者却是依旧云淡风轻，一副好像刚才做出决定的不是他温客行的样子。
　　“怎么了，你主人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你不乐意？”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的么，离开京城以后，主人就带我玩遍江南，这才哪儿到哪儿，干嘛非要去镜湖剑派走这一趟呢。”
　　温客行哗地收了手上的扇子，径自道：“镜湖剑派不也是在这江南地界？况且这江湖之事，我倒是也挺有兴趣去搅上一搅。”
　　温客行不管阿湘一脸拒绝，拖着人的衣领便往前扯。
　　“主人骗人！主人定是看那痨病鬼也要去镜湖剑派，这才想要跟着去的！”
　　阿湘这句话确实有些失了分寸，但所幸温客行也不恼，唇边的笑意却是更深：“哦？你倒看得明白。”
　　“主人，你不能因为那病痨鬼不给你面子，你就要冲过去把人杀了吧？既是要杀，那方才干嘛又不让阿湘动手，还数落阿湘打坏了他......”
　　温客行笑意一收，放开了阿湘，叹了口气道：“阿湘啊阿湘，亏我方才还以为你聪明了不少，原是歪打正着！”
　　温客行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径自摇着扇子离去，留阿湘在原地莫名其妙。但想了想，她还是同她家主人一起上了船，朝那镜湖剑派而去。

　　待温客行一行到达时，已是天近黄昏，湖面上倒映着漫天的红霞，好不漂亮。
　　但空气中的一丝焦味提醒了众人，这漫天的红色并不全是晚霞，而是夹杂了冲天的火光！
　　温客行和顾湘都是一惊，只见那白天同周子舒讨价还价的船夫第一个奔了上去，一路奔入了镜湖剑派的大门。
　　“主人，好像出事了。只是，这老船头跑这么快做甚，难道他家里也有人在镜湖剑派？”
　　温客行不语，只是轻哼了一声：“看来这江湖武林还真是卧虎藏龙，连一个船夫都藏着如此秘密。阿湘，你说是不是比我们朝堂还要有趣？”
　　阿湘看了眼主人，她深知主人在外一贯是不愿提及朝堂之事的，因为那是主人心中最深最痛的伤疤，所以此刻温客行这么说起时，阿湘竟一时忘了回答。
　　但思绪很快便被不速之客打断。
　　温客行突然一把拉过阿湘，方才站立之处不知从天而降了什么东西，竟是削断了阿湘的一缕黑发。
　　二人均是一惊。
　　只见天空中瞬间飘洒起明黄色的纸钱来，和着铃铛声声，尽像是催命鬼嚎。
　　“缠魂丝阵！”
　　温客行知晓这玩意儿其中的厉害，忙揽着顾湘向后一跃，退到一旁。
　　“缠魂丝？是天窗卷宗里，鬼谷所用的缠魂丝？”
　　“呵，好丫头，这点你倒没忘！”
　　“都是主人教得好。不过主人，鬼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自然是有所图了。”
　　阿湘梗着脑袋想了一阵，想不出：“镜湖剑派能有什么呀，难不成是偷他家秘笈？”
　　温客行一笑，鬼谷的出现倒让他想明白了，江湖上日渐流传的那首歌谣，竟然是真的。
　　五湖水，天下汇，武林至尊舍其谁。
　　彩云散，琉璃碎，青崖山鬼谁与悲。
　　传说琉璃甲是能打开天下武库的钥匙，那么这样东西能引起各方人士厮杀，便一点都不稀奇了。
　　想到这里，温客行脸上忽又露出了久违又森然的笑容，看得顾湘一惊。
　　“主人......”
　　温客行目光直直看着虚空的前方，却隐隐透露出兴奋来。
　　“阿湘，看来江南这一遭我们果真没有白来。”
　　阿湘不明所以。
　　“走，主人带你，看热闹去！”
　　温客行一合折扇，迈着步子，翩翩然走了出去。

　　镜湖剑派，上下已是一片火海。
　　温客行与阿湘踏入大门时，入眼的便是满目的尸首，以及，正在和老船夫一同抵抗鬼众的周子舒。
　　温客行的脸立刻便变了。
　　还没等阿湘反应过来，她身旁的主人就已经迅疾窜到了前方，一柄折扇直插那鬼众咽喉。周子舒回头一看，身后对自己举着刀的面具鬼已然倒下，隔着这新死的尸首，映入眼帘的是温客行带了些狠意的面容。
　　是他？
　　周子舒心下一惊，待再抬眼看向他时，对面人立刻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模样，叫人不禁回想方才那一闪而过的狠戾，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
　　“美人，又见面了。”
　　这人抛起媚眼来真是一点场合都不讲。
　　周子舒不欲理他，只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带张小少侠走！”
　　语罢，周子舒便将身旁约莫十三四岁的孩子往温客行怀里一推，温客行有些意外，却也没拒绝，反而软声答应了。
　　“好啊，这孩子我帮你带走，你可要记得来寻我。”
　　“少废话！”
　　周子舒径自拦住后面追上来的鬼众，与那老船夫一起抵挡。
　　啧，倒是个讲义气的美人。
　　温客行嘴角一勾，抓住张成岭的衣领：“湖边破庙见！”
　　温客行这么大喇喇地大喊一声，在场不分敌我，倒是全都听了个清楚。
　　周子舒心里暗骂，这人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堪堪二人，无力久战，周子舒炸开一个烟雾弹，提着老船夫便走。

　　温客行果真在破庙等着他们。
　　“哎，你来啦！”
　　周子舒甫一进门，这人便笑嘻嘻地迎上来，倒像是等着他喝酒一般。
　　周子舒忍着想要骂人的冲动，径自蹲下身去查看老船夫的伤势，却是不轻。
　　“伯伯，伯伯你别死！”
　　一旁的张成岭哭着道。
　　“别哭了金豆侠，这老头子眼见是没得活了。”
　　顾湘在一旁事不关己地道，张成岭听了瞪了她一眼。
　　“哎小弟弟，你瞪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你不信问你那病痨鬼的救命恩人，他是不是活不长了？”
　　张成岭不说话，一双眼却是看向了周子舒。
　　周子舒方才给那船夫输了些功力，却也感觉到此人无力回天。刚想着如何跟这孩子说，屋外却又有一群人杀到了近前。
　　可恶，必然是温客行方才那一嗓子招来的追兵。
　　周子舒不由瞪了他一眼。
　　温客行准确接收到这眼神，自己倒是变得委屈起来。
　　“不是吧，你这也要怪我？”
　　周子舒不愿搭理他，径自扭开了头，将那受伤的船夫放在地上，正欲起身一战，不料身后光亮一闪，一柄折扇已然从温客行手上飞了出去，刷刷几声便将正欲冲过来的鬼众就地割了喉。
　　好毒辣的功夫。
　　周子舒如此想着，那折扇已循着一道弧线，回到了温客行手中。
　　这人满不在乎似的，沥了沥扇面上的血，又重新拿在手上扇动起来。
　　“怎么样，就许你断后，不许我在这破庙之中小露一下身手？我可最不喜欢欠别人的了。”
　　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视线仍是直勾勾地盯在周子舒身上。
　　难怪，这人竟是故意将追兵引来的，为的就是让他目睹一下他这十步之外取人性命的扇子功。
　　真是无聊。
　　周子舒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一双手却被奄奄一息的老船夫握住了。
　　“叫花子，答应老头子一件事......”
　　温客行听不下去，接话道：“都说了，他不是叫花子！”
　　“你别打岔！”
　　周子舒语气严厉地凶了一声，温客行竟然真的打住了。
　　这真是看得顾湘咋舌。
　　“年轻人，我这一条命是镜湖大侠张玉森救回来的，今日却没能救得他一家，如今我这老头子也要死了，还请你代我将这孩子送去三白山庄赵敬处......”
　　温客行闻言看了眼蹲在一旁的张成岭：“这孩子是张玉森的儿子？”
　　“正是......”
　　周子舒面露犹豫，此次出手相救本就是意外，若不是起初他来到镜湖剑派门口打探消息时被这张家小公子看见，偏热心地给了他名帖说要收留他，他也不至于出手来管这档子糊涂事。可如今张家覆灭，这孩子尚且不能自保，丢下他确实又于心不忍。
　　“老头儿，你看不出来吗，这位仁兄不愿意帮你这个忙，你就别为难人家了。”
　　温客行在身后冷不丁说出这么一句话，却是戳中了周子舒此刻所想。
　　老头儿闻言更加抓紧了周子舒的手：“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若是不答应，我做鬼也不会安息的......”
　　眼看老头儿言辞恳切，周子舒终还是松了口，应了下来。
　　老头儿眼见心愿已了，两眼一闭，撒手而去。
　　温客行对破庙里的生离死别无甚感觉，这些东西，他在天窗时见得多了，心也就跟着麻木起来。
　　“哎呀，我说这位仁兄，你就这么接下这个烫手的差事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答应了他，我便会做到。”
　　温客行闻言点了点头：“嗯，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果然是侠肝义胆，小可佩服！不知仁兄如何称呼啊？”
　　“周絮。”
　　“周絮？周而不比，身若飞絮。好名字啊。小可温客行，阿絮可以唤我客行，或者阿行也可以......”
　　“温公子！”
　　周子舒不耐烦地打断了这聒噪不停的花孔雀。
　　“天色不早了，我要带成岭休息了。若是半夜还有人贼人追来，还劳烦温公子，出手抵挡一下。”
　　周子舒挤出一个十分难看的微笑，转身便带着成岭坐到了另一边。
　　温客行笑了笑，收起了话头。
　　“悉听尊便。”
　　阿湘看着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自家主人，竟然在江南一个破庙里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叫花子这般指使，却也丝毫不生气。若是换了旁人跟他如此说话，怕是血都已经溅了自己一身了。
　　阿湘睁大了眼睛，看了看主人，又看了看周子舒。
　　江南果真是个好地方，好到主人都转性了？
　　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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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湘不要怕，以后你就是嗑糖副C位！（主C那必然是我们小成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