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几分像从前》于古

4、第 4 章

　　城南书肆，京城中最大的一间书肆。门头不起眼，但是内里布置很清雅。此时店门口围着一群书生。

　　玉芙掐着手指算了一下，“今天正好是书院放假的日子，人估计有点多，姑娘还要下去吗？”

　　听到说放假，严慈探头看了几眼人群，问：“那哥哥今日也休假吗？”

　　玉芙摇头轻笑，解释：“前几日，郎君是偷偷回来的，老爷知道后立马押着人去书院给夫子请罪，今天早上夫人还在前院吩咐让人送东西去。”

　　难怪就那一日看见了哥哥，之后就没有见到人影。严慈点头，逃学可耻啊。

　　“那正好，我给哥哥买些书，托人送上去，让哥哥好好学习，别老是偷偷往回跑。”虽然哥哥是帮自己出气，可她还是希望哥哥能够稳重些，别再做出这种事了，严慈煞费苦心地想，最好能在书院里安安分分待到明年春闱。

　　书里的世界算是半架空半杂糅，历史背景也是半架空，严慈一边头脑风暴应该买什么书，一边在心里骂作者。

　　再搜刮自己快要还给老师的历史知识，总算是凑齐了四书五经，顺便挑了几本风物志和地方志。

　　往里走的时候，货架上的一本书让她眼前一亮，状元手札，这不就是现代的学霸笔记吗？买！往年考题汇总，这不就是现代的真题模拟吗？买！都买！

　　严慈主仆三人抱着满怀的书籍。从里面挤出来，严大还没来得及上前去接应，三人就被人堵在了门口。

　　严慈挑着眉梢看着眼前的人，不认识。

　　“小娘子好生眼熟。”面前的人一身淡蓝色长袍，渐冷的天，手上还故作飘逸的捏着把时不时挥动的扇子。“不知是谁家的小娘子？”

　　严慈真的一脸黑线，这是什么古老的搭讪（找事）台词。

　　来人轻浮地扫了一眼她手上的书，“姑娘是不是挑错书了，大周可没有女子科举的先例，四书五经不适合姑娘，姑娘要是想选，可以挑些女德女戒之类的书籍，毕竟这才是姑娘家应该看的书。”

　　此话一出，蓝衣人身边围着的几个人瞬间哄笑，周围的书生中间有跟着笑出声，也有默不作声的，还有几个皱着眉头一脸不赞同。

　　严慈一一扫过众人，面无表情看着那几个人笑。

　　那几个人没见过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姑娘，一般人被这样说早就面红耳赤，偏偏她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们。气氛僵持住，几个人脸上的笑强撑不下去，渐渐消失。

　　严慈想，果然，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蓝衣男恼羞成怒，“莫不是个傻子。”

　　“傻子竟然还骂人了，”严慈脆生生的反驳道，围观的人群里有人笑出声，“我不认识你，为何要理会你？”

　　蓝衣男一甩头，“我爹可是国子监祭酒钱光，你竟然不知道我？”

　　严慈狡黠一笑，“原本不认识，不过现在不就是认识了，那你可知我是谁？”

　　蓝衣男子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但是扫了一眼对方的衣着和身边的貌美的小丫鬟，昂着头轻佻地看向她，“那你倒是说说你是谁？说错了小爷我也不会生气，毕竟美人有这个权力。”

　　玉芙挡在自家姑娘身前，微微一笑，“我家姑娘乃是当朝严相公家的长女。”

　　当朝姓严，又被称为相公的只有那一位，蓝衣男瞬间就变了脸色，知道自己这是碰了个硬石头。

　　“既然令父是国子监祭酒，应该说是家学渊源，本人更应该是博学出众，文采斐然，嗜书如命，怎么儿子竟然还看不起爱读书的人，”严慈补刀，笑眯眯地道，“这可不行，不过我又不认识你爹，那只好麻烦我爹改日和你爹谈一谈，务必要纠正钱公子子的错误思想。”

　　“你……”

　　“这位公子不必如此激动，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严慈抢白。

　　“而且听闻本朝科举不止四书五经，还要考律诗、策论、律法。那么，敢问公子，可有哪条律法明文禁止女子看四书五经，”严慈扫了他胸口一眼，“男子看春宫图都没人指出不应该，那我们女子勤奋好学看看四书五经又有什么错？还是说你觉得错了？”

　　玉竹：“噗哈哈哈哈哈”

　　玉芙努努嘴：“真给读书人丢脸。”

　　“姑娘别误会，他一个人不能代表所有读书人。”

　　“真是给天下读书人蒙羞。”有围观的书生鄙夷道。

　　蓝衣男惊慌之下，连忙用手捂住胸口，谁能料到这种事都被她抖落出来了。“你不知羞，看男人胸口……”

　　严慈继续补刀：“公子既然如此娇羞，不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在家的好。”

　　有围观的人知道了他的身份，又听闻他做过的那些事，更是放声大笑起来。

　　“你……你……你……”

　　“让让，挡道了。”严慈收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道。

　　“你……你……站住……”蓝衣男不依不饶。

　　严慈站定身体，不耐烦这人的纠缠不休，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人群外传来一道声音，“吾路过，正好听见这么一出，倒是想来评评理。”

　　严慈半垂着眼，这声音耳熟到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人群移动起来，有人张望着是谁在说话，严慈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抬起头看向来人，上一次落水，被救上来的时候自己是见过他的脸的，此时可没有办法装作不认识。

　　严慈抱着书福了一礼：“殿下恕罪，小女子礼数不周。”

　　“那是不是四殿下？”

　　“之前代陛下鞭春牛，得以见过一次，竟然真的是四殿下。”

　　“是四殿下，竟然惊动了四殿下。”

　　“四殿下……”蓝衣男脸上先是惊诧，而后很快恢复之前得意的状态，抱拳行礼道：“拜见殿下，这等小事竟然还惊扰到殿下。”虽然与设想的有所差距，但也算是完成了布置的任务，殿下此时出现正好可以英雄救美。

　　“我只是问一问这小娘子是哪一家的，毕竟这么多书，我正好可以帮忙分担一下。”蓝衣男辩解道，“只是这中间有所误会，小娘子又是个急脾气的，反倒起了争执。”

　　严慈都要气笑了，可真会颠倒黑白，该说的不说，乱甩锅一流。

　　四殿下风度翩翩地收了扇子，要不是严慈上辈子就识破了他的真是面目，估计还真会被他此时的风采所骗。可惜现在的她已经下载了反诈APP，对于对方的举动没有半点兴趣。

　　“既然是误会，那不若吾当个见证人，二位可以握手言和……”

　　严慈觉得自己上辈子会对这样的人动心简直可笑，“殿下只听一面之词，未免有些偏听偏信了。”

　　“这……确实……”

　　“这人说话竟然胡编乱造！”

　　“有辱斯文！”

　　围观的人，有从头到尾都在场的，此时都在议论纷纷。

　　毕竟整件事是对方先开口搭讪不成还恼羞成怒骂人，甚至搬出自己的父亲企图以势压人。

　　“你……”四皇子向来都是被人敬重的，何时被人这样抢白过，不免有些不满，一甩衣袖，正要发怒，但是周围的议论入耳，又迟疑了片刻。只是冲手下使了个眼色。

　　“大胆。”蓝衣男呵斥了一声，“竟敢对殿下无礼。”

　　“读书能够让人明白是非，公子还是多读书的好。”严慈淡淡嘲讽。

　　片刻，悄悄折身出去的人回来了，四殿下微微侧过身，脸色随着来人的禀告变换的越发难看，真是个蠢货。

　　李律言瞪了蓝衣男一眼，笑着环顾了一圈，而后又对严慈道：“事发突然，吾事先不知情，误判了情况，还望严姑娘能看在之前救命之恩的份上，原谅则个。”

　　严慈：开始了，道德绑架了。

　　“常言道，不知者无罪，殿下确实是不知情，小女子也不敢怪罪殿下，之前的救命之恩更是恨不得结草衔环来报答。”严慈恭恭敬敬道，捧着一大摞书本，又行了一礼，“还望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

　　“哈哈哈误会，误会一场。”四皇子笑了一声，温润有礼道，“严姑娘性子倒是对母妃胃口，不知三日后的赏花宴严姑娘愿不愿意赏脸。”

　　“恭敬不如从命。”严慈屈膝，“小女子先行告退。”

　　闹剧主人公都走了一个，围观的人也开始散开，三三两两的往外走。

　　“四皇子性格真好，人也明事理。”

　　有年长的听到这样的话只是摇摇头，并不表态，被追问也只是意味不明的笑几声。好不好可不能看表面，毕竟一开始殿下可是完全信了，一口认定那位姑娘错了。

　　“还算识趣。”蓝衣男甩着扇子冲着严慈的后背哼了一声。转头对着四皇子一脸谄媚的笑道，“多亏殿下来得及时。”

　　“废物，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李律言一进酒楼雅间就变了脸，“言语之间竟然就被人轻易挖坑，我看你爹真的要好好教导你一番了。”

　　“殿下……”蓝衣男真是有苦说不出，他就是一时疏忽大意，而且谁能想到这严家的姑娘是这样牙尖嘴利之人。

　　“不过，这严姑娘好像有些不同了。”李律言自言自语道，以前明明是见人还没说话就先脸红，不似今日这般胆大，而且神情之间对自己也不似之前。

　　“以后看见她，绕着走。”李律言叮嘱，千万不能让他坏了自己的大事。“另外，回府没事多读书。”

　　“……是。”蓝衣男咬牙应了下来，直到出了酒楼的大门，这才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骂完，吆喝着之前那几个跟着他的朋友，“走，去乐呵乐呵。”几个人挤作一团，向着城南的一条花街走去，四殿下的吩咐早就被他甩在了耳后。

　　毕竟他又不靠科举，那些穷酸的人才需要死读书。

　　一行人嬉笑着走远，边上就有穿着襕衫的书生抱着书匆匆而过。